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絆倒譚萬鑫（三）
江南明駝章挺是火爆脾氣，見歐陽烈吃了虧，怒不可遏，手舞一根短柄狼牙棒，飛身而起，棒端尖牙精光閃閃，泰山壓頂向那蒙面人砸去。
那人見章挺力猛棒沉，不敢硬架，側身避過，與其鬥在一處。章挺身材不高，又是個駝子，直不起腰，比那人矮了一大截，因而專攻那人的下盤。
眨眼間，二人相鬥十餘合，那人道：“駝子，你的武功不弱，你能練出這身武功，着實不易，也算是身殘志堅了。”
常言道：“當着矬人別說短話。”章挺最忌諱別人叫他駝子，聞聽此言，怒火更熾，吼道：“老子非一棒砸死你不可。”掄起狼牙棒，向那人發動了更加猛烈的進攻。
二人再鬥十餘合，章挺見自己不是對手，心想：“看來只能以暗器取勝。”他身上揹着緊背低頭花裝弩，暗藏在外衣裡，以駝背做掩護，根本瞅不出來。
那人一劍向章挺砍來，章挺在揮棒招架之際，探左手按動了後腰上的機簧，一支弩箭風馳電掣般向那人迎面射去，嚇得那人一聲驚叫。
二人相距甚近，也就是三尺多的距離，章挺本以爲一定會射中那人，萬無一失，沒想到那人使了招鐵板橋，竟將弩箭躲閃過去。
章挺吃了一驚，稍一愣神，前胸中了那人一指，也被點定於地。那人抓着章挺的前襟，將其扔回鏢隊。
倒騎驢紀春帆嘬着菸袋嘴，從毛驢上下來，對那人道：“你的武功不錯，有些本領，讓老朽來領教一下你的高招。”他剛要上前動手。
紫髯叟歐陽秋道：“大哥，殺雞焉用牛刀，把他交給我了。”
紀春帆道：“這隻雞可不好對付，二弟多加留神。”
歐陽秋道：“料也無妨。”他是個大胖子，將軍肚鼓鼓着，都出了號了，連鬢絡腮的紫髯，四方大臉，相貌看上去很是威風。
歐陽秋緊了緊褲腰帶，從背後拔出大環刀，對那蒙面人道：“那廝，你可識的老夫否？”
那人道：“大肚子，你是哪根蔥呀？”
歐陽秋道：“連老夫都不識，看來你是個無名的鼠輩，休走，招刀。”
二人鬥在一處，歐陽秋的武功比他兒子歐陽烈高得多，比章挺也高出一大截，他在少林寺學藝十載，這把大環刀可不是吃素的，達摩刀法讓他運用的出神入化。別看他肚子大，身法很是靈活，大肚子一點都不礙事。
轉眼間二人鬥了三十餘合，不分上下，這時歐陽秋一刀攔腰鎖玉帶向對方砍去，被那人一個倒空翻，閃躲過去，歐陽秋進步上前，想趁那人落地立足不穩之時，打他個措手不及，沒想到那人並不落地，凌空一個前空翻，又折返回來，一劍向歐陽秋右肩頭刺去。
歐陽秋吃了一驚，忙揮刀招架，那人左手也沒閒着，點中了歐陽秋的胸前大穴，又一腳踹在他大肚子上，將其踹回鏢隊。
紀春帆識得蒙面人剛纔用的那一招，驚道：“去脈來龍！”他嘬着菸袋嘴，猛吸一口，菸袋鍋中的菸葉燒的“吱吱”作響。紀春帆吐出一道長長的煙霧，眯縫着雙眼，瞅着那蒙面人首領，說道：“那廝，你怎麼會去脈來龍？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道：“老子是天不怕。”
紀春帆和吳崑山是老朋友，心想：“這廝肯定不是吳老弟，他會是神劍飛仙李天目或是快劍徐岱嶽嗎？也不可能呀，這二位都是狹義之士，絕不會做劫鏢的勾當。莫非吳老弟又收新徒弟了？幾個月前我還見過他，沒聽他提起過呀。這廝很可能是李天目或徐岱嶽的徒弟。”
問道：“那廝，你和李天目、徐岱嶽如何稱呼？”
紀春帆哪裡知道，那蒙面人首領就是李天目，其餘三個蒙面人是陳茂弘、餘波仲和吳七。
李天目不能暴露身份，說道：“什麼李天目、徐岱嶽，某家沒聽說過。老爺子，某家問你個事唄？”
紀春帆道：“你想問什麼？”
李天目道：“我瞅你倒着騎驢，這是怎麼回事？你幹嘛倒着騎呀？”
紀春帆道：“老夫樂意，你管得着嗎？那廝，老夫料想你不是李天目的徒弟，就是徐岱嶽的弟子，老夫和吳崑山吳老弟有交情，看在吳老弟的份上，不和你計較，你速速離去，倘若不然，老夫動起手來，可沒你的好果子吃。”
李天目知道紀春帆和吳崑山有交情，聽吳崑山提起過紀春帆，心想：“紀老伯，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只能得罪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纔好。”說道：“老爺子，想讓某家離去，你得問問某家的寶劍答不答應。”
紀春帆冷着臉，說道：“這麼說，你是不肯離去了，既然你不撞南牆不回頭，那老夫就教訓教訓你，讓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馬王爺有幾隻眼。”
他又嘬了一口煙，而後揮攔面叟向李天目砸去，二人鬥在一處。
攔面叟是戳腳翻子門的獨門武器，紀春帆是該門派的掌門人。
戳腳翻子門以戳腳翻子拳聞名於世。其腳法叫“踢趟子”、也叫“趟子踢”。有道是：“一見屁股掉、便是戳腳到。”
該拳法善於向後踢腿，有九翻鴛鴦腿、後外擺腿、後蹬腿、後撩腿、後偷腿、蠍子勢、蹶子腿等幾十種腿法。
