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原來一直都沒睡,還在帳篷裡把他們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正應了隔牆有耳那句話,她掀開帳篷走了出來,表情明顯有些激動。
羅獵指着麻雀道:“喔,你居然在偷聽我們說話!”
麻雀啐了一聲道:“我可沒有偷聽,你們兩人談話的聲音那麼大,吵得人家睡不着,就算堵着耳朵,仍然聽得清清楚楚。”她來到張長弓身邊坐下:“張大哥,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聽說血狼出沒的地方是在哪裡?”
羅獵咳嗽了一聲,認爲麻雀選得時機並不恰當,畢竟是血狼叼走了張長弓的母親,提起這件事等若是揭開了張長弓心底的傷疤,麻雀在待人接物方面終究還是單純了一些。
還好張長弓並沒有介意,嘆了口氣道:“應該是在滿倉屯附近,不過那一帶的山我都搜遍了,別說是血狼,甚至連狼的蹤跡都未曾見到。”
麻雀道:“你所說的血狼是不是體型很大,有獅子一般大小,兩隻眼睛色彩各異,一隻是黃色一隻是藍色?舌頭也是藍色?”
張長弓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麻雀描述的血狼形狀和當日目睹血狼的村人所說幾乎一模一樣。
麻雀道:“我並未見過血狼,可是我父親曾經來蒼白山探險,他在一個名爲六甲巖的地方見到過。”
張長弓道:“六甲巖?豈不是在黑虎嶺上?”
麻雀拿出父親的筆記,翻到關於記載血狼的那一頁,遞給張長弓看。張長弓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我不識字!”其實山裡人不識字的很多,張長弓也不是目不識丁,簡單的幾個字,還有自己的名字是認得的,但是加起來也不過區區幾十個字,麻雀拿筆記給他看的確是難爲了他。
麻雀道:“張大哥,不瞞您說,我們這次前來蒼白山是爲了尋找一樣東西,過去我爸就是在尋找這件東西的途中遇到了血狼。”她還是想說動張長弓加入他們的隊伍,如果張長弓能夠加入他們的團隊,對於接下來的行動必然會有很大的幫助。
張長弓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只是拿出自己的酒囊,擰開口灌了一大口酒,過了一會兒方纔低聲道:“我這幾年沒有去過黑虎嶺,因爲黑虎嶺被土匪佔據,野獸都已經逃離了那裡,按照常理來說,血狼不會潛伏在那裡,可是……”他的目光盯住麻雀手中的筆記本,麻雀應該不會騙自己,麻雀的父親應當是親眼所見,否則又豈能將血狼的形狀記載得如此詳細?
羅獵接過筆記仔細看了看,麻博軒在這本筆記上記錄得非常詳細,還附上了一張手繪的插圖,插圖畫得是一隻狼頭,巨吻獠牙,兇相畢露。
二道嶺距離黑虎嶺只有三個山頭,按照正常的速度,一日之間就可以抵達,不過在沒有探明黑虎嶺狀況之前他們不能貿然進入。張長弓對黑虎嶺的印象還是七年以前,那是他最後一次前往那裡打獵,隨着狼牙寨土匪聲勢不斷壯大,整個黑虎嶺遍佈土匪的勢力,他就再也沒去過山上。
二道嶺和黑虎嶺之間有一座楊家屯,屯子零零散散地住着幾戶人家,大都是無力遠行的老弱病殘,楊家屯雖然臨近黑虎嶺,但是近幾年來並未受到土匪的滋擾,不是因爲山上土匪發了善心,而是因爲楊家屯已經沒有東西可搶,僅剩的十七個百姓全都在生死邊緣掙扎過活,不過還好這山裡不缺柴禾,冬季採暖能夠解決,至於吃飯,只能靠山吃山,依靠着秋日在山裡撿來的山貨,和在周邊山林中獵取不多的獵物勉強爲生,雖然日子過的艱難,可至少還能慘淡過活。
張長弓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到楊家屯,給羈留在這裡老弱病殘的村民送一些食物。今次也不例外,聽到張長弓帶了朋友前來,村子裡還能走動的十三個老人帶着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全都出來迎接,這十三個老人之中竟有半數以上殘疾,更讓人觸目驚心的是,他們的殘疾均非先天所致,或是缺少手足,或是瞎眼黥鼻,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爲傷害,悄悄問過張長弓方纔知道,這些殘疾老人全都是拜狼牙寨那羣土匪所賜,土匪的殘忍可見一斑。
