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遲遲開
她痛哭流涕,一雙眼眸完全被淚水模糊了,旁邊的警察上前規勸,她全然不聽,熱心的路人也前來安慰,她還是不爲所動,她用力地哭、狠狠地哭,像是想要把所有的恐懼都通通發泄出來,她此刻別無所求,只是想痛痛快快地哭。
直到——
黎遠航手裡拎着一個紙質提袋,袋子裡面裝着兩本會計學方面的輔導書,這是他剛剛到誠品書店買來準備送給胡蝶的,看到停車的地方圍了一大羣人,他有些好奇地走近,卻看見她站在那裡,大哭痛哭。
他以爲自己看錯,可是沒可能,她就站在他的車子前,哭得不成樣子。
他連忙走上前去,扯了扯她的手臂,“胡蝶?!”
她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毫無反應。
“胡蝶,胡蝶……你怎麼了?!”他攬過她的肩膀。
可是她卻沒有擡頭看他,仍舊是低着頭,纖長的大波浪捲髮垂在兩頰,遮住了麗容,整個人看起來異常頹廢。
他不禁心悸,視線匆匆掠過現場,推測出了什麼,他擡手扣住她的後腦,強迫她擡眸對視向他,“胡蝶,你看着我,說話!”
她好像沉入了第四維空間裡,還是完全沒有反應,眼神都是呆滯,只有淚水從那漂亮的眼睫裡綿延不斷地溢出。
“胡蝶……是我……是我……”他搖晃着她的雙肩,試圖幫她找回正常的神智。
他溫柔的呼喚和掌心的溫熱,終於穿透了她密閉的悲傷,茫茫然眨眼,凝神,瞧見他好好地站在她面前,“黎遠航?!”
“對,是我。”他給予她正面的迴應。
她的淚顏映入他的眼眸,再次“哇”的一聲,她將他緊緊抱住,整張麗容埋進他的胸膛,當他感覺到一串串液體溼潤了他的襯衫,灼燒着他的肌膚時,他手裡的拎袋掉落在地上,卻沒有辦法去撿,她將他抱得死死的,十指緊緊揪住他的襯衫,像是要揪破。
她是真的嚇壞了,抱着他溫暖結實的身軀,她才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一點點回來,“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剛剛衝到他的車子前,發現車窗的玻璃全碎掉了,車廂裡面卻是空無一人,腦子裡瞬間就想起了電視新聞裡播報的那一段話——兩死七傷。
她還以爲他……
她抱得他很緊,緊得讓他和她都有些喘不過氣來,她伸手握住他溫暖的大掌,瑩亮的眼眸裡閃着淚光,握着他寬厚的手掌,她感受到情感的種子深植、紮根、抽長、發芽。
許久以後,她終於哭得再也沒有眼淚,哭得喉嚨沙啞,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她還是死賴在他懷裡,感受着他一下下強而有力的心跳
。
“你以爲我出事了,對不對?!”他輕拍着她的後背,溫柔安撫道,“我沒事,我剛剛正好去了書店。”
十五分鐘前,他開車路過誠品書店,忽然突發奇想,打算買兩本參考書給她,車子駛過十字路口,他減速,停靠在路旁,哪裡知道,他離開不到三分鐘,l型路口的另外一個方向,就有車子失控地衝過來,行駛中的車子、停靠着的車子,一連串地撞在一起。
幸好他去了書店,亦或者說,是因爲想買書給她,他才躲過一劫。
最近的醫院。
忙碌的醫護人員穿梭在長廊間,急診室外,外聚集着許多病患和家屬,衆人皆盯着電視畫面,關注着車禍的起因與經過、還有後續,警察與記者仍舊在現場,傷亡人數在不斷地增加當中。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胡蝶一張嬌顏哭得憔悴,像個孩子般,眼角還殘留着淚光,肩上披着一件男士的西裝外套,令她顯得愈加清瘦狼狽。
她的視線從電視畫面上轉移,落在自己的腳上,直到幾分鐘之前,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衝下樓來的時候竟然忙得忘記了換鞋,腳上只有一雙拖鞋,在奔跑的過程中兩隻拖鞋先後甩丟,她就那麼赤腳跑到了車禍現場,腳底不可避免地受了傷,有碎玻璃和小石子先後扎進了肉裡,護士緊急處理過,打了破傷風,還縫了好幾針,最後才纏上繃帶。
她看着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有些無地自容,明明他沒事,她倒是搞到醫院來了,可即便是受了傷,她心裡面還是覺得溫暖。
明明很疼,但是她的嘴角還是不由自主地往上飛揚,沒有人懂得她此刻心頭的那抹幸福感,只有她自己明白——君若安好,我便晴天。
黎遠航到藥局領了藥回來,看見她坐在椅子上,一張嬌容哭得狼狽不已,那脆弱的模樣讓他心悸。
他走到她面前,蹲身下來,問道,“傷口還疼嗎?!”
她搖了搖頭,目光在觸及到他擔憂的眼神時,不好意思地反問,“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很麻煩的女人?!”
“怎麼這麼說?!”
“只是一場烏龍,我卻把自己弄成這樣。”她很是歉疚。
他坐在她的身邊,把藥盒遞給她,又幫她擰開礦泉水的瓶蓋,說道,“這不是一場烏龍,車禍真的發生了,只是我比較幸運。”
她看着他,在他幽深明澈的黑眸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再看座椅旁邊,那印着“誠品書店”字樣的拎袋,她的眼眶再次發燙。
“哥……哥……你怎麼樣,你有沒有受傷?!”黎佳期聞訊趕來,驚惶地衝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