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趴在母親的肚子上聽了半天還是什麼都沒聽出來,她嘟了嘟嘴問道:“弟弟是不是不喜歡我?”
“怎麼會呢,只是他現在可能睡着了,小孩子都嗜睡,他要長身體,當然不可能一直動着。”
“那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出來啊,我都想看看他長什麼樣子了。”
黎寶璐摸着女兒的小腦袋笑道:“等到最熱的時候他就出來了。”
安安掰着手指頭算,“最熱是七月,那還有五個月呢,好久啊。”
黎寶璐看着她一個小人兒卻一本正經的喊着好久,不由笑出聲來。
“我想早點跟弟弟玩。”
黎寶璐就問,“那要是妹妹,你跟她玩嗎?”
安安呆,“不是弟弟嗎?”
“他害羞呢,所以躲起來不讓我們看見,在他沒出來前,我們當然不知道他是弟弟還是妹妹。”黎寶璐摸着她的小腦袋到:“但不論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希望安安能夠保護他,做一個好姐姐。”
安安豪情萬丈的拍着胸脯保證道:“孃親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弟弟,嗯還有妹妹的。”
“不是還有妹妹,而是或者妹妹。”
安安嘿嘿一笑,又趴着摸了摸母親的肚子,還嘰裡咕嚕的小聲說了些話,這才起身蹦蹦跳跳的去讀書。
她已經年滿三歲了,顧景雲正式給她啓蒙,拿着《三字經》教她背書,但除了《三字經》和《千字文》這些,顧景雲並不給她其他的書看,而是將其中涉及到的故事畫在冊子上給她翻看,又用木塊和竹片畫了畫寫了字給她玩,讓她在玩的時候認字。
顧景雲和她說,雖然他們的閨女聰明,但此時不比瓊州,安安沒必要那麼辛苦,所以只要快樂就行。
因此可以寓教於樂。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安安把識字當成了看圖說話和拼圖一類的遊戲,玩得不亦樂乎,就是已經八歲的妞妞都很愛玩,每天下學回家就跑來找安安一起玩耍。
兩個相差五歲的孩子最愛玩尋寶遊戲,每天傍晚秦府的花園都是她們大呼小叫的聲音和何子佩的呵斥聲,其中還夾着秦信芳的勸慰聲。
這也是住在秦府的顧景雲和黎寶璐感受到的最直觀的好處之一,他們終於不用時刻陪在安安身邊玩那些幼稚的遊戲了。
有了妞妞姑姑這個小夥伴,安安根本想不起來她還有父母這兩個大朋友。
而妞妞有安安作伴和父親的縱容後,更是頑皮,每天都能聽到何子佩的怒吼聲。
按說氣傷肝,但她因爲更年期的原因近來多愁善感,這氣怒一起反倒平緩了這個病症,加上寶璐再次有孕這件喜事撐着,兩下一中和,她的病反倒平緩了下來。
再吃寶璐開的食膳,直接就把身體調理過來了,現在臉色紅潤,眼睛明亮,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所以妞妞和安安就倒黴了,幾乎每天都拍一頓屁股。
一開始倆人還嚇得哇哇大哭,後來發現被拍屁股並不多疼,也就不在意了,每次被抓的時候哇哇大叫一通,被揍完摸摸屁股就跑走,完全不放在心上。
讓黎寶璐感嘆孩子更不好帶了。
果然,沒過兩天何子佩連妞妞都抓不到了,她直接蹦樹上去了,氣得她在樹下轉了兩圈,最後和寶璐抱怨道:“都怪你師父,瞧教的她什麼功夫,俠義沒學到,反倒拿來一個勁兒的氣我。”
寶璐還沒說話,顧景雲就先冷下臉來,看向得意的坐在樹杈上的妞妞,“妞妞,下來!”
妞妞嘟嘴,生氣的道:“都說了我不叫妞妞,我叫繹心!”
顧景雲眼中透着冷光的看着她,妞妞看着冷臉的表兄,不由心虛氣短,她扭過頭去懦懦的道:“我都取大名這麼久了,你們不能總叫我小名。”
顧景雲冷淡的道:“下來!”
妞妞看了看母親,見她扶着表嫂站在一旁不說話,只能慢慢的溜下樹,斂手垂腦的站在一旁。
顧景雲冷哼一聲,轉身道:“與我來書房。”
何子佩欲言又止,黎寶璐就扶着她低聲安撫道:“舅母放心,他心裡有數呢,不會欺負妞妞的。”
何子佩想到越見不聽話的閨女,微微嘆了一口氣。
以前妞妞也調皮,但她和丈夫說的話她還是聽的,可不知從何時起,這孩子似乎進入了叛逆期,不論她和丈夫說多少勸誡的話她都不聽。
好在她性子純良,除了更加調皮搗蛋外也沒做什麼壞事,他們夫妻又一直捨不得下狠手去治療,這才拖到現在。
現在見清和出手,她心中焦急卻也鬆了一口氣,總算能有個人治一治她了。
要說叛逆,十個妞妞也比不上清和的一根手指頭啊,他出手整治,何子佩開始爲閨女心疼起來。
何子佩忙四處望着要轉移視線,讓自己不要再想,免得會忍不住跑去書房把閨女救出來。
這一望便望見了剛纔逃走躲到花叢後的安安,她立即精神一振,丟下黎寶璐就去抓安安。
妞妞她抓不到,難道安安她也抓不到?
