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靖宇和馬遷安的處境愈來愈難了,兩人晝伏夜出,用了兩天的時間趕到了臨江附近。但沒有找到二軍的全日呈隊伍,不得已,二人又向東北方向運動去找一軍曹冠捷的隊伍。
日僞軍明顯加強了搜索力度,現在晚上也開始變得不安全,每隔十數裡就能發現鬼子或者僞軍的宿營地,通紅的篝火徹夜不息。任何一點異常的動靜都能引來追擊。
馬遷安和楊靖宇儘管異常小心謹慎,但在如此嚴密的封鎖下,被發現只是個時間問題,從踏上北去的道路開始,結果就是追襲,戰鬥,不停地戰鬥。
甩開一波,又上來一波,楊靖宇的神情也開始變得嚴肅起來。這種搜索的密集度,前所未見。幸好兩人體力極強,楊靖宇隱藏技巧高超,馬遷安的槍法又準,纔沒有被包圍,兩人總有機會衝破一道道封鎖,適時藏身。
兩天後,藏身地不幸被發現了,一番激戰,兩人邊打邊撤,被逼上了一道山崗。所幸的是,山坡陡峭,樹木稀少,射界開闊,敵人一時攻不上來。
楊靖宇看了看山腳下的敵人,又看了看趴在身邊的馬遷安,異常冷靜的下了一道命令:“安子,你自己突圍吧,我來掩護。”
“司令,什麼話?當然一起走!”馬遷安不明白楊靖宇爲何這樣說。
楊靖宇苦笑一下,說道:“恐怕不行啦,我負傷了,跑不動了。”
正在射擊的馬遷安這時才驚訝的回過頭來,看到鮮血已經染紅了將軍的左腿棉褲,心中一怔,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升上心頭。
冰天雪地中,被圍捕的人一旦失去了速度,什麼後果不想也知道。
楊靖宇在馬遷安的幫助下緊緊的勒住了傷口後,一疊聲的催促馬遷安快走:“安子,聽話,趁現在鬼子還沒有從後面包圍,還有機會,啊?”
馬遷安不回答,只是沉默。
楊靖宇看到馬遷安不理會,生氣的提高了音調,“馬遷安,服從命令,立即撤離!”
“我不!”馬遷安固執的回了一句,“要死死一塊兒,俺不怕,再死一次又如何?反正這次俺是夠本了。”
楊靖宇楞了一下:“胡說,什麼再死一次?不服從命令,我撤你的職!”
“什麼職?”馬遷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我哪裡有職?
楊靖宇一時語塞,支吾了一下,說道:“我現在任命你爲警衛連長,不過你要是不聽命令,立刻撤職!”
“是,警衛連長馬遷安在此,警衛連長的職責就是保衛首長安全,俺正在執行任務,請首長不要瞎指揮。”馬遷安頭也不回的回道。
馬遷安的準星又套住一個隱蔽不好露出上半身的敵人,“巴溝!”一聲清脆的槍響後,300多米外的一個鬼子上身向前一撲,趴倒在一截爛木樁上,一條血箭從他的後背飈出老遠。
面前的一百多鬼子被馬遷安死死的壓制在3、4百米外,近身不得。一旦爬行到離馬遷安300米內,立刻就會變成一具死屍。
鬼子在付出了十幾條人命的代價下,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不再冒險衝擊了。
山頂上,馬遷安輕蔑的撇了撇嘴,唾了一口唾沫,裝着沒事兒人似地扭頭衝楊靖宇說:“司令,小鬼子槍法不咋地嘛,這才300多米,就打不準了。”
楊靖宇沒時間跟他生氣,不知怎麼的,對於這個抗命不遵,不肯撇下他的傢伙,他心裡不僅不惱怒,反倒有那麼一絲感動,有那麼一絲欣慰。
激烈的槍聲將離此數裡的程兵挺進隊吸引了過來,但是他們並沒有加入到鬼子討伐隊這邊,而是順着山腳,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後山開去。程兵早就看明白了,楊靖宇那邊有神槍手,傻子纔會正面強攻,自討苦吃。自己去後山,截斷楊靖宇去路,也是首功一件,弄好了,也許還能抓到筋疲力盡的對手。
楊靖宇藉着倒伏的一顆大樹的掩護,快速伸出頭來向山後看了一眼,看到正在雪地裡蹣跚而來的程兵挺進隊,轉頭對着馬遷安沉聲說道:“安子,你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你這是何必呢?”
“沒啥,俺不能丟下戰友不管,俺要是丟下你,那樣會被人家笑話死的,反正是死,戰死最光榮,值了!”
