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好只覺得很煩躁,特別煩躁,這些人的聲音不停的在她耳邊,打擾到她和左寒城說話了。
左寒城一直貼在她的耳邊說話,左寒城在抱着她,左寒城就在她的身邊,那些四周的人都在幹什麼?
他們爲什麼要哭?
“安好,你快跟媽說說話,你別嚇我啊安好……”
媽?
她什麼時候有過媽媽?
安好下意識的冷冷的勾了一下嘴角,腦子裡的那些滾燙的情緒如天邊被染紅的火光一般將她的意識燃燒殆盡。
吵死了,她要去見左寒城,哪裡有他的地方,纔是她的歸宿……
“安好!安好!”安萍一臉驚恐的看着懷中再度昏迷過去的安好,頓時紅着眼睛朝着身後趕來的救護車方向焦急的大喊:“救護車!救救我女兒!快救救我的女兒——”
安老爺子站在一輛車邊,蒼老的容顏上帶着幾分蒼然,注視着被安萍緊緊抱在懷裡的安好,看着那姑娘身上的血跡和蒼白,目光再又緩緩的擡起,看向遠處那彷彿要燃燒個幾天幾夜都不會熄滅的火海。
安心縮站在安老爺子的身後,看見媽媽一直抱着安好彷彿全世界都已經不如她懷裡那個女兒更重要,安心癟着嘴,卻是不敢上前說話。
而就在這時,一個身着黑色風衣的中年男人緩步行至安萍的身後,看着那個二十幾年未見的女人,再看向她懷裡昏迷不醒的孩子,沉冷的眸光轉過,看向那個在火光的照耀下卻更蒼老了幾分的安老爺子。
“安老先生,輾轉二十幾年,走到今天,你滿意了?毀了自己的女兒,再又毀了自己的外孫女,這一樁樁一件件,你,滿,意,了?!”
那一聲一聲如同從地獄裡拔出的聲音帶着聲聲的質問,已經老去卻仍然優雅清沉的聲音使得安老爺子猛地擡起眼看向那個中年男人……
*****
“不能陪你去拍海灘的套繫了,怪我嗎……”
“不能陪你老到了……”
耳邊仍然是左寒城的聲音,可是那聲音模模糊糊的彷彿在天邊,彷彿在一點一點的離她遠去,彷彿有什麼在抽離她的身體抽離她的生命。
乾涸的喉嚨裡忽然被喂進清甜的水,讓安好在可怕的黑暗和混沌中感覺到了外面的世界,她不能死,左寒城也沒有死……他在等她……
可是無論她怎樣試圖去睜開眼睛,卻也始終都無法睜開,只有耳邊那些雜亂的聲音和奇怪的嗡嗡聲。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耳邊彷彿像是有人在說話,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溫柔的,帶着哭泣,有人在撫摸她的臉。
再又不知道多久,彷彿有人在爭吵,有很多人在爭吵。
“行了,都別吵了,如果當年不是你一直拒絕安萍和他的事情,如果不是你用軟禁她的方式阻止她離開!安萍也不會因爲從安家逃走的時候誤傷了傭人而致傭人救治不及時的死亡!如果不是因爲你,安萍也不會在斷絕關係後隱姓埋名去中國生活,更不會因爲你的權勢相迫而在國內連一點鋒芒都不敢露!”
“你該清楚他的能力,就算安萍去了中國他也一樣能找到她!”
“咱們女兒當初已經跟你斷絕父女關係了,你卻還是不放過她,用盡一切方法和手段將他逼回美國,可是你知道在他離開之後安萍在中國發生了什麼嗎?你知道她最後走投無路到什麼地步嗎?”
“你又知道當初他瘋了一樣的找咱們女兒,可咱們女兒因爲被那個姓顧的染指過,更因爲那些年的經歷而不再見他,你又知道我爲了讓安萍回來而用了多少方法才終於通過醫院的手段將她的名字從中國那個地方抹去!”
“你又怎麼會知道安好這個孩子是被咱們女兒小心翼翼的藏在中國的親生骨肉!”
“你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用着你年輕時習慣了的那些獨斷的裁決去做一切,你逼得我們女兒一輩子都沒得到幸福,最後也害得我們的外孫女到了這種地步!你纔是罪魁禍首!安好這孩子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卻不能相認,你知道這個孩子活的多苦啊你……”
“我們的外孫女被遺棄在中國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因爲有左寒城出現在她身邊,我估計這孩子可能永遠都不會被人帶到我們面前,她的身世永遠都只會是被我和安萍藏在心裡的秘密,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她的外公是美國安家的一家之主,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流着的是安家的血!”
……
那些人在吵什麼,直到聽見了左寒城的名字,安好從那些爭吵和迷茫中忽然睜開眼。
旁邊站着很多人,她剛剛睜開眼的一瞬間只感覺白光刺目,可是她聽見左寒城的名字了,她要見左寒城!
努力的去適應光線,聽見的卻是一陣急促的向自己靠近的腳步聲,接着有人來輕撫她的臉,聲音裡帶着顫抖:“安好,你醒了?是不是醒了?快跟媽說說話,安好……”
安好逐漸的適應了光線,感覺那人的手在她的臉上撫過之後,又放在了她的肩上,溫柔的力道讓她覺得熟悉又陌生,可是她覺得自己很燙很燙,燙到連呼吸都是滾熱的。
看見安好轉過眼來看自己,安萍忙轉身說:“快叫醫生!安好醒了!她在看我!我的女兒在看我!”
安好彷彿沒有什麼意識的看着在牀邊淚眼婆娑的女人,腦子裡很空很空,什麼都沒有。
“安好……”安萍的手幾乎是有些無措的在她肩上撫過:“我的孩子……我的女兒……你醒了就好,媽快要被你嚇死了……”
安好沒感覺自己身上哪裡有特別痛的地方,除了感覺到自己通體滾燙之外,再無其他感覺。
她茫茫然的看着那個在牀邊哭泣的女人,眼中那些模糊的影響重疊,終於看清了是安萍之後,她的眼神卻是透過安萍的肩膀,向着她的身後看去。
在一片素白的病房裡站着幾個人,有不知何時已經甦醒的安老夫人,有安老爺子,有安家的傭人,還有一個高大的穿着黑色風衣的陌生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