子桑傾擡起的腳頓了一下,猶豫幾秒最終縮回放下,但她並不轉身,就那麼側身背對着東陽西歸。
東陽西歸走到子桑傾面前,兩人站得不近不遠,隔着一米的距離,東陽西歸直直的凝視着子桑傾道: “對我有什麼意見,你儘管說出來。”
“哼……我對你意見大着,但我沒興趣說。”看着東陽西歸道貌岸然,人模狗樣的冷臉,子桑傾不屑 的冷哼一聲,冰瞳一轉撇開視線不去看他。
“行,你不說那就我說。”看着子桑傾不屑瞅他的傲嬌小樣,東陽西歸依舊直直的看着她道。
子桑傾不想矯情的說我不想聽,她倒要看看,東陽西歸到底能說出個什麼來。
“我們沒有血緣關係。”子桑傾依舊偏着頭不看他,爲了讓她看着自己,東陽西歸開口就道。
一聽到如此簡單粗暴的一句話,子桑傾冰瞳一冷,視線一轉冷凝着他,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然後 呢?”
東陽西歸怎麼好意思這麼說,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又怎樣,她叫他一聲小叔叔,他是她長輩,他強吻了 她以後,卻連道歉都沒有,這就是他長者爲尊的姿態?
“我並沒有大你很多,就像你說的,你前世的年齡其實和我差不多。”東陽西歸知道子桑傾很生氣, 但他這樣說,只是想讓她明白,從心理年齡來講,他們之間的差距並沒有那麼大。
雖然子桑傾偶爾會表現出小女孩特有的天真可愛的小動作,但他更明白,特工17的心理足夠成熟與強 大。
就算重生在一個溫室花朵的身體裡,她曾經的一切都烙印在了她的骨子裡,思維更是會受影響,她不 可能輕易就抹掉過往的一切。
“既然你說到這個,那我就好好和你說說!”子桑傾冰瞳深深一沉,微微後退一步,就嗓音微低的聲 聲指責道,“我和你說過我這聽起來都荒謬的過往,你是軍人!你應該知道特工是生活在黑暗中的,那種 生活我一點也不想再過!”
“對於現在的這一切我很珍惜,親情與友情,家人與朋友,我喜歡這種活在陽光下又被真心對待的生 活!”想到把自己當親生女兒疼惜的子桑爸媽,想到年邁卻會陪她開玩笑的爺爺,子桑傾越想越氣,“可 你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要想把我從子桑家趕出去很容易,你直接和我說不喜歡我這個假冒的子桑傾,不 喜歡我賴在你們家不走,你直說就可以了,我不會纏着你們家不放!”
子桑傾很喜歡子桑家的人,她捨不得和他們就此脫離關係,但如果東陽西歸告訴家人她並非以前的子 桑傾,非要她離開子桑家,她有自知之明,她絕不會賴着不走。
但東陽西歸這麼拐彎抹角的戲弄她是想幹麼,她不想陪他玩遊戲,更不會陪他玩。
“你到底在說什麼?”東陽西歸越聽冷眉越皺,看着子桑傾激動的小臉,他更是錯愕又訝異,“我什 麼時候說過要趕你走!”
對於子桑傾說出口的想法,東陽西歸越想眉頭皺得越深,只有極度在意,纔會一有風吹草動就緊緊護 着害怕失去。
子桑傾不笨,相反的她很聰明,按照一個正常人的智商,他就算強吻了她,她也不應該聯想到他不待 見她,想要趕她走吧。
他知道子桑傾在意家人,更知道她很敏感,但他沒想到她會這麼的敏感,僅僅是一個吻,她竟然能聯 想到那麼多。
不想趕她走,那爲什麼要強吻她?
子桑傾雙目微微猩紅,但她不敢這麼問,只拿冰瞳死死瞪着東陽西歸。
凡事都有兩面性,她說出口的只是其中一面,另一面她不敢說,只因相比較之下,更願意接受,其實 東陽西歸不喜歡她,不想要她待在子桑家。
看着子桑傾死盯着他,隱隱帶着一絲警告的猩紅雙眸,東陽西歸心裡微喜,其實她是知道的!
