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如鬼魅一般的上前將老者扶住,然後將老者橫抱而起放在了另一張空酒桌旁的凳子上。
這樣的事情,他們做了幾次,可以配合得很好。
老者也面臨過幾次這樣的昏迷,心知報酬是一錠五十兩銀子的他很心安的睡了過去。
燈火搖曳,兩人齊齊摘下了頭上斗笠。
唐斌。
聶秀。
飲了一口酒,聶秀抿了抿嘴脣說出了第一句話:“多謝。”
唐斌冷酷挑眉。
“張庭在青峰山過得很好,很安全。”當初,是唐斌指引他將張庭送到青峰山的。
“那位高人,我曾有緣得以結實,張庭本就是草原人,我自然不會放任不管。”唐斌向來以草原人自居,張庭又是身在大靖的草原郡主,她有難,他伸出援手也是自然。
“可惜是位隱世高人,無心爲大靖效力。”聶秀早已得知,那青峰山是何模樣,連城青與習浩然先後在那拜師,丞相都看中的地方,肯定不錯的。
“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隱世出世,只要心中坦然,不都是一樣的。”唐斌冷冷飲了一口酒,夾了一塊牛肉咀嚼了起來。
“你可知我今日爲何找你?”聶秀早已習慣了唐斌的冷漠,他很喜歡與聰明人交談,不用多費口舌,當然也更費腦筋。
“現在這個關頭,我們少碰面爲妙。”
“我找你來,是爲着一件事。”聶秀凝眸,面有異色。
“有人。”唐斌也是濃眉一皺飛速起身抓起了桌上的斗笠。
後院之中,費餘與沈簡風兩人,還在買醉。
“沈兄,來來來,咱們乾了這一杯。”
“費兄,我不能再喝了。”沈簡風手掌推着湊近的費餘。
唐斌眉頭一皺,欲要出劍。
聶秀趕忙攔住,這兩人看來是科舉的考生,且不說是不是中榜之人,就看這兩人的這模樣已經是大醉了,哪裡會聽得到自己與唐斌的話。
“他們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唐斌冷冷看了一眼聶秀,淡淡說道:“寧可錯殺,不能放過。”
“他們身份尚且不明,若是中榜的考生,殺了也有麻煩。”聶秀可沒有唐斌這樣的冷血心腸,見他長劍出鞘,他趕忙出劍阻攔。
“你還怕一兩個中榜的考生?”唐斌冷一皺眉,暫時停下來了自己的動作。
“不可濫殺無辜。”聶秀蹲下身子湊到了費餘面前一把拉住了費餘的衣襟問道:“你是誰?”
“我?我是費餘,你又是誰?”
費餘努力睜着迷離的雙眼看着眼前的那一頂斗笠。
“你們爲何在此?”
“你沒看到嗎?喝酒,喝酒啊!”費餘說着揚起了自己手中的酒盞。
“我問你,我是誰?”聶秀揪緊了費餘的衣襟。
費餘輕咳了兩聲趕忙丟下酒盞扯着自己的衣襟好讓自己可有呼吸到空氣。
“我哪裡知道你們是誰。”
當下他的酒已經醒了大半。
“今日的事,你們若是
說了出去,就當心你們的性命。”聶秀看了許久,看不出可疑之處,他從來不是一個嗜殺的人,在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放在酒桌之上,他起了身。
費餘酒意醒了大半,一見這泛着寒光而動長劍,有看着黑衣帶着斗笠的兩人,哪裡敢亂說,當下趕忙磕頭求饒。
“一個膽小的書生,不會有事。”見唐斌依舊還是目光陰狠,聶秀勸慰着說道。
“今日,就饒過你們的性命,不要讓我再在京城看到你們,不然…………”說着,唐斌一劍砍向了木桌一角。
樟樹木做的酒桌桌角,就這麼像切豆腐一般輕輕鬆鬆的砍了下來。
費餘看得兩眼發直。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聶秀與呢秀搖了搖頭,示意不可。
唐斌冷冷掃看了兩眼費餘與一旁醉了過去的沈簡風,反身出了院子。
之後,兩人在老者昏睡的那張木桌之上留下了一錠銀子,便就離去。
當然,這個地方,會是他們最後一次來了。
費餘驚魂未定的撫着胸口長吐了一口氣,然後趕忙搖醒了沈簡風。
聽完他的描述,沈簡風嚇得酒意全無,不過費餘卻說:“京城這麼大,他們哪裡能找到我們,沒事的,沒事的,不過今日的事情,切不可與外人說起。”
沈簡風驚恐未定的連連點頭緊緊抓着費餘的手。
“那我們快走吧。”
“等到天明再走。”費餘心中還是擔憂。
“現在不走,若是他們反悔折了回來,我們又當如何?”沈簡風早已慌了陣腳,費餘現在就是他的主心骨。
“你說得也是,走吧,想不到喝個酒都有這樣的橫禍,以後行事,是要小心着些了。”拍了拍胸脯,費餘壓下了心頭的驚慌站起了身。
他在都察院也見過刀劍,鋒利得讓人看了就頭皮發麻,但他知道這些刀劍不會傷自己,所以也不會懼怕,但今日不同,那兩把劍,若不是自己聰明瞭一些,只怕早就插在了自己體內了。
沈簡風伸出手,讓費餘牽了他一把,兩人就這麼互相攙扶着一步步出了後院。
見到昏睡的老者與木桌上的銀錠,費餘上前探了探老者的鼻息。
然後他與沈簡風勺來了一瓢清水從老者頭頂潑下,等了片刻,老者才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一見神情慌亂的兩人,再看了看酒鋪之外的天色,老者心道了一句不好,趕忙收起了桌上的銀錠站起了身。
“人呢?”
