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錦衣衛
胡廣有點不解,家裡有多久沒吃上肉了?好像已經記不得了。此時打跑了不沾泥,大哥爲什麼要阻止,難道任由這麼好的吃食浪費?
雖是這麼想着,但他腦海中卻好像有什麼東西沒記起來。轉過山樑,一眼便看到了肉香的來源。
胡廣一下愣住了,腦海的記憶深處,有一個詞閃現了出來:人肉。
吃人肉的事情,在府谷,或者說陝西境內,特別是在陝北,並不是罕見的現象。很多地方的人餓急了,就開始吃人。不管是死人還是活人,老人還是小孩,落到那些吃人的人手裡,都是進他們肚裡的下場。
之前丫丫被人引誘出城,就差點被人吃了。幸虧胡廣聞訊趕出城救下了她,也因此腦袋上被捱了一記而昏迷了。
最後是胡寬趕到,否則胡廣和丫丫兩人都可能成爲別人的食物。
不管怎麼說,吃人這種事情,是最陰暗的。胡廣靈魂融合的時候,一些陰暗的東西,並沒有被融合吸收掉,因此他並不記得吃人的事情。
此時看到面前不遠的一片空地上架着一口破鍋,人頭丟棄一邊,面朝上,鬍子拉碴的臉上全是驚容,眼睛圓睜,死不瞑目。邊上還有一些其他人體的部分,就是再傻也知道鍋裡是什麼了!
記起自己還想吃這鍋裡的東西,胡廣覺得一陣噁心。他在後世野外生存的時候,什麼東西都吃過,可就是沒吃過人肉,也不會去吃人肉。
胡廣的拳頭一下捏緊了,恨聲說道:“早知道,就不放走他們了!”
吃人肉,連野獸都不如,至少野獸還不會吃同類呢!這種人已經沒有了做人的底線,活在世上,只會禍害別人。
胡寬牽着馬走過來,聽到弟弟的話,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就是聞到肉香,第一時間便知道有人在這裡吃人肉後,在奔馳中提高了警惕。也因此,發現了那並不專業的絆馬索,所以逃過了一劫。
或者是古人和後世人的觀念不一致,胡寬雖然自己不會去吃人肉,但也沒有達到胡廣因爲吃人肉的這個理由去殺一個人。因爲聽到,見到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這也是他留了不沾泥一條命的原因,在他的意識裡,都是這該死的世道逼的。
在空地邊緣的一塊石頭上還栓着一匹馬,讓胡寬的眼前一亮,當即大步走了過去。
而胡廣則走近那口鍋邊,撿起了丟在那裡的刀鞘,和自己繳獲的這把刀是一套。
這時,胡寬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連錦衣衛都敢殺!”
胡廣聞言一驚,擡頭看向大哥問道:“錦衣衛?”
胡寬放開兩匹馬的繮繩,伸手要過了胡廣手中的刀,拔出刀鞘說道:“你看這刀,比單刀要長,較一般的長劍略短。形狀是厚背薄刃,有如剃刀,不過整截刀身有弧度,刀柄頗長,可以雙手使用。”
說到這裡,他把刀入鞘後還給胡廣繼續說道:“這些都是錦衣衛標準佩刀,也就是繡春刀的特徵。這種刀便於攜帶,不僅利於步戰,尚還適用於馬戰,一刀砍下,足可把整隻馬頭砍斷。是一把好兵器!”
聽胡寬說得這麼清楚,胡廣的心中很是佩服。他再次打量了下這繡春刀,心中不由得有點喜歡。
忽然,他的眼角瞄到了什麼,走了幾步,在幾塊小石塊的縫隙中拿出了一塊長條形的木牌。拿在眼前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錦衣親軍拱衛司!”
翻了過去再一看,詫異地對胡寬說道:“哥,這人果然是個錦衣衛,屬山西大同錦衣千戶所的一名校尉。”
胡寬比胡廣還要詫異,他張大了嘴,眉毛都揚了起來,大聲道:“二弟,你認得上面的字?什麼時候認識字的?”
胡廣聽了一楞,他想起來自己一家都是大字不識一個,自己認識字,是因爲靈魂來自後世的原因。
他把腰牌往懷裡一塞,撿了塊丟在邊上的布把繡春刀包了起來放馬上,同時轉移話題道:“大哥,我們耽擱了不少時間,得趕緊去追丫丫纔好!”
胡寬一聽,心一下又急了起來。他顧不得再追問胡廣,兩話不說,翻身上馬,一手牽着繳獲來的馬開始出發。
倆兄弟緊趕慢趕,到達黃河渡口的時候,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唯一的渡船上停着兩輛馬車,已到黃河中心了。
如果兩人在路上沒有被打劫,應該能在那兩輛馬車上船前截下來。胡寬恨地用手猛一擊馬鞍子,放開嗓子,大呼道:“丫丫!”
“幾位大爺,我不賣女兒了,錢還給你們……”
飽含無奈地呼喊,聲震四野。渡船上的人好像有了動靜,有幾個人口販子對着胡廣兩人指指點點,卻沒有一絲返航的跡象。
胡廣沒有跟着一起喊,因爲他知道喊了也沒用。那些從事人口買賣的人,難道會好心地返回回來?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個時候的黃河水量並不多,但畢竟是黃河,差不多也有一里左右的寬度。作爲渡口,河水還是比較平穩的。
沒有太陽,是個陰天。此時離黃昏也不遠了。秋風吹來,很是寒冷。游過去是不可能的,只能找船過去才行。
這種世道,沒有死的人都在家裡躺屍,減少活動也就能少點吃喝。不是必要,是沒有人出來活動的。
再說,府谷也不是繁華的所在,商人也少。因此這個渡口除了已到河心的渡船之外,沒有其他人和船。要想過河,就只有等渡船返回了。
眼睜睜地看着渡船停到了對面渡口,兩輛馬車下了船後揚長而去。可是,那渡船卻沒有再返回,甚至還能看到擺渡的四名船工竟然固定了船後,跟在車隊的後面離開了。
胡寬看得焦急萬分,他擡頭看看天色,用盡全身的力氣,納悶地呼喊船家。
“哥,別喊了,他們肯定是被那些人口販子威脅,不會過來的了。”胡廣瞧出了一絲端倪,恨聲說道。
這個道理,作爲生活經歷更爲豐富的胡寬來說,又何嘗不知道。可親手賣出去的女兒就在對面,眼睜睜地看着遠去卻無能爲力,又怎能讓他不嘗試着呼喊看看呢!
“不知道這些人是山西哪裡人?今天不追上他們,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丫丫了!”胡寬捶着自己的胸膛,埋怨自己道,“都是我不好,不應該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