但僅欣喜了一瞬而已,東陽西歸便脣微抿,他的身份擺在這裡,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你看出來了對不對?”看出他對她的心意,已不在是最初那份純粹的親情了。
東陽西歸併沒有把話說得太透,因爲他相信子桑傾聽得懂,他同樣緊盯着子桑傾,不想也不能錯過她 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
他不是不敢面對自己的男人,既然知道了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他就不會刻意去掩飾,但他想要讓她 知道,想要讓她做好準備。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子桑傾冰瞳森冷一沉,瞪着東陽西歸的猩紅雙眸,瞬間冷得好像他是敵人。
東陽西歸到底在想什麼!
她是他的小侄女,難道他不知道麼!
那種話他怎麼問得出口,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他們的叔侄關係擺在這裡,家裡人會怎麼想,社 會上的人會怎麼想,他到底有沒有想過,這會引起多大的軒然大波,這是世俗所不容!
“你聽懂了,不然你不會這麼激動。”東陽西歸說得很慢,好像說得快一點,擔心子桑傾聽不明白一 樣。
子桑傾一直在強自隱忍着,一聽到東陽西歸這話,她瞬間就不想再忍了,冰瞳一凜,右腿一提就朝他 門面踢起。
她想了那麼多,她自己,東陽西歸,以及他們兩人,可東陽西歸卻一再的咄咄逼人,他自己都不在乎 自己的前途了,她犯得着這麼擔心麼。
子桑傾也不說話,擡腳就踢,東陽西歸連忙彎腰躲開的同時,勸說道:“我是來和你好好談談的,不 是來找你打架的!”
“你這是談話的態度?東陽西歸,你最好別逼我!”子桑傾踢空的右腿剛落地,換上左腳又踹上去。
“我就是逼你!因爲我沒想放手,更沒想把你拱手讓人!”東陽西歸連連閃躲着不敢還手,別以爲他 不知道苗亦少在虎視眈眈,既然打定主意,他不會給子桑傾退路。
他自然知道這件事一旦暴露出來,影響會很大,他不會讓子桑傾去承擔這一切,但他需要身後有她。
“王八蛋!你簡直是畜生!”子桑傾再次收回落空的一腳後,她愣了一下,只因東陽西歸說得太決絕 ,這種事情,他竟然也是命令的口吻,字正腔圓毫無商量的餘地。
士兵們爲了合格,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奮力划動手臂,姜三冬拿着小喇叭吼了又吼,催了又催。
開着橡皮艇側身面對士兵們的姜三冬,邊吼邊去看落後的士兵,剛想催他們快點遊,岸上空曠的視野 裡,一下就看到遠處子桑傾和東陽西歸你來我往打得火熱的身影。
準備來說,是子桑傾在打,東陽西歸在躲,哪怕隔着一段距離,姜三冬也被子桑傾一拳一腳凌厲的身 影給震撼到了,那身手一看就是練家子,哪裡是連三腳貓功夫都不會的新兵菜鳥。
姜三冬片刻不停的吼聲突然停了下來,畢寺回頭看去,發現他正盯着後方發呆,順着他的視線看去, 她驚喜的連忙去抓身旁的步媚媚:“快看!打起來了!”
對於畢寺的興奮勁,步媚媚也只是配合她回頭隨意一瞥,僅瞟了一眼就收回視線的她,下一瞬忙再次 回頭,定睛一看,子桑傾和東陽西歸當真是打起來了。
“都看什麼看?快遊!不然讓你們再遊十趟!”畢寺的聲音不小,聽得周圍小部分的人紛紛回頭,姜 三冬一看情況不妙,連忙扯着喉嚨又喊了起來。
一聽到還要再遊十趟,士兵們嚇得紛紛前仆後繼往前衝,這來回一趟可就是3000米,來回十趟?會要 了他們的命!