費餘與沈簡風指了指那扇半開着的門。
老者懊惱的長唉了一聲。
見老者這般懊惱,費餘不由問道:“老丈人,快看看可有財物丟失,那兩人一看就不是好人。”
老者搖了搖頭,長嘆了一口氣。
“老丈人身前就有一錠銀子他們都未取走,說明這兩人不爲財。”沈簡風眯眼分析了起來。
“兩位,莫多想了,那兩人不時壞人,今晚的事情,忘了吧,不要在想了。”
老者一聽這分析,嚇得臉色鐵青,
聶秀兩人的身份他雖不知,但也可猜到這兩人應該是京城裡了不得的人物的手下,這般猜測,不要命了嗎。
“怎的老丈人看似認識着兩人?”沈簡風更是疑惑。
“不認識,老小不認識,你們快走,快些走吧。”
說着老者連勸帶推推着兩人到了門口。
那兩人的身份,哪裡是他這個的人可以猜測的。
沈簡風不知老者是何意,但費餘卻是明白,他與一心苦讀聖賢書的沈簡風不同,早早就要顧家的他更明白這世事的險惡,金碩公主早就告訴他京城不比其他的地方,這裡勢力複雜稍有不留意就會喪命。
老者對這兩人這般忌諱,顯然這兩人的身份非同尋常,這樣的事情還是能避開就避開就好,想着那兩柄泛着寒光的利劍,他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月明星稀的天,費餘拿着老者交給他的一盞燈走出了小巷。
街上大多的人都已經歇息,萬家燈火陸續熄滅,費餘想着現在會都察院也是費事,就跟着沈簡風一同去了破廟。
破廟裡的考生都已經離去,沈簡風這樣的算是一個異類。他已經中舉,本該衣錦返鄉,但此刻的他卻不得不住在這破廟裡。
廟祝是一個鶴髮老者,走路卻依靠着柺杖支撐的他見到兩人並未詫異,任是誰聞到了兩人的一身酒氣也該明白是爲何。
沈簡風高中的消息他已經得知,雖說京城很大,但有些消息卻是傳得極快,沈簡風在這破廟裡住了七日,與他也算有點交情,今日廟祝本也是準備了三兩好酒打算爲他慶賀,卻不想一日都未見他的蹤影。
“恭喜啊!”
廟祝掌着一盞油燈顫顫巍巍的將其放到了木桌之上。
沈簡風趕忙上前去扶,怎奈他的步伐不穩還未走兩步自己反而卻是一栽倒在了地上。
“他喝醉了。”費餘訕訕一笑,將其扶起。
他這種半途而廢的無用書生,本是想廟祝這樣的老頭最爲反感不喜的,但費餘好歹也算是找了一份差事不算不務正業,因此廟祝對他的態度纔算改觀了幾分,此番見他一身的酒氣,廟祝心裡的反感有升騰而起。
“扶着去柴房休息吧。”
“今晚,打擾了打擾了。”費餘悻悻與廟祝點頭哈腰行着大禮。
廟祝也懶得搭理,掌着油燈就進了屋。
以前的那幾日,費餘都是與沈簡風住在柴房,雖說艱苦了一些,但也有瓦遮頂兩人很是滿足。
沈簡風依舊昏睡了過去,費餘也是腦子迷糊,方纔在酒鋪被那聶秀兩人一嚇而煙消雲散的醉意又跑了出來,給沈簡風拖了鞋,爲自己脫了外袍,吹了油燈,他便就睡下了。
這一夜,他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他成了高高在上的貴人,那樣的氣派,那樣的富貴,那樣的讓人不可直視。
浮華一夢,衆生百態。
費餘想要的,是富貴。
沈簡風想要的,是聲名。
兩者可說有着極大的衝突,可說是相輔相成。經過這一夜,兩人的命運,都將發生改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