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獵此時已經將外衣和鞋子脫掉,向張長弓道:“你們先去風雨園看看,我下去救人。”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張長弓讓阿諾原地等着,他和瞎子一起先去風雨園。
風雨園前,橫七豎八地躺着六具屍體,死狀慘不忍睹,他們的身體佈滿抓痕,宛如被野獸撕裂,六具屍體都沒有一具完整的全屍。張長弓打獵這麼多年,見過形形色色的野獸,可是從未見過如此兇殘的行徑。
瞎子看到遍地的血腥,不由得心驚膽戰,偏偏他在晚上看得格外清楚,一眼就看到了屍體的細節,所以感官上的衝擊力比起張長弓還要大上許多。瞎子向張長弓道:“都死了,不可能有活人了……”
張長弓卻堅持向風雨園走去,瞎子看到他決定進入風雨園一探究竟,只能硬着頭皮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一前一後走入風雨園破裂的大門,卻見院內也躺着四個人,最先看到的那人竟然是剛纔在貨倉對東生等人大開殺戒的忍者,現在他的右臂被齊肩撕掉,身下流淌了一大灘鮮血,看他的樣子十有八九應當是死了。不遠處還躺着一個女子,瞎子眼神超強,一眼就看出那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那女子身邊,張長弓提醒道:“小心有詐。”
瞎子輕輕搬過那女子的身軀,月光如水照在那女子慘白的面容之上,瞎子萬萬沒有想到這女子竟然是他一直以來苦苦尋找的周曉蝶。
張長弓也認出了周曉蝶,此時方纔明白爲何羅獵在貨倉出事之後要匆匆趕來風雨園。
瞎子以爲周曉蝶已經死了,整個人頓時崩潰,抱住周曉蝶的身軀,當着張長弓的面,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小蝶……小蝶……”
張長弓首先排除了風雨園內還有埋伏的可能,再看那兩名男子已經死了,兩人的死狀幾乎一模一樣,都是頭頂被插出五個血洞,聯想起剛纔那怪人的手爪,張長弓判斷出,這兩人是被那怪人活生生用手爪插死的,此等的殺傷力何其駭人。
瞎子的大淚珠子啪嗒啪嗒落在周曉蝶的臉上,忽然聽到懷中人痛苦道:“你……抱得我就快喘不過氣來了……”
瞎子聽到周曉蝶突然說話,自然是驚喜非常,意識到自己緊緊抱着周曉蝶不放,實在失禮,慌忙鬆開雙手,這一鬆手,周曉蝶失去依靠,身軀重重倒了下去,腦袋撞在地上,還好是黃土地,饒是如此,也被撞得昏昏沉沉。
瞎子手足無措,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伸手扶她,連連致歉道:“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
張長弓一旁望着又哭又笑的瞎子,脣角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他提醒道:“這裡絕非久留之地,咱們趕緊去和羅獵會合。”
雖然是春天,河水仍然冰冷徹骨,羅獵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就找到了那正在下沉的汽車,他迅速潛游過去,拉開車門,藉着透射到水下的月光,看到一個長髮飄飄的女子趴在方向盤上,羅獵將她從座椅上拖了出來,抱住她的身軀向水面游去。
羅獵抱着那女子來到河面,此時他方纔看清那女子的樣貌,羅獵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救起的人竟然是蘭喜妹。
橋樑上多了兩輛轎車,原本在橋面守護羅獵的阿諾正被四支槍指着腦袋,羅獵暗叫不妙。
其中一人命令道:“把人救上來!”
羅獵暗自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見義勇爲的行爲救起了蘭喜妹,到最後主動救人變成了被人脅迫。
懷中的蘭喜妹咳嗽了一聲,吐出一口冷水,然後醒了過來,她很快就搞清了狀況,羅獵抱着她來到河岸,馬上有兩名黑衣人將蘭喜妹接了過去,其中一人將自己的大衣爲蘭喜妹披上。
蘭喜妹長髮溼淋淋披在肩頭,她望着羅獵,什麼都沒說,然後擺了擺手,示意手下人放下武器,上了轎車,迅速離開了這裡。
其實剛纔的一幕被返回的張長弓和瞎子看到,兩人正準備設法救援的時候,卻看到那羣人主動撤離,也鬆了一口氣,瞎子扶着周曉蝶來到羅獵的身邊,低聲道:“什麼人?”