馬遷安沒有豪言壯語,但是就是這純樸的語言使楊靖宇的眼眶溼潤了,對這個謎一樣出現的,冒着巨大風險與他風雨同舟,共同戰鬥的青年,他內心是感激、感動與感慨的,他默默看了馬遷安一眼,低聲說道:“好兄弟!”
程兵帶着他的隊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趕到了山腳下,仰頭望了一眼山頂,然後命令他的人沿山腳成散兵線伸展開來。正當大家準備向上爬的時候,程兵大喊了一聲:“都聽好了,就地找隱蔽物,原地監視山頂,不得隨意開槍。“
程兵手下一個馬臉中隊長抹了一把汗,氣喘吁吁的問道:“隊長,咋地啦?咋不衝?”
程兵輕蔑的看了馬臉中隊長一眼,“李四炮,你他媽的活膩了,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楊靖宇那麼好抓的?虧你原先還是抗聯呢,你不知道他的厲害?困獸猶鬥,你知不知道?沒有十幾條人命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還是等等吧。”
“等?等啥?”李四炮糊塗了。
“等啥?等你媽的比,等啥,笨豬,你要上,你上去好了,你看看誰敢跟你上?”
李四炮捱了罵,一縮脖,溜到一旁不敢說話了。
程兵太瞭解手下這些人了,貪生怕死之徒居多,尤其是剛纔大家都看到了山頂有一個神槍手,連日本人都被壓制在300米開外不敢擡頭,此時如果讓大家向山頂衝鋒,恐怕命令下達一個時辰後,這幫傢伙還在原地磨蹭呢,要是逼急眼嘍,打自己的黑槍都有可能。算了,還是圍住再說吧。
山前山後一時間都沒有了進攻的跡象,鬼子沒有帶炮,可能他們認爲根本不需要攜帶,只有兩個擲彈筒,射程遠遠不夠。幾挺機槍雖說在不斷的吼叫,可是精準度卻不敢恭維,只是或左或右,或上或下的打在馬遷安的周圍。
馬遷安瞄了半天,才放了一槍,打在了一個鬼子機槍手藏身的一個溝坎上面,激起一小朵雪霧。
“孃的,打空了,這幫孫子躲那麼遠幹什麼?還武士道呢,呸!”馬遷安憤憤不平的唾了一口,怪鬼子怕死。
楊靖宇看着嘀嘀咕咕的馬遷安,笑了,“安子,你還真不是吹,這槍打的,嘖嘖!要是我們抗聯都是你這樣的神槍手,我估計早把鬼子趕出去了。”
馬遷安知道楊靖宇說笑話,鬼子不僅有槍,還有飛機大炮坦克呢,這個,神槍手可打不着。他笑嘻嘻的回道:“司令,要不你試試?”
“算了,100米內還行,現在這個距離,我打,純粹浪費子彈。”楊靖宇拿着另一支三八槍,邊往裡面壓子彈邊說。
“要是有一杆重狙就好了,俺保證一槍打爆那個傢伙的腦袋。”馬遷安鬱悶的盯着那個躲在樹後比比劃劃的鬼子軍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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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你見過重狙嗎?就是帶望遠鏡的那種吧?”
“見過,俺還……,哦,在老毛子那見過,有一次他們演習,俺躲在樹洞裡看的真真的。”
“放心,要是咱們能從這出去,我一定想辦法給你淘換一支,怎麼樣?”楊靖宇打趣。
“那感情好!不過,那也得等到了毛子那裡才行啊。”
“咦?你這個小子,一口一個毛子的,同志知道嗎?叫同志。”
馬遷安對SL人可沒那麼多尊敬,這幫毛子,走到哪裡,哪裡遭殃,甭管這個國家頭上冠以多麼崇高的名義,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不值得信任。
“又來了!還沒吃夠槍子!”馬遷安故意不接楊靖宇的話茬,指了一下山腳。
鬼子不甘心如此僵局,又派出了四個小組做試探性的進攻,這次他們學的很乖,沒有大搖大擺的衝鋒,而是在雪地裡不停的遊走,三人一組交替掩護前行。
“叭”一個鬼子雙臂一揚,直挺挺摔倒在地,“叭”另一個鬼子身子一震,匍匐前進的姿態立刻停頓下來,一動不動,身下的白雪漸漸溢出大片紅色。
剩下的鬼子再也不敢向前,再往前,一點生還的希望都沒有,大家畏畏縮縮的回頭看軍官,鬼子軍官青田直樹鐵青着臉,召回了這次無力的進攻。
既然攻不上去,那你們也別想下來。困死他們,餓死他們,凍死他們,所有的鬼子無不發着惡毒的想法。
夜幕降臨了,山下陸續燃起了篝火,遠遠望去,像一條火蛇一樣緊緊的盤住了這個不大的山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