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暖睜着那雙大眼睛聽着我說完了這些,就聳了聳肩撇了撇嘴說,你說的對,但是你知道女生都是死心眼的,尤其是在喜歡人上面,一旦認準了就是幾匹馬都拉不回來,就算你做過很多傷害她的事兒,她也還是會喜歡你,因爲只要你對她有一點好她就會把這些都忘了,只記得你對她的好。
張暖在說這些的時候輕輕的摳着鼻屎,雖然這些話是對我說的,但是在我看來卻又好像是她對自己說的。
我低下了頭,看着手裡的手機,然後嘆了口氣說,那要怎麼辦?張暖用手使勁兒的蹭了蹭鼻子說,其實說的這些都是藉口,最關鍵的其實只有一件事。我就皺着眉毛問她,什麼事兒?
張暖就用那雙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說,就是你到底喜不喜歡她?我一下子就被張暖問的愣在了那裡,不過我馬上就低下了頭避開了她的目光,張暖就搖了搖頭然後用那隻裹着石膏的胳膊笨拙的拍了拍我的後背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張暖的話就像一把鹽,就那麼灑在了我心裡那個名爲白露的傷口上,可是我也無數次的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不過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對她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因爲那裡面摻雜了太多的東西,有太多太多的內疚,還有太多太多她溫柔的笑臉,我忘不了,卻也放不下。
最後我不願再想下去,因爲我只要一想到這些就會頭疼,心煩的要命,煩的讓我什麼事兒都做不了。
所以我想了很久,最後只是拿起手機給白露發短信說,你等的那個人其實並不一定還是你記憶中的那個人了,過了這麼多年,他可能早就已經變了,甚至變得連他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了,他不值得你這麼等下去。
我編輯完了這條短信,又看了好久才按下了發送鍵發了過去,我越發的討厭自己,因爲我發現自己總是這樣的口是心非。
又是過了好久,白露的短信纔回了過來,她說,其實我說的這些她都知道,她也知道那個人可能早已經變得早就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愛講笑話的小男孩了,可是有些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就忘記的,就像是烙在心裡的印,她也以爲自己早就已經忘記了,可是生活中總會有那麼一些最微小的人或者事兒讓她想起,那些烙在心裡的印就會閃着光,掙脫那些所有時間結成的痂,從那些記憶的傷口裡滲出最鮮紅的血,讓她痛的忘掉了自己,只記得那個記憶裡的男孩。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爬的慢慢的蝸牛,這些記憶就是她背上的殼,她不知道這記憶的殼是一直保護她純真的心不受外界的干擾一直活在童年那個美好的回憶中,還是已經成爲了她生活的重擔,一直讓她負重前行,不過她卻一直都相信着或許有一天她會忘了這些記憶,但是她不知道沒有了殼的蝸牛會變成什麼,可能會瞬間就會被這個世界給碾碎,也有可能就像那破繭成蝶的毛毛蟲一樣,獲得一個新的形態,綻放出她自己的美麗,盡情的在這個世界飛舞。
只是她不知道那一天她還需要等待多久,等到忘記她這些最寶貴的東西的那一天,或許只需要再等一天,也或許需要再等上一年,當然也或許需要她等上一輩子,可是不管她有沒有等到那一天她都不會抱怨,因爲這就是她的命。
當我看完她這條短信,我久久的都不能說話,只是感覺鼻子很酸很酸,我緊緊的閉着嘴,彷彿只要稍稍張開一點那些所有藏在心裡的話就會噴薄而出,我只能拼命的壓抑着心裡的那股衝動,那想衝到她面前的衝動,那想告訴她我心裡也烙着跟她一樣的印的衝動,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因爲那些記憶並不是我的殼,我不能站在一個地方去等着她,然後等她費盡這所有的艱辛來到我身邊的時候,再給她致命的一擊,我做不到卻也忘不掉,我這個懦弱的自私鬼,我害怕承諾,我害怕站在她旅途的終點卻又無法給她應有的幸福,原諒我,因爲我只是個十八歲的少年。
最後我只是低着頭,在手機上輕輕的敲下了對不起三個字發了過去,那所有的情感淤積在了心中最後能流出來的卻只有對不起三個字,因爲我想說的太多,可是最後能說出來的卻也只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它們就像是我專屬的名字一樣,顯得是那麼的無力與蒼白。
可是白露很快就又發過來短信跟我說,沒事,因爲這一切都是命中註定,她不怪我,而且她並不是像看起來那麼的脆弱不堪一擊,她其實是個特別堅強的人,她還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她跟在我身後一起跑,摔倒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哭,反倒是我一看見她摔成那樣就會特別自責的大哭起來,每次都是她笑着安慰我說她沒事的呢,看到這裡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了,拿着手機飛快的跑出了教室,不顧一切的跑下了樓,跑到了那個黑黑的圖書館的門前,瘋狂的喊着,喊着她的名字,我不管那些路過的人怎樣是用一種怎樣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可是在喊完她的名字之後我卻只能茫然的站在那裡默默的說一句,對不起。
我自己一個人坐在圖書館門口那冰涼的石階上,那裡是我倆曾一起坐過的地方,可是現在卻只有我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教學樓裡響起了晚自習上課的鈴聲,而我卻只是看着那些匆匆的往自己班級趕的學生沒有任何的感覺,因爲我只是在心裡不斷的重複着張暖問過我的那個問題,我到底喜不喜歡她?