羅獵從阿諾手中接過自己的衣服,披在身上,又接過阿諾遞來的不鏽鋼酒壺,擰開蓋灌了幾大口烈酒,沉聲道:“先離開這裡再說。”
羅獵幾乎能夠斷定,今晚出現在風雨園的怪人應當就是方克文,雖然他沒有能夠揭開方克文的臉譜,可是想起方克文那天向自己展示的鱗片,心中已經明白,方克文這段時間身體一定發生了迅速的變化,或許鱗片已經長滿全身,所以他才能夠不懼子彈的射擊,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方克文的雙手還和正常人一樣,可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對野獸般的利爪。
方克文產生的這一切變化應當和他在九幽秘境的幽居經歷有關,離開九幽秘境,他的身體方纔發生了這樣的變化。深入九幽秘境的每個人,身體都會發生或多或少的變化,這讓羅獵的內心籠上了一層揮抹不去的陰影。
羅獵決定暫時爲方克文保守這個秘密,以方克文展現出的驚人實力,他今晚本有機會將自己殺死,可是在羅獵和他目光相接觸的剎那,羅獵認爲方克文同樣認出了自己,所以他放棄了對自己和同伴的追殺,選擇逃離。
在羅獵救起蘭喜妹,也就是鬆雪涼子之後,他大致明白了這件事的起因,鬆雪涼子和她背後的日方組織,一定早就盯上了東生,在東生得到黃金之後,他們出手奪金,同時想要對周曉蝶不利,只是鬆雪涼子並未想到方克文的中途殺出。
羅獵有些疲憊地閉上了雙目,腦海中忽然迴盪着方克文憤怒的聲音:“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我要讓所有背叛我,謀害過我的人付出十倍的代價!”,在方家的變故中,鬆雪涼子顯然扮演了一個極不光彩的角色,所以方克文找上她復仇並不奇怪。
瞎子等周曉蝶入睡之後,來到客廳,這裡原本是正覺寺的三聖殿,因爲此前佛像已經被損毀一空,葉青虹將這裡買下,雖然只是打着改建的幌子,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得,在停工之前,三聖殿已經改建完成。
現在的三聖殿已經成爲三間寬敞明亮的廳堂,平日裡羅獵等人都是在這裡喝茶議事。
瞎子來到三聖殿發現羅獵仍未過來,好奇道:“羅獵呢?”
阿諾道:“洗澡更衣去了。”剛纔羅獵跳入河水之中救人,搞得渾身溼透,回來的路上就噴嚏連天,因爲擔心感冒,所以一回到正覺寺就忙着洗澡更衣去了。
張長弓道:“周姑娘怎麼樣?”
瞎子道:“受了點驚嚇,剛纔已經睡了,我讓鐵娃守着呢。”
直到現在阿諾仍然沒有從剛纔剛纔那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中回過神來,嘆了口氣道:“那怪物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人!”羅獵的聲音在大門外響起,他剛洗完澡,換了一身乾爽的衣服走了進來,剛一進門又接連打了幾個噴嚏,顯然受涼了。
瞎子關切道:“你感冒了?”
羅獵用手帕擦了擦鼻子道:“不妨事。”
阿諾嘆了口氣道:“照我說,根本就不該救那日本娘們兒,由着她淹死在河裡就是。”
張長弓瞪了阿諾一眼,顯然在嫌棄他的大嘴巴。
瞎子道:“羅獵也不知道是誰在車裡,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當時那種狀況下救人有什麼不對?再說了,如果不是你丫被那幫日本人抓住,說不定羅獵就直接把蘭喜妹淹死在河裡了。”任何時候瞎子總是第一個站出來維護羅獵的那個。
羅獵笑了笑,接過張長弓遞給他的熱茶:“謝謝!”
瞎子又道:“你早就知道周曉蝶住在風雨園對不對?”
羅獵沒說話,在這件事上他的確有所隱瞞。
瞎子道:“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羅獵喝了口茶道:“我也是今天上午見到的周曉蝶。”他將事情的原委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阿諾聽完道:“如此說來,這個周曉蝶也很不簡單。”
一句話惹到了瞎子,瞎子惡狠狠瞪了阿諾一眼,在他心中周曉蝶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最善良的女孩子,容不得任何人詆譭。
張長弓不解道:“那些日本人抓週曉蝶的目的難道只是爲了黃金嗎?”
羅獵打了個哈欠道:“累了,不如咱們明天再談,千頭萬緒,實在是想得頭疼。”
瞎子和阿諾離去之後,羅獵卻沒有急着離開,張長弓雖然不識字,可是閱歷豐富,從剛纔羅獵的表現就知道,他並不想當着瞎子的面談論周曉蝶的問題。
張長弓道:“阿諾沒說錯。”他所指的就是阿諾說周曉蝶不簡單這件事。
羅獵將從周曉蝶那裡得到的硨磲七寶避風塔符出示給張長弓,張長弓已經聽羅獵說過此前他從羅行木那裡得到的是假的避風符之事,接過看了看,低聲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