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飛笑道:“你啊,我真是佩服你的心態,年紀輕輕居然比我還要開。不過有句話我也要提醒你,現在的社會,不是你想明哲保身偏安一隅就能夠如願的,你不惹別人,難保別人不會認爲你觸犯了他的利益。最好的自保之道,就是先下手爲強,清除所有潛在的敵人,這叫未雨綢繆。”
羅獵微笑道:“受教!”
此時白雲飛的一名手下匆匆走了過來,附在白雲飛的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白雲飛不由得面色一變,他向羅獵望去,羅獵從他的目光中已經意識到可能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狀況,而且很可能和自己有關。
白雲飛道:“羅獵,安翟的綢緞莊失火了。”
羅獵心中一怔:“有沒有人傷亡?”
白雲飛道:“目前還不清楚,傷者都送到醫院去搶救了。”
葉青虹收到消息之後,也第一時間趕到了醫院,她在手術室外見到了羅獵:“安翟他們怎麼樣?”葉青虹焦急地問道。
羅獵道:“他們夫婦兩人都受了傷,目前都在搶救,情況還不清楚。”他們說話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了,很快就看到了從裡面推出了一個人,先出來的是周曉蝶,她手腳多處燒傷,不過因爲瞎子護着她逃出來的緣故,她的傷勢較輕,反倒是瞎子燒傷更重,在逃出綢緞莊的時候又被落下的房樑砸中了腦袋,目前仍在搶救。
葉青虹道:“好好的這是怎麼了?”
羅獵沒說話,將頭靠在牆上。
葉青虹看到他憂傷的樣子,有些擔心羅獵多想,畢竟羅獵的身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總是將身邊人的不幸歸咎於到他自己身上。葉青虹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他們小兩口人這麼好,老天爺也不會對他們那麼不公道。”
羅獵點了點頭。
此時安翟的手術終於結束了,從醫生那裡得知手術很成功的消息,羅獵由衷鬆了口氣,不過目前瞎子還處在昏迷中,能否恢復正常還要等他甦醒之後的情況來看。
將安翟送入特護病房之後,葉青虹向羅獵道:“這兩天你就留在醫院陪着他們,有什麼事情也好照應,家裡的事情你別擔心,有我陪着女兒呢。”
“辛苦了!”羅獵向葉青虹道。
葉青虹莞爾道:“跟我還客氣啊?”
葉青虹走後沒多久,白雲飛也過來了,他去巡捕房問過情況,根據現場勘查的結果,這場火災已經被定性爲縱火,也就是並不是意外。羅獵強忍憤怒道:“究竟是誰幹的?”
白雲飛道:“我已經讓人去查,不排除幾個可能,一,同行競爭,他們兩口子生意紅火,遭到同行嫉妒,二,仇人報復,你是他朋友,應該知道他過去有什麼仇人……”他停頓了一下又道:“當然也不排除被連累的可能,比如別人知道我一直都在關照他,所以對付他以給我一個下馬威。”
羅獵道:“在沒查出真相之前,咱們還是不要妄自猜度。”
白雲飛點了點頭:“對,這事兒還是謹慎點好,我跟巡捕房打過招呼了,縱火案發生在法租界,法國人的臉上也不好看,法國領事已經限定了破案時間,七天之內如果破不了案,就讓巡捕房的華探總長自己辭職。”
羅獵道:“多謝白先生。”
白雲飛道:“你不用謝我,你不在黃浦的這三年,我和瞎子經常在一起喝茶走動,他也是我朋友,我總琢磨着這事兒跟我有關係,只要讓我查出來是誰幹的,我絕饒不了他。”
兩人這邊正說着話,有兩人朝着特護病房走了過去,羅獵慌忙叫住他們:“喂!幹什麼的?知道什麼地方嗎?”