那孩子叫鐵娃,今年十三歲,是留在楊家屯唯一的孩子,父母早亡,只有一個奶奶如今癱瘓在牀,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沒有出山逃生,留在楊家屯照顧奶奶。小小年紀,劈柴擔水,打獵做飯,儼然已經成爲了一家之主,事實上他也成了這個屯子的主心骨,屯子裡留下的這幫老人,最小的年齡也過了花甲,不是重病纏身就是身有殘疾,勉強能夠稱爲勞力的也只有鐵娃這個半大孩子,可以說屯子裡這幫老人之所以能夠苟延殘喘活到現在,多虧了鐵娃這孩子的照顧。
張長弓也是一次偶然路過發現了這屯子裡的慘狀,於是時常過來接濟他們。還抽空教給了鐵娃一些功夫防身,這孩子不但吃苦耐勞而且靈性,更讓張長弓欣賞得是這麼小的孩子有擔當有責任而且還有一顆公平之心。
張長弓將帶來的老虎肉分給村民,鐵娃已經忙着燒火做飯,麻雀看他這麼小的年紀就如此懂事,也頗爲喜歡,去廚房給他幫忙。
兩人共同操辦了一桌豐盛的晚飯,鐵娃先端着飯碗去餵奶奶吃飯,回來之後,看到羅獵他們仍在等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師父,您和客人們先吃就是,等得飯都涼了。”雖然張長弓並未正式將他收爲弟子,可鐵娃一直都堅持這樣稱呼他。
羅獵笑道:“哪有主人不來客人先吃的道理,鐵娃,飯菜還熱乎着呢,趕緊過來吃飯。”
鐵娃這才走了過來,挨在張長弓身邊坐了。阿諾將倒好的一碗酒遞給他,張長弓替他擋了回去:“小孩子,別讓他喝酒。”
瞎子嘿嘿笑道:“金毛,你腦袋裡全都是漿糊嗎?鐵娃纔多大你就讓他喝酒?”
鐵娃憨厚笑道:“俺倒是偷着喝過,不過只喝了一碗酒醉倒了,把奶奶嚇得不行,還以爲我死了呢,抱着俺整整哭了一宿。”
衆人都笑了起來。
鐵娃道:“打那以後,俺就再也不喝酒了。”
麻雀道:“鐵娃真是孝順!”
鐵娃被她這一誇,有些不好意思了,目光侷促地瞧着自己的腳尖兒。
羅獵道:“最近黑虎嶺的土匪有沒有到這邊來過?”
鐵娃搖了搖頭道:“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搶完了,屯子裡算上我一共才十七個人,他們沒興趣的。”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三天前倒是有一羣人從這裡經過,一個個穿得非常體面,還打聽黑虎嶺的事情。”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羅獵追問道:“什麼人?一共有多少人?”
鐵娃道:“一共有十二個,全都帶着武器,其中有三個應當是軍人,不過他們只是問路,並未停留。”
張長弓皺了皺眉頭道:“難道是軍方入山剿匪?”
羅獵道:“不可能,如果是剿匪怎麼可能來那麼少的人?”黑虎嶺上的土匪號稱兩千,就算其中有誇張虛構的成份,至少也要有千人以上,十二個人去剿滅這樣一直龐大的土匪隊伍,無異於登門送死。這支隊伍或許是爲了偵查敵情,或許是過客,或許只是蒼白山諸多土匪隊伍中的一支。不知爲何,羅獵心底突然浮現出葉青虹的影子,想到奉天分別之時,葉青虹充滿不甘的表情,他甚至擔心葉青虹在自己不知情的狀況下組織了另外一支隊伍前來黑虎嶺。人的信任是相互的,在他對葉青虹的信心動搖之後,葉青虹對他或許也同樣產生了懷疑。以葉青虹的財勢想要在短期內重新組織起一支隊伍並非難事,更何況她的手下本就有陸威霖這樣的高手。但是仔細一想可能性也不是太大,以葉青虹的頭腦應該不會如此衝動,她心中雖然不甘,可是對自己還是抱有很大的信心,否則也不會在自己的身上投入這麼大的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