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霄凌一直看着陸閔宴離開,看着那個緊關着的門,久久不能回神。
陸凌霄在這一刻,終於是感覺到了這個寒冬的冰冷,太冷了,即便是在他這個病房裡,即便是他的病房裡開着空調,可是,他依舊覺得自己渾身置於冰窖之中,冷的發顫。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錯了,可是,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真的就這麼罪大惡極嗎?
爲什麼,爲什麼在這一刻,所有人都在怪他,所有人都在把他往深淵裡推,他到底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到底有多令人痛恨,他只不過是想要幫幫明月清,明明所有人都有這個能力給予他這個幫助,明明所有人都只要伸一把手,就能夠把他們拉出來,可是,沒有人願意,甚至,每個人都彷彿變了一個模樣一般。
友情,親情,在這一刻竟然顯得這般的脆弱。
陸霄凌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明月清的心情,那種誰也不能指望,誰也無法依靠,那種除了認命,似乎真的是無路可走的痛苦。
陸霄凌攏了攏身上的被子,整個人都窩進了被子裡,太冷了,好冷,京城的冬天,原來竟可以這麼冷。
陸霄凌感受不到一點溫度了。
每個人都在逼他,每個人都在逼他,每個人都是如此。
陸家花了三十多年的培養,竟然就這麼放棄了他,明明,明明他沒有這麼大的錯誤,是,他是知道他損傷了陸家的利益,可是,他是可以給陸家帶來利益的,他的能力擺在那裡,難不成,他一個繼承人連調用陸家的資金都沒有資格嗎?
陸霄凌不敢相信陸閔宴剛剛說的話,他寧可相信陸閔宴說的是氣話。
對啊,也有可能是陸閔宴說的氣話,或者是,陸閔宴嚇唬他呢。
對啊,陸家所有的心血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怎麼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放棄了他呢,這根本就不可能,近百年來,繼承人被罷免的情況太少了,真的要說,也就是那麼兩三個,真的不能再多了,像陸家這樣的世家,更是不可能。
想到這裡,陸霄凌心下有些鬆了一口氣,一瞬間,溫度似乎回來了一點,陸霄凌將頭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拿出手機,想了想,又放了下來,他是該想他爸認個錯的,他是該像他爸懺悔的,明天吧,今天他爸應該也是氣壞了,明天一早,他爸心情好一點,他在給他爸打個電話,實在不行,他就這麼拖着他這身病痛回去給他爸跪着認錯,他爸這麼疼他,從小都這麼疼他,一定會再原諒他的。
陸霄凌這般想着,眉宇間帶着不安的昏昏欲睡了。
第二天早晨,整個京城都亂套了。
原因無他,陸家公佈了繼承人。
繼承人的名字不是他們熟知的陸霄凌,而是,陸霄凌的親弟弟,陸霄然。
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整個京城勢力家族,在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全都是錯愕和震驚。
他們知道這段時間陸霄凌出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陸家居然換了繼承人。
當然,雖然一開始陸家那邊也確實是沒有公佈繼承的人選,可是,陸霄凌是陸家的繼承人,這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爲理所當然的事情,以陸家這些年的側重和培養,繼承人原本也確實是陸霄凌,他們知道陸霄凌這段時間是有些荒唐了,做事不動腦子,給陸家帶來了太多的麻煩,但是,即便是如此,他們也不認爲陸家會換繼承人。
不,應該說,他們連這件事情想都沒有想過,畢竟,陸家花了這麼多年培養出來的繼承人,而且,從陸霄凌個人能力和素養來講,陸凌霄也確實是在京城裡排的上名的,畢竟是陸家培養出來的,絕對是差不到哪裡去的。