“你冷靜點!”子桑傾上午剛抽完筋的腿肯定還在疼,東陽西歸一邊狼狽的連連後退閃躲,一邊擔心 她扯傷肌肉,忙出聲制止道。
“看着你,我沒法冷靜!”被憤怒衝昏頭的子桑傾,此時壓根感覺不到左腿的疼痛,看着狼狽閃躲, 卻毫髮無損的東陽西歸,她心裡一狠,開始全力攻擊東陽西歸。
子桑傾的攻擊突然狠辣了起來,東陽西歸依然不想還手,可被子桑傾猛踢了一胸膛,下顎又被揮了一 拳後,再不還手他懷疑自己被會打趴下,只得被迫迎戰子桑傾一招比一招狠辣的攻擊。
東陽西歸明白子桑傾現在氣頭上,也許他該過一段時間,等子桑傾想起海底那件事,不再那麼激動的 時候再坦白的,但現在,明顯已經晚了。
一個後彎腰躲過子桑傾的一踢之後,快速直起身的東陽西歸也迅猛回了一腳,看着直擊上半身而來的 勁腿,子桑傾上身往前一彎,兩手直接側撐在了地上,右腳看準東陽西歸的雙腳狠勁一掃。
東陽西歸的右腳還踢出在半空,來不及收腿的硬生生接下子桑傾的狠勁掃腿,左腳被掃得瞬間離地時 ,他的身體也往左快速側傾。
東陽西歸還停在半空中的右腿一個使勁,在半空中往右下方向轉了大半圓,挺拔身體也跟着靈活反轉 的同時,減衝了側傾力道後,右腳率先着地的他,一個旋身安安穩穩落在地上。
子桑傾以爲這一腳能將東陽西歸撂倒,看到他安穩站定,她箭步一跨又衝了上去。
東陽西歸還手後,子桑傾攻擊得更猛烈了,看着她一招一式的必殺招,東陽西歸即不敢怠慢更不敢輕 易放水,專心應付着子桑傾的攻擊,兩人糾纏了幾十個回合卻仍舊分不出勝負。
這樣不分勝負的打下去也不是辦法,打鬥中子桑傾不小心瞟到了一旁的排排泥臺,心生一記的她刻意 將東陽西歸迫到泥臺前,看準時機迅猛提起右腳,直直踢往東陽西歸的左脖子。
東陽西歸太明白子桑傾這一腳的厲害之處,他不想被一踢之下就躺個幾十分鐘,冷眸一沉忙快速後退 。
東陽西歸身後一米出就是泥臺,退得太快的他並沒有注意到,快速後退的迅猛衝力中,他左腳跟一撞 上泥臺,右腳也早已後退的他,上半身來不及緩衝回後退的力道,挺拔的身影猛然往後倒去。
東陽西歸一後退,子桑傾便連忙收腳,一看到他中計往後倒,她幾個跨步一下躍上泥臺。
東陽西歸不是故意讓着子桑傾,兩人對打時,他滿心滿眼的注意力全在子桑傾身上,連周身環境都忘 了留意。
戰鬥中身體一倒下,就意味着失敗了一半,東陽西歸剛倒下便想快速挺身而起,一擡眸卻看到子桑傾 跳上了泥臺,右腳一擡直接踩在他胸膛上。
子桑傾踩壓着東陽西歸,腳下暗暗使勁不讓他爬起來,冰瞳冷冷的俯視着他。
一上一下的對視間,東陽西歸的冷眸比往日溫和了不少,子桑傾的冰瞳卻是東陽西歸從未見過的冰冷 ,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強大的冷霸氣場。
東陽西歸冷眸一暗,這應該就是她身爲特工17時的氣場,冷漠又彪悍,睥睨的冰瞳冷漠的俯視着她腳 下的敵人,現在也就是他。
“東、陽、西、歸!收回你的話,你最好忘了今天發生的一切!”子桑傾冷漠的俯視着東陽西歸,她 不想失去子桑家的親人,她不能去冒這個險,最好的辦法,就是她和東陽西歸還和以前一樣。
他可以訓她,哪怕他時冷時熱變態異常的整她,她都可以接受,因爲她知道他心裡終歸是對她好的, 但她要的好,是親情,不是愛情。
“子、桑、傾!我東陽西歸也明確的告訴你,不!可!能!”東陽西歸同樣回得堅定,如果知道子桑 傾的反應會這麼激烈,東陽西歸不會選在今天說,但他一定會說出來。