那兩人轉過身來,卻是一男一女,白雲飛認識,這兩人是黃浦有名的私人偵探,女的叫程玉菲有黃浦第一神探之稱,男的是她的助手李焱東,兩人是受了法租界巡捕房華人總探的委託前來協助辦案,要說這位法租界的劉探長也是沒了辦法,法國領事蒙佩羅勒令他一週內破案,否則就讓他自動辭職,這起縱火案許多證據都被燒燬,根據目前的狀況可以稱得上毫無眉目,求助於私人偵探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程玉菲穿着深藍色西裝打着領帶,帶着一頂同色鴨舌帽,她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再加上走起路來頗有些男子氣概,連羅獵都沒在第一眼看出她是個女人。
程玉菲緩步來到兩人面前,向白雲飛打了個招呼:“穆先生。”然後打量了一下剛纔叫住他們的羅獵:“這位是……”
白雲飛笑道:“這位是我的好朋友羅獵,也是傷者的好朋友。”他又將程玉菲介紹給羅獵認識。
羅獵沒有聽說過程玉菲,可程玉菲卻早就聽說過他的名字:“久仰!”她向羅獵伸出手去。
羅獵跟她握了握手,程玉菲道:“我早就聽說過羅先生的大名。”
羅獵估計應當是和於衛國被殺一案有關,當時於家爲了捉拿自己一度將賞金提升到二十萬大洋,可以說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更不用說這種靠賞金過日子的私家偵探了。
羅獵道:“希望沒給程小姐帶去什麼不好的印象。”
程玉菲道:“羅先生的罪名不是已經洗清了嗎?”她向特護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道:“希望兩位瞭解,傷者的口供對我來說非常重要,所以我希望能夠儘快和傷者見面。”
羅獵道:“程小姐恐怕會失望了,手術剛剛完成,傷者的情況並不穩定,安翟還沒有甦醒。”
此時看到醫生和護士向周曉蝶的病房跑了過去,卻是周曉蝶已經甦醒,她醒來後情緒非常激動,羅獵顧不上多說,也跟了過去,程玉菲使了個眼色,李焱東和她一起跟在那羣醫護人員的後方。
周曉蝶受了驚嚇,她醒來第一件事就呼喊着安翟的名字,不顧一切地想要下牀去見他,醫生看到她情緒如此激動,準備對她使用鎮定劑。
而此時,程玉菲卻走了過去,向周曉蝶道:“曉蝶,我沒事,你不用怕!”
衆人都是一怔,周曉蝶明顯愣了一下,目光轉向程玉菲,程玉菲盯住她的雙目,她的目光彷彿有一種魔力瞬間讓周曉蝶就鎮定了下去。
羅獵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想不到這個程玉菲居然是一位高明的催眠師,就憑她顯露出的這一手催眠手法,已經知道她不是泛泛之輩。
周曉蝶喃喃道:“沒事?”
程玉菲道:“沒事,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安全了。”
周曉蝶機械地重複道:“安全了!”
程玉菲向周圍看了看,擺了擺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羅獵並沒有離去,出於對周曉蝶的關心他不可能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裡。
程玉菲道:“周曉蝶,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周曉蝶道:“我睡着了,可是我被煙嗆醒了,到處都是煙,安翟過來找我,他抱着我往外面跑,本來我們都快出去了……可是他……他又回去了……說……說還有東西沒有拿出來……”
“什麼東西?”程玉菲追問道。
周曉蝶搖了搖頭,茫然道:“我不記得了,我真的不記得,他好傻……爲什麼要回去,爲什麼要回去。”
程玉菲還想問,羅獵打斷她的話道:“程小姐,我看傷者需要休息。”
程玉菲只能作罷,離開了病房,程玉菲向羅獵道:“如果……”她本想說如果羅獵能夠允許她想見見另外一位傷者。可不等她說完,羅獵就道:“不可以。”
程玉菲皺了皺眉頭。
羅獵道:“安翟的情況很差,現在並不適合配合您的調查,即便是催眠。”
程玉菲知道自己剛纔的行爲都被羅獵看穿,她點了點頭道:“也好,我還會過來。”
羅獵道:“不送!”
程玉菲和李焱東來到外面,李焱東道:“看來突破口就在另外一個傷者身上,根據周曉蝶所說,她丈夫本來可以順利逃脫,也不至於受那麼重的傷,可是他在即將脫困的時候又選擇回去了,他去找什麼?難道在綢緞莊內有重要的東西?這場火是不是因爲他要尋找的這件東西所起?”
程玉菲笑道:“阿東,有進步啊,你留意醫院的情況,如果傷者的情況有所好轉,你馬上就通知我。”
“是!”
程玉菲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壞了,只顧着問案,連時間都忘了,把車鑰匙給我,我得去車站接我的老同學。”
“男的女的啊?”
“要你管?”
羅獵坐在瞎子的身邊,望着瞎子煙熏火燎的大花臉心中一陣難過,所幸瞎子的燒傷不重,最爲嚴重的還是腦部的創傷,根據醫生的分析,他的頭部被重物撞擊過,應當是當時失火落下的房樑。
羅獵回想着剛纔程玉菲和周曉蝶見面的情景,如果周曉蝶所說的一切屬實,瞎子本有機會逃脫的,究竟是什麼讓他改變主意,不顧一切地回去呢?他在找什麼?究竟想把什麼東西搶救出來?
瞎子此時手指動了動,羅獵慌忙坐直了身子,瞎子囈語道:“三字經……三字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