關鍵是,任何一個家族如果不是絕對的事情,是一定不會換繼承人的,這幾乎是京城裡不成文的規定,因爲,一旦更換了繼承人,家族必定會有很大的可能要經受一番動盪,而且,換一個繼承人也不一定能夠更好。
再者,一個家族要培養出一個優秀的繼承人那是要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心血和資源還有時間的,沒有任何一個家族捨得在這種情況下,換一個繼承人。
可是,如今,陸家換了。
陸家換成了陸霄然,對於陸霄然,京城圈子裡的人也都是知道的,陸霄然是優秀的,這一點,京城圈子裡的人也都是知道的,但是,對於陸霄然有多優秀,這是沒有人知道的,因爲,在有繼承人的時候,家族裡的其他人都會淪爲陪襯,陸霄然即便是再優秀也是如此。
如今,陸霄然的名字一出來,所有人都在查陸霄然這個人,結果一查,京城圈子裡的人就忍不住的妒忌起來陸家了,陸家敢這麼玩,也確實是因爲有人選。
陸霄然確實是優秀,遠比他們想象出來的優秀,遠比他表現出來的優秀,在沒有被當做繼承人培養的時候,能夠這麼優秀,確實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如此,陸霄凌被換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既然兩個人都是很優秀的人,陸霄然很有可能比陸霄凌更優秀,因爲從陸霄然處理事情的風格來看,就要比陸霄凌成熟太多了,這樣的人確實是要比陸霄凌更加適合繼承人這個位置,也更加適合掌權人這個位置。
如果不是家族裡的長幼之分,恐怕陸家一開始要培養的人也是說不好的。
可是,這樣一來,影響的也不只是陸家,連同整個京城的局勢也會被影響,畢竟,之前和陸霄凌交好的一些人,在和陸霄然不熟的情況下,往後和陸家的合作都是出現影響,而原本和陸霄然交好的人,也就跟着雞犬升天了。
陸家這麼大的家族,確實是影響極大的。
陶家。
陶辭坐在書房裡,看着陸家的消息,整個人都是沉默的坐在那裡,即便是他早就想到了陸家會有這麼一步,即便是他早就想到了陸霄凌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當這件事情真的變成了這樣,陶辭心裡還是難受的。
他不是沒有想過把這件事情的利弊擺在陸霄凌的面前,好好的和他說一下,可是,陶辭很理智的明白,他這樣做的結果也只是白費口舌,陸霄凌這個人太過自我,很多事情他不自己經歷一下,他不會相信任何一個人的,所以,即便是他過去也是說不通的。
再者,陶辭還是和齊衍關係近一些,這件事情做錯的是陸霄凌,受到傷害的是齊衍,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去安慰陸霄凌,這樣做,他自己都覺得對不起齊衍。
但是,即便是如此,陶辭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心裡也是忍不住的難受,畢竟,陶辭很明白從一個繼承人,未來的掌權人一下子掉下來的心情,有多難受,以後陸霄凌的經歷有多艱難。
如果一個人沒有見過陽光,那麼他站在黑暗裡並不覺得恐怖,可是,如果一個人常年在陽光裡,突然見識到了黑暗,沒有強大的心理,是絕對不會好過的,以後的日子,會很難。
咚咚咚……
陶辭的書房的門被敲響,陶辭回過神來,到了一句:“進來。”
徐青山和唐敘白兩個人走了進來,此時,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陶辭知道他們兩個人要過來,陸家這個消息一出來,徐青山就給他打了電話,說要過來。
陶辭擡了擡頭,揉了揉眉頭,對着兩個人說道:“到我這裡了,隨便吧,我也沒有心情給你們倒水了,坐吧。”
徐青山和唐敘白兩個人倒沒有覺得怎麼樣,他們幾個人是從小長大的,本來就沒有這麼多規矩,尤其是這種時候。
兩個人隨意的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到底還是唐敘白是個憋不住的性子,直接開口說道:“陸家……陸家怎麼能這樣?”