戳腳翻子拳之所以帶個“翻”字，是指拳腳並用之變化，即上翻下、左翻右、前翻後、陰翻陽、肘翻手、手翻足、虛翻實、剛翻柔、一手翻三手、三盤翻九手等等。
紀春帆憑藉着戳腳翻子拳和這杆攔面叟，打遍江南，鮮逢敵手。李天目和他鬥了也就十幾個回合，一個沒留神，被對方的“九翻鴛鴦腿”當胸踢上，踢得他倒退七八步，險些栽倒。紀春帆腳下留情，否則這一腿非給李天目踢吐血不可。
李天目心想：“紀老伯果然厲害，看來只能使出青龍亂舞了。”想及此，藤龍劍以劍作鞭，疾抽而去，打出青龍亂舞。
紀春帆也識的這一招，知道它的厲害，忙一邊揮攔面叟招架，一邊後退。他的身法不如李天目迅疾，李天目步步緊逼，紀春帆一個沒留神，被李天目劍裡夾指，點中胸前大穴，也動彈不得。
紀春帆心想：“這廝青龍亂舞使得爐火純青，不可能是李天目和徐岱嶽的徒弟，他身法比我還迅疾，也不可能是徐岱嶽，難道他是？哎呀，怎麼可能？可分明就是他，他究竟爲何要如此？”
紀春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叫道：“李天目，是不是你？”
李天目一怔，心想：“糟糕，讓他認出來了。”不敢接茬，沒把紀春帆踹回去，招呼鏢局人等，叫道：“把這老爺子擡回去吧。”
幾個鏢師上前將紀春帆擡回鏢隊。
此時劉庭芥已從車廂裡出來，站在鏢隊當中，見揚州三怪都敗了，苦着臉，心想：“這可如何是好？”
李天目道：“你們哪個還不服，儘管過來。”
鏢隊除了揚州三怪和少局主之外，還有四名鏢師，餘者都是車把式和劉庭芥的家眷。
那四名鏢師一個姓趙、一個姓錢、一個姓孫、還有一個姓李。趙鏢師對其餘三人道：“這廝太厲害，咱們一起上。”四人一擁而上，將李天目圍在當中。
趙、錢二鏢師用的是刀，另兩位用的是劍，他們刀劍齊舉，向李天目發動攻擊。
李天目以一敵四，絲毫不落下風，十幾個回合，便將那四人盡數點定於地。朝鏢隊道：“還有沒有不服的？”
車把式和劉庭芥的家眷們都不懂武功，哪敢上前動手。
李天目招呼徒弟們道：“掀箱子！”
劉庭芥見蒙面人走了過來，怕丟了性命，忙躲到車廂裡去，想着半輩子攢下的偌大家業，即將蕩然無存，心疼不已，嗚嗚直哭。
十幾輛大車上拉着幾十口大木箱，箱子上都掛着鎖，李天目帶着徒弟們將掛鎖一一砍落，掀開箱蓋，見裡面裝着的都是好東西，除了金銀，便是古玩字畫、珠寶玉器。
待所有箱子都打開之後，李天目高聲叫道：“把這些東西都帶走！”他並不是真要帶走這些東西，而是給埋伏在山林裡的人發信號。
牟榮添帶着白雲雙劍和施翼躲在林中，聞聽此言，衝了出來，他們身上都穿着官服。
鏢隊衆人見來了錦衣衛，皆是大喜。
李天目叫道：“不好，錦衣衛來了，快走。”帶着徒弟們飛身而去。
紀春帆見李天目等人跑了，很是納悶，心想：“真是蹊蹺，他們怎麼也不交手就跑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闖蕩江湖數十年，經過見廣，閱歷豐富，饒是如此，也猜不透李天目等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劉庭芥聞聽劫匪跑了，止住悲聲，掀開車簾，探頭出去查看，見劫匪果然跑了，四個錦衣衛走了過來，他心中大喜，迎過去，說道：“多虧幾位了，剛纔真是嚇死本官了。”
牟榮添道：“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呀？”
劉庭芥道：“老夫是兩淮都轉運鹽使司，都轉運使劉庭芥。”
牟榮添道：“劉大人，你這是要去哪呀？”
劉庭芥道：“下官調任戶部右侍郎，要去京城赴任。閣下如何稱呼？”
牟榮添報出名姓。
劉庭芥道：“原來是牟大人，怪不得劫匪不敢動刀兵，便望風而逃，失敬，失敬。”
牟榮添道：“這些箱子裡的東西都是你的嗎？”
劉庭芥道：“正是。”
牟榮添緩步走過去，將那幾十個大木箱都看了一遍，返回來問道：“劉大人，你歲俸幾何呀？竟然家資如此鉅富。”
劉庭芥的這些家財絕大多數都是他受賄所得，見不得光，聽牟榮添這麼問，心一咯噔，暗想：“不好，要出事，我得把這姓牟的安撫住，不能讓他把這件事捅上去。”
想及此，劉庭芥尷尬的笑道：“牟大人，咱們借一步說話。”
牟榮添板起面孔，說道：“用不着，有什麼話，你就在這說吧。”
劉庭芥低聲道：“牟大人，你救了老夫，老夫無以爲報，這些箱東西，你隨便挑一箱子帶走，算是老夫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牟榮添道：“劉大人，你還挺慷慨，不過本官可不敢要。你帶着家小隨本官走一趟吧。”
劉庭芥心一激靈，問道：“去哪？”
牟榮添道：“找個地方把你家財的來源說清楚。”
劉庭芥哪敢說清楚，叫道：“不去，不去，打死老夫也不去。”
牟榮添把眼一瞪，說道：“這可由不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