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乃是洪承疇
陝北邊陲重地榆林鎮巡撫府大堂,地方文官武將左右站立,三三兩兩地互相小聲說着話。
忽然,隨着一聲唱名,堂上諸官馬上保持肅穆,再一本正經沒有。後堂傳來腳步聲,一人坐到了主位上。
新任巡撫張夢鯨到任,所管轄各地的文官武將自然一一見禮。
慣例完畢後,馬上有人拍馬屁,說巡撫大人不顧嚴寒,馬不停蹄地趕來上任,真是官員的表率!
他這一開口,其他人自然也不願落後,連忙表達巡撫大人是下官學習楷模之類的話,一時之間,大堂內充斥着拍新任上官的馬屁聲。
新任高位,執掌延綏地區的軍政大權,張夢鯨自然是躊躇滿志。聽着這麼多人說着讓他心底舒暢的話,心中自然也是高興。
不過他也有不爽的地方,等他們馬屁拍得差不多了,才忽然冷着臉,用威嚴地語氣喝道:“本官一路行來,聽聞府谷縣城至今失陷在賊人之手,諸位爲何不提一提此事?”
他堂堂一個巡撫,竟然來就任的時候要避開府谷縣城,繞了一段路纔來上任,更多了旅途的辛苦,自然不可能當沒發生過。
而堂上的衆人一聽,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沒想巡撫大人竟然第一把火就想燒府谷那個麻煩事。
沒人願意自找麻煩,剛纔還搶着拍馬屁的文官武將馬上變成了鋸嘴的葫蘆,猶如泥菩薩一般立在那裡,眼觀鼻鼻觀心。
張夢鯨看到這個情況,臉就沉下來了,忽然一聲大喝道:“總鎮孫顯祖何在?”
“末將在!”孫顯祖心中一聲叫苦,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出列大聲答應道。
張夢鯨盯了他一會,忽然大聲質問道:“賊人佔據府谷縣城長達數月,你身爲一方總兵,爲何不出兵剿滅了他們?”
孫顯祖對於新任巡撫會問府谷的情況,其實是有料到的,也早就做過準備。不過要是最終沒問,那自然是最好的。
但眼下既然已經問起,他也不耽擱,馬上大聲稟告道:“回中丞,先前嶽中丞定下計策,乃是先用酷寒耗死大部分賊人,而後等開春再行用兵。”
張夢鯨一聽,心中惱怒,那嶽和聲就是用了這個餿主意,才驚嚇病死。難道自己還要步那病死鬼的後塵?
他當即一拍桌子,帶着怒意喝道:“朝廷的旨意,自當儘快剿滅各地亂民,還地方一個安寧。我等食君之祿,自當分君之憂,否則愧對君父,愧對百姓,爾可知否?”
孫顯祖抱拳低着頭,一聲不吭。
兩排站着的文官武將目不斜視,繼續當着他們的泥菩薩,免得稍有異動,引起新任巡撫的注意
。
張夢鯨見底下這個樣子,怒火更甚,當即下令道:“本官令你即刻出兵,半月內平定府谷賊亂!”
“回中丞,末將探得草原上的天氣比以往更爲嚴寒,牛馬羊大量凍死,末將的本職乃是守好邊關,以防草原韃虜。今年的形勢嚴峻,更不敢稍有懈怠。”孫顯祖大着膽子頂道。
雖然從達延汗之後,蒙古和明朝簽訂了互市協議,雙方不再開戰。但這也只是大的戰事不再有,小的戰事卻沒有斷過。
特別是陝西一省,從萬曆年間到天啓末年,西起寧夏,東到延綏,甚至深入到固原、西安一帶,幾乎年年都有蒙古騎軍成羣結隊的寇邊。尤其是天啓元年,入寇人數更是高達六七萬騎。
因此,朝廷對於駐守邊關的總兵、巡撫、總督都有嚴令,要求他們防着蒙古韃虜。
歷史上,一直到崇禎元年開始,陝西一帶纔沒有了蒙古韃虜的侵犯。不過這不是因爲明軍突然強大了,而是另有原因。
張夢鯨一聽孫顯祖的回話,眉頭不由得皺了下。他也知道,蒙古韃虜纔是要重點防範的。
但他又轉念一想,以前之所以重點防範蒙古韃虜,那是因爲境內沒有什麼民變。現在亂民都佔據了縣城這麼久,其他地方還風起仿效,這也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稍微緩和了自己憤怒的情緒,改爲用商量的語氣說道:“眼下已到了最冷的時候,韃虜還未進犯,今年應當不會再來了。你看是否分出一部分兵力,去把賊人剿滅了,我們也算是對朝廷有個交代?”
一邊的文官武將聽到這話,雖然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可那眼睛卻轉着,想偷瞄一下新任巡撫。看看剛纔還一腔大義,要報君恩的樣子,現在卻軟下來了,不知表情又如何了?
此時的孫顯祖聽到張夢鯨軟化了,就擡起頭來,一臉嚴肅地回道:“中丞有令,末將自當遵從。只不知幾時補發邊軍的欠餉,還有開拔銀,作戰的賞銀,安家用的銀兩也需要發放,否則大軍難以開拔!”
這話一說出口,張夢鯨就愣住了。他到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財政狀況,結果自然是心中拔涼拔涼的。
身爲官場中人,他自然也有數,可沒想到,延綏這樣的軍事重鎮,竟然也是這個樣子。
此時孫顯祖是按慣例向他要這些銀子,也是有理有據的。可庫房裡哪有銀子,總不能讓自己掏錢吧?
想起這個,他就盯着孫顯祖,心中想着,你當了總兵這麼多年,好歹也落下不少銀子了吧?府谷只是亂民,你手下的邊軍乃是精銳,開拔出去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就能平定的。此時卻還要向本官來要,這事本官記住了!
眼下不是發作的時候,張夢鯨把心中的不快按在了心底,皺着眉頭一想,便大聲問道:“陝西督糧道參政何在?”
督糧道參政管的是一省的田糧賦稅,手中自當有不少銀子,因此他纔有此一問
。能從他那裡掏出銀子,自然是最好的。
因爲陝西這個地方特別,原本督糧道參政只是省布政使下的官,最多上面再有一個巡撫而已。但陝西除了布政使之外,還有三個巡撫和一個總督。他們都有能管到督糧道參政,自然誰都想從他那裡多撈點錢過去。
大堂內沒有人出列,沉默了一會後,還是排在文官最前面的一人出列稟告道:“回中丞,督糧道參政乃是洪承疇,眼下應該正趕來延綏的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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