“怎麼不能?”陶辭淡淡的開口說道。
唐敘白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沒有什麼話要說。
能不能,他們三個人都很明白。
陶辭看着唐敘白,嘆了一口氣,開口說道:“凌子在陸家這件事情上做的太過了,如果陸家沒有陸霄然,或許會忍着他,但是,咱們都明白,如果真的論起來,陸霄然遠比凌子更適合陸家掌權人的位置,不過就是因爲長幼有序而已,凌子原本就是佔了先生出來的光,如果不是如此,陸霄然成爲陸家的掌權人那是一定的,這還是在陸霄然並沒有太多陸家的資源的情況下,其實,陸霄然如果是和我們同齡的話,在這一輩之中,雖比不過齊哥和周禮那般,但是,也絕對是我們之中的強者了,這樣的人,在陸家原本就是浪費,如今這般,也算是正確的了。”
聽着陶辭的話,唐敘白還是不能接受,是那種從遠近關係上的不能接受,即便是他知道陸霄然比陸霄凌好,比陸霄凌適合,可是,唐敘白就是不能接受。
但是,唐敘白也明白,這是陸家的事情,而且,陸家已經對外公佈了,那麼這就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情了,要知道,之前陸霄凌也沒有被這麼正式的公佈過,可見,在這件事情上陸家的堅決了。
當然,陸家也只有這樣做,才能讓陸霄然在最短的時間內在京城圈子裡站穩了腳步,這也說明了,陸家已經開始給陸霄然鋪路了。
唐敘白喃喃的道:“如果凌子不和齊哥鬧翻,以凌子和齊哥的關係,陸家人是不會這麼做的。”
這是當然。
陶辭和徐青山兩個人在心裡認同。
要知道,就單憑齊衍這一個人,那就是千千萬萬的資源和關係,只要陸霄凌和齊衍好好的,就算是陸霄凌在惹出更大的禍端,陸家那邊也不會輕易的把繼承人給換掉的,因爲,那樣的話,就有可能會和齊家那邊生疏了,連同他們這幾家都會生疏了,更重要的是,如果齊衍和陸霄凌的關係沒有走到今天這一步,就憑今天陸霄凌闖下來的禍端來看,齊衍絕對會給陸霄凌快速的擺平,也根本就動搖不到陸家的未來,如此,陸霄凌也就不會出什麼事情。
可是,陸家自己也很明白,齊衍對陸霄凌的態度已經十分明確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那麼,既然如此,陸家也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一點就是,陸霄凌和明月清兩個人結婚了。
是的,雖然只是一個婚姻,但是,對於陸霄凌來講,那是很重要的,今天陸霄凌能夠爲了明月清不顧友情和親情,不顧陸家,那麼以後陸霄凌會做出什麼不利於陸家的事情,誰說的準呢,所有的事情,一旦是有了第一次,那麼,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於無數次,都不會遠了。
陸霄凌如果是陸家的掌權人,那麼,陸家賭不起,陸家人也不能用陸家的未來去賭,所以,他們再有更好的選擇的時候,自然是走穩妥的路子,自然是要把陸霄凌給換掉的。
換做他們任何一個人來看,陸家這都是明智的選擇,只是,對陸霄凌總歸是不近人情了些。
陶辭看着唐敘白,開口說道:“現在的一切都是陸霄凌自己的選擇,齊哥很強,也給我們帶來了很多便利,不管是在京城裡,還是在家族裡,因爲齊哥的關係,我們都能走的更順一點,所以,就是因爲這樣,我們就應該心懷感激,就應該儘量的不給齊哥招惹麻煩,可是,陸霄凌都做了什麼,別在說什麼如果之類的事情了,陸霄凌做的事情令人寒心,‘如果’這樣的機會給他,那是對齊哥的不尊重。”
說到這裡,陶辭看着唐敘白和徐青山兩個人,認真的說道:“齊哥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我們哪一件不能解決的事情,不是齊哥出手給解決的?我們似乎都麻煩的太順手了,忘了,朋友之間是相互幫助的,我們沒有這個能力去幫齊哥嗎?不,有,我們就算是再比不上齊哥,以我們幾家的勢力也是可以做些什麼的,但是,我們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過,也就是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給齊哥跑跑腿兒而已,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已經有愧於心了,如果因爲有齊哥,所以,我們都不怕麻煩,什麼事情攬過來就給別人做人情,那就更加的可恨。”
“這麼說吧,古訓藥邸誰比得上?論起勢力和影響力,誰比的上古訓藥邸,誰比的上秦翡,可是,秦翡的朋友,沒有讓秦翡給幫什麼忙,許鬱之前的國案,涉及到了醫藥方面,但凡古訓藥邸那邊出手走一下,許鬱都不會這麼難才能贏了那個案子,要知道,那個案子涉及的可是許鬱的前途。”
“還有胡祿,當時胡祿的處境有多難,大家沒有不知道的,誰都很清楚,可是,即便是在那種情況下,胡祿都沒有去求過秦翡一次幫助,周元就更不要說了,只要你們去查,就能夠查到在幾年前周元是受過傷的,很嚴重,當時他和秦翡就是朋友了,可是,他寧可就自己這麼挨着,也沒有去找秦翡去說過這件事情,其他人更不要說了,但凡我知道和秦翡關係好的,不論事情大小的時候,他們都沒有在秦翡出事的時候退縮過,這一點,我不用一一去說,你們自己也都明白吧。”
陶辭說道這裡,看着徐青山和唐敘白兩個人,開口說道:“那麼,我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