可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爲每當我想告訴自己我是喜歡她的時候,就會總有個聲音在我耳邊說,內疚不等於喜歡,你不過是想補償你犯下的那些錯而已,可是當你真的決定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你並不喜歡她,然後你就會把她傷害的更深,你這個自私的人渣只是想讓自己好受一些罷了。
可是每當我在心裡想決然的告訴自己不喜歡她的時候,我就會想到小時候跟她在一起的那點點滴滴,那本不可能記住的童年的記憶,此刻卻比任何事物都要清晰的重現在我的腦海裡,就連我現在坐着的圖書館門口也是一樣,都是因爲她,我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最後我只能擡起頭茫然的看着夜晚的天空,今晚並沒有星星,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默唸着她跟我說過的那句話,這一切不過都是命中註定。
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遇到過她,畢竟那些也是我最美好的回憶,只不過我總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如果我沒有做那些傷害她的事兒,我們會怎樣,我想了一會兒,忍不住笑了,因爲我覺得自己就算不做那些錯事兒,也總會做些別的事兒傷害到她,因爲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個自私的人。
我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覺得自己是個爛人,卻總能碰到這些心地特別善良的女孩,願意包容我的女孩,我不知道老天是怎麼想的,讓我有這些經歷,讓我遇到這些最善良的女孩,只是我忍不住想着,如果有一天這些女孩全從我的生命裡消失,我會怎樣,我搖搖頭,不願意再想下去。
這個時候我的手機震了起來,我打開手機看了看,是張暖給我發了短信,她問我,你還好吧?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回了過去,倆人就開始聊了起來,今天的她好像跟平時不太一樣,少了一分任性,卻多了一分善解人意,她沒有刻意的在安慰我,卻一直在聽我訴說,而我也不知爲什麼,就是願意把所有的心裡話都跟她說,雖然很多的想法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太自私和懦弱,可是我一點都不怕把我的這些缺點暴露在她的面前,而她也不會因爲這些去批評我,或者嫌棄我,她只是在跟我說誰都會有缺點,誰都不是一個完美的人,因爲誰都不是一個完整的人,人生下來就是不完整的,只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人才會變得完整,我就問她,那怎麼才能知道誰是自己的另一半呢?張暖卻只是告訴我不知道。
後來我倆又聊了很多,就連林依發短信給我讓我做心理測試題都讓我用困了想睡一會兒這個藉口搪塞了過去,跟張暖聊了那麼多,讓我印象最深刻的還是她跟我講的那句,有些人註定了是有緣無分的,所以應該學會放下。
我知道她這話是在開導我和白露的事兒,可是我卻覺得這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過我並沒有這麼跟她說,而是問她,那你跟大笨熊的事兒算不算有緣無分?她說算。
我就又問她,那你放下了麼?張暖就不說話了,我就又跟她說,誰都有過不去的坎兒,我是白露,你是你的大笨熊。
張暖想了好久,我都以爲她不想跟我聊了呢,她纔給我回過來一條短信說,她一直在找一個方法過了這道坎兒,或許很快她就會找到一個方法過了這道坎兒了。
我當時就笑了回覆她說,別你只是過了這道坎兒就又找到了另一道坎兒。張暖就回短信說我,讓我趕緊回寢睡覺去吧,然後就是再見倆個字加上一個歎號。
我就站起了身,真的回寢睡覺了,當然晚上還是跟林依說了晚安的,雖然覺得有些內疚,可是我跟林依也沒說什麼別的,只是騙她說我有點頭疼,所以想早點睡覺。
林依就也只能訕訕然的讓我早點休息,不過我還是跟她說明早一起吃早餐,她就只是回了個好,我倆就結束了晚上的聊天。第二天早上起來之後我就感覺一切好像都恢復了正常,跟林依一起去食堂吃了早餐,昨晚那沒盡興的聊天似乎都在早上補上了,然後我又給張暖帶了幾個包子,沒敢給她買酸菜的,因爲我受不了她一張嘴跟我說話滿嘴的酸菜味。
回去見到了張暖也跟平時一樣,鬧了一會兒,幾個包子就讓她笑逐顏開的,我當時還忍不住在心裡尋思小女生就是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