子桑傾冰冷的冰瞳狠光一閃,腳下同時狠狠一踩,踩得東陽西歸脣緊緊一抿,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更哼都沒哼一聲。
兩人無聲的對峙着,劍張跋扈的緊張氣氛中,俯視下來的冰瞳,瞳中有東陽西歸從未見過的狠絕與冷 情。仰視上去的冷眸,眸中也有子桑傾從未見過的認真與勢在必得的堅毅。
“東陽西歸!你真是個變態!”子桑傾冰瞳依舊冷漠,看着這樣堅定的東陽西歸,有那麼一剎那,她 在他的冷眸裡看到了她自己,曾幾何時她經常在鏡子中看到這樣的自己。
如此想來,她和東陽西歸,其實是同一類人。
“變不變態我無所謂,反正我要定你了!”面對子桑傾居高臨下的怒罵,東陽西歸不爲所動,他的聲 音不大,卻說得異常堅定。
“你怎麼不一槍斃了自己呢!”自己的腳勁下得有多狠,子桑傾太清楚不過了,看到東陽西歸深長的 緩慢呼吸着,她腳下的力度便漸漸小了些。
察覺到子桑傾踩壓的力道減小了些,東陽西歸眉目欣喜了不少,強霸的冷眸微微帶笑的凝視進子桑傾 眼底,目空一切似得的強勢道:“就算死了,你也是我的!”
“變態!”看着笑談生死的東陽西歸,子桑傾的怒火竟瞬間消失無影,她低罵了一句便收了腳。
立即轉身的子桑傾背對着東陽西歸,這一刻,子桑傾面對着遼闊的大海,突然就徹底明白了東陽西歸 。
她知道東陽西歸跟一般的軍人不太一樣,他一定也多次經歷過生死關頭,再加上他冷霸堅毅的性格, 這樣的人,內心若有了真正喜歡,真正想要的東西,哪怕是心臟停止跳動了,也是不會放手的。
這一戰,子桑傾無聲的苦澀一笑,她輸了。
倘若讓她爲了救家人而犧牲自己,她一定不會猶豫。
但她再怎麼捨不得子桑家的人,倘若她的離開,能讓他們安然無恙的活在這個世上,她也一定會毫不 猶豫的離開。
她和東陽西歸唯一的差別,導致這場戰役勝負立分的關鍵點,也就在這裡。
家人於他們兩人而言,都是生命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她可以爲了子桑家的人而委屈自己,而東陽西 歸,哪怕不要子桑家的人,也要……她。
弄清楚東陽西歸的真實想法後,子桑傾還有更不明白的一點,明明昨天以前,東陽西歸看她的眼神, 還是你個小蹄子不好好訓練,我一定收拾死你的冷硬。
怎麼今天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突然就非她不可了。
他們在海底也就吻了那麼一下而已,雖然時間久了點,但她和東陽西歸也不是第一次親吻,怎麼突然 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成了這個樣子。
東陽西歸一下從泥臺上挺起,他坐在泥臺上,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揉了揉疼痛的胸口,心想這小妮 子下腳可真狠,他差點就背過氣去。
東陽西歸坐着,一旁的子桑傾則站在泥臺上,東陽西歸猶豫了幾秒,隨即側仰着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子 桑傾,意味深長的幽幽道:“今天早上,旅長給了我一份,結婚報告申請表……”
東陽西歸邊說邊仔細盯着子桑傾的側臉,一心期待着她會有何反應的他,最後一個字的話音還未落下 ,右後方就遠遠傳來肖順又急又慌的大聲呼喊:“東陽!快走!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