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皇帝要來爲公主祈福,早在這一天來到之前,就有宮廷的衛隊來到這裡佈防,雖然這個時候天色漆黑,如同深夜,但太廟周圍已經掛上了燈籠,照亮了裡裡外外那些列隊整齊的衛隊。
而有一些陪祭的王公大臣們,更是早早的來到了太廟,此刻正列隊進去。
當然,每一個進去的,都會在門口檢查清楚,驗明正身才讓進。
我讓老朱把馬車遠遠的停在街角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讓他和采薇兩個人找個地方喝茶,然後便帶着杜炎走了過去。
我沒有和那些王公大臣們走一處,而是到了另一邊的偏門,那裡也有人守着,一見我們過去,立刻伸手來攔,我便從懷裡拿出了常晴給我的那一道手諭。
那人接過來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我和杜炎,沒說什麼推開了一步,我們便被放行了。
一走進去,才發現裡面更是明亮,所有的道路兩旁都擺放着宮燈,將整個太廟映照得燈火通明,樹上掛着許許多多的絲絛,也不知是祭祀所用,還是有什麼別的用處,風一吹過,眼前紛紛揚揚的全都是飛舞的影子,分外奪目。
我們進了偏門,沿着小路往前走。
這條小路的兩邊栽種着幾棵松柏,樹木雖然少,但樹卻大,也不知是幾十百年了,樹蓋如同一把巨大的綠傘,將周圍一大片土地都籠罩起來,若不是小路的兩邊也有宮燈,這裡面幾乎也是漆黑如深夜。
前方,一個纖細的身影,手裡拎着一個燈籠正站在那裡,一見我們走近了,立刻附身行禮:“顏小姐。”
我走了過去:“你是——”
“皇后娘娘讓奴婢來爲顏小姐引路。”
“哦。”
我急忙點了點頭:“多謝了。”
“顏小姐不要客氣,請隨奴婢來。”
我對這個小宮女沒什麼印象,應該是在我出宮之後才進宮服侍的,大概常晴也跟她交代清楚了一些事,所以她的話雖然不多,但對我倒是客客氣氣的,引着我和杜炎走過一條小道,到了側門,剛一邁過去,就感到眼前一片豁然開朗,已經到了太廟前殿前方的那個大廣場上。
我沒有到過太廟,雖然之前太后的牌位送到太廟供奉的時候,我是有機會來的,卻因爲遇到了一些意外,後來因爲受傷而沒有成行,這纔是我第一次真正見到太廟的真容。
正前方的享殿高大巍峨,十分少見的兩層重檐廡殿頂似乎比起紫禁城內的大殿還要高大,金黃?色的琉璃瓦將整個享殿妝點得金碧輝煌,也更加的厚重肅穆。
沉沉夜色中,享殿像是一個巨人,在悍然沉睡着。
而享殿正前方的廣場也十分的寬大,中軸的道路以宮燈爲界,兩邊都站立着御林軍的衛士,一個個挺拔如鬆,紋絲不動。
我站在側門看着眼前這一幕,也微微的在心中感嘆,而那小宮女已經走下了臺階,輕輕道:“顏小姐,這邊請。”
我點點頭,急忙跟了上去。
她把我請進了一座前配殿內。
前配殿雖然沒有享殿那麼高大巍峨,但也十分的寬大,其中也隔了好幾段,那宮女引我走進其中的一處,然後便說道:“顏小姐請在此處休息吧,等到祈福大典過後,皇后娘娘會來此處與小姐相見的。”
我問道:“祈福大典什麼時候開始?”
那宮女看了看天色,道:“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了。”
“多謝。”
“少陪了。”
她恭恭敬敬的退下,而我和杜炎就這樣留在了前配殿。
雖然沒有來過太廟,但我也知道,享殿前方的兩座配殿是供奉王爺和功臣的,我們現在所在的這一處,便是供奉功臣牌位的。
今天裴元灝是來向他的歷代祖宗爲妙言公主祈福,和往年的祭天大典又不一樣,所以兩邊前配殿是不會在祈福大典的活動之內,這裡看守的人就很少,除了大門外臺階下站着一排衛隊,這裡面幾乎沒有人活動。
於是,我慢慢的走了過去。
神龕上,果然供奉着開國以來曾經天朝的穩定和繁榮做出過貢獻的功臣的牌位,有一些我認識的,也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都供奉在了這裡。
我一個一個的看過去,倒像是看出了一場金戈鐵馬,武將報效;光照古今,文臣盡忠的波瀾畫卷。
然後,我看到了劉世舟和劉毅的牌位。
並不意外會在這裡看到他們的供奉,他們兩在江南做的那些事,足以讓他們名留青史,只是看到的時候,還是有那麼一刻心驚。
我整衣肅容,朝着他們行叩拜大禮。
一旁的杜炎倒是安安靜靜的,一句話都不說,也不問,只是在我起身的時候,過來扶了我一把,扶過之後,也放開我退下了,並沒有要跟我交談的意思。
其實這個時候,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因爲,我想到了輕寒。
我在想,如果是他呢?
他爲這個皇朝,爲江南的百姓也做了那麼多,如果到了那一天,他壽終正寢,或者——,如果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他的牌位,會出現在這裡嗎?
我不敢去想,更不願意去想,他會有那一天,但這個問題一旦涌現在腦海裡,就一直不停的浮現着,彷彿一隻有着記憶的灰狗,被趕走了,卻又咻咻的嗅着原路找了回來,糾纏不去。
但我想,也許輕寒自己,並不在乎。
他要做的事,從來都是全力以赴,盡心而已,他連自己的生死都從不考慮,又怎麼會去考慮在自己百年之後,有多少人祭奠,有多少人感激,甚至,有多少人記得呢?
我忍不住,淡淡的笑了一下。
這時,我的目光被另一邊的角落裡,一個高大的牌位吸引了。
普通的文臣武將的牌位供奉在這裡,都是一般大小,但唯有那個高大的牌位,比起普通的要大了不止一倍,上面還罩着一塊帷帳,像是爲了防止掉落灰塵。我原以爲會是一個開天闢地武將文臣,可當我走過去,輕輕撩起帷帳的一角,定睛一看,卻嚇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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