妞妞那個級別的頑童她治不了,難道安安這個三歲的初級頑童她也教育不好?
何子佩抓住安安,拎着她就往花廳那邊走,她決定要好好的和安安談談心。
安安大驚失色,踢着腿越過舅婆的肩膀就衝黎寶璐伸手,“孃親救我!”
黎寶璐就扶着肚子跟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追着,時不時的還衝安安揮手,讓她小心點,別踢到舅婆。
在書房裡的表兄妹之間的氣氛卻不怎麼好。
妞妞雖心虛,但也倔強的擡着頭,接觸到表哥清冷的目光就下移視線,看着書桌的一角發呆。
顧景雲坐在書桌後,沉聲問道:“看着你母親在樹下焦急卻抓不到你是不是很高興?”
妞妞張張嘴,最後委屈的咬了咬脣道:“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做得不好……”
“誰覺得你做得哪件事不好了,具體指出來給我聽一聽。”顧景雲沒興趣聽她那種中二的言論,目光如刀鋒般碾壓過去,冷然的問道:“是你父親,母親,還是我或你表嫂?你告訴我,誰不是如珠似寶的把你捧在手心裡的?”
妞妞張了張嘴,眼眶微紅的問道:“那你們爲什麼總要叫我妞妞,我都不叫妞妞了,我叫繹心。”
顧景雲頭疼,實在想不明白一個小名爲何要如此糾結,他們都叫慣了妞妞,而且這個小名多親切呀。
妞妞卻不這麼想,班裡,不,是整個女院就沒有小名比她還要難聽的了,以前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小名還好,但母親去接她時卻把她小名叫出來了,從那以後班裡的同窗都不叫她大名,總是妞妞,妞妞的叫她,難聽死了。
妞妞低着腦袋抹淚,現在她都不喜歡跟她們玩了,好不容易安安侄女來了,回到家她可以有個玩伴,可孃親這也要管,那也要管。
這也不許她做,那也不許她做,恨不得把她關在屋裡纔好。
連她帶着安安去挖條蚯蚓都要管……
顧景雲不能理解一個美美的名字對一個小女孩的重要性,就好比妞妞不能理解母親會因爲她挖蚯蚓而近水兒產生她會掉進水裡的惶恐一樣。
兩邊代溝太大,根本不能溝通。
好在顧景雲耐心足夠,他不能理解,但他願意傾聽,因爲站在下面的是他表妹。
妞妞委屈的抹着眼淚哭訴,顧景雲方纔知道她在書院裡竟隱隱被孤立。
顧景雲臉都黑透了。
第一個念頭就是,他的表妹怎麼會這麼蠢,清溪書院裡不僅有他,還有寶璐,哪怕自己沒能力反擊回去,找他們告狀也不會嗎?
而且只是被人隱隱孤立而已,要不要那麼難受?
他當年在瓊州罪村,不僅被人孤立,還差點連命都丟了,不也反擊回去,讓對方生不如死了嗎?
她做不到他做的那些也就算了,難不成連自身的優勢都不會用?
若是黎寶璐聽到妞妞被孤立了,第一個想法可能是幫着妞妞融合進集體裡,但顧景雲第一想法卻是以牙還牙的還回去。
他走到妞妞身邊,拉着她在臺階上坐下,冷聲道:“在外面受了欺負,回家就要欺負家人嗎?是誰教得你這樣沒出息?”
妞妞不服氣道:“我沒欺負孃親!”明明是孃親欺負她的,沒看見她都被孃親欺負的只能躲到樹上去了嗎?
“你以爲欺負只是這些表象嗎?你躲到樹上,你母親拿你毫無辦法,心裡不定怎麼傷心憤怒呢,難道這些不是欺負嗎?”
妞妞驚呆,“難道我要站着不動任由她揍我嗎?可是爹爹說過那纔是不孝呢?”
父母要教訓兒女,兒女就得乖乖跪着捱打,這樣的事在書上沒少些,被列爲孝廣爲傳播,但她記得小時候父親唸到這些故事時和她說,其實孩子跑走纔是真孝,因爲沒有父母忍心真的對孩子大撻小懲。
跪着讓父母大,讓父母傷心的纔是不孝呢。
“那你爬到了樹上你母親就不傷心了嗎?”
妞妞嘟嘴,“這也不對,那也錯,那我該怎麼做?”
“這世上從未有一定的標準,問你的心,”顧景雲輕聲道:“知道你的小名是怎麼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