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那聲音,嫪毐的臉色就驟然一變,他隨手一點地面,剛纔藏心和尚脫手掉落的戒刀化爲一道青光飛起,就待向幽谷外斬殺那旻家來傳信的子弟。
勿乞隨手一指,一個灰濛濛的咒文脫手而出,化爲一道扭曲的宛如人臉的灰氣射出,攔腰撞在了戒刀上,將戒刀打得偏出了七八丈遠,一刀插在了佛殿的一根柱子上。勿乞向嫪毐笑道:“此乃佛門境地,菩薩您怎好放手殺人?”
嫪毐雙眼一瞪,梗着脖子說道:“本師乃殺生菩薩,專門以殺護衛人間正氣!”
嘖,以殺人護衛人間正氣?勿乞脖子上一片汗毛豎了起來,這話也虧你嫪毐說得出口。撇撇嘴,勿乞身體一動,十八條魔神傀儡悄無聲息的從勿乞體內走出,化爲十八道虛影飛撲而下,融入了散樂真人和火鴉道人以及另外幾個修爲最高的修士體內。蹲在大殿角落裡,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旻華、旻娥七個男女,也被勿乞用醉龍香放翻後,被魔神傀儡附身。
可怕的骨肉啃噬聲從這些被附體的修士體內傳出。他們的身體上冒出森森黑煙,不多時,他們就睜開雙眼站了起來。站起來的人,外表依舊是散樂真人和火鴉道人,但是實則上,他們已經被魔神傀儡取代。
這是大力神魔鬥天訣中一種偏門的魔道秘法——傀儡附身奪魄大法,被魔神傀儡附身,這個人的全部修爲和精氣神都爲魔神傀儡纂奪,連同他們的全部記憶和知識也都被魔神傀儡接收。也就是魔神傀儡渡過了天界,化身魔仙之後,勿乞才知道他們還有這樣的秘法。
唯獨這秘法的使用條件略微苛刻了一些,必須是對方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才能施展。但是有了醉龍香,散樂真人一夥都和死人無異,魔神傀儡附身,自然是輕而易舉。
眸子裡幾點紅色魔焰閃了閃,火鴉道人隨手朝虛空一指,那個火葫蘆就搖搖擺擺的墜了下來,落在了他手中,火鴉道人摸了摸空蕩蕩的手指,乾笑了一聲,背起雙手站在了勿乞身後。勿乞將火鴉道人的兩個儲物手鐲內的所有物事都塞進了黑龍靈戒,然後將空蕩蕩的儲物手鐲遞給了火鴉道人。
散樂真人等修士也都從勿乞手中取回了自己空蕩蕩的儲物法寶。除了隨身應用的飛劍法寶,他們身上再也沒有留下半點兒東西。忙完了這一切,散樂真人才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慌什麼?亂什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金閣寺的幾個禿驢麼?老祖這就回去,好好的收拾他們!”
勿乞掏出幾個玉瓶的藥粉藥水,調配出了一撮兒醉龍香的解藥,讓散樂真人給那些昏迷不醒的修士一人鼻子下面塞了點藥沫兒,將這些人都弄醒了過來。
一番口舌,散樂真人擺出了當家老祖的威風,解釋說勿乞等人已經被他大法力收服,所有人都願意加入和安城旻家成爲旻家的屬下。然後散樂真人對着那些不知所措的修士就是一通破口大罵,責罵他們都是一羣廢物,怎麼被藏心老和尚一聲獅子吼就給震暈了過去,平白無故丟光了旻家的臉面。
如此做作了一陣,這纔將事情給囫圇了過去。免不得勿乞又得將剛纔搶到手的儲物袋之類的東西讓散樂真人還給了這些修士——就當是他們被弄暈後掉進佛殿,被勿乞搶到手了就是。
折騰了足足一刻鐘,連同剛剛跑來報信的一個旻家的子弟一起,一行修士駕起雲團,急速朝和安城方向奔去。
藏心老和尚早就被勿乞這匪夷所思的手段弄得目瞪口呆,但是嫪毐這個活菩薩當面,勿乞又是剛剛幫助自己驟然提升了兩個境界的恩人,藏心老和尚也就守嘴藏拙,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他將守心小和尚留在禪院裡打理那些傢什,自己也殷勤伺候着勿乞和嫪毐,一路直奔和安城。
禪院所在的幽谷距離和安城只有不到五百里,以前靜安和尚做城主的時候,還經常來藏心禪院和藏心老和尚談經論法。如今藏心老和尚得到大機緣,幾乎一步修成金身羅漢,而靜安和尚卻已經身死魂消,被大樂天宮的修士打得魂飛魄散。
遠遠望着和安城的城牆,藏心老和尚不由得沉沉感慨了一聲。
和安城,方圓十萬裡內最大的城池,是很久以前虞朝‘安樂郡’的郡府所在。後來修仙門派逐漸侵蝕安樂郡的基業,虞朝人皇的勢力被逐漸驅逐出去,如今和安城已經是一座自治的城市。
古老樸實的和安城被六水環繞,六條飄帶一樣的綠水冉冉從和安城周邊流過,給和安城帶來了肥沃的田土和優美的環境。城內所有的建築都極其的古樸厚重,七成以上的建築都是用巨大的雕琢整齊的巨石和數人合抱的原木建造,恢弘大氣,有一種萬年不移的厚重感。這些建築物上雕刻精美的圖案花紋,又給這些建築增添了幾分靈氣,讓這些建築憑空多了一份生氣。
在這些建築之外,大概三成的建築則是極盡華美精巧,所謂奇技淫巧之術,在這些建築之中比比皆是。甚至有些建築不惜耗費巨大,用各種法陣托起在空中,漂浮在離地百丈的雲霞之上,金雕玉砌的樓閣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和那些古樸穩重的建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些建築,就是和安城被修仙門派掌握在手中後,由歷代城主和往來的修仙之人搭建。
今日的和安城,不僅僅是安樂郡的經濟中心,也是方圓百萬裡內大小修仙勢力的貿易場所,其地位一如青崖仙坊。城內居住的凡人超過百萬,而城內常駐的和流動的修仙之人,加起來總在數萬左右。
勿乞一行人駕雲來到和安城附近時,恰恰看到和安城四個方向的城門口,都有一個高大的和尚盤膝而坐。在他們面前或者是一根降魔杵,或者是一根木杖,或者是一個鉢盂,或者是一個木魚,幾件物事放出淡淡金光,從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化爲一道淡淡的金光,將整個城池徹底的籠罩在內。
這一道金光看似極薄,卻極其柔韌,城內好幾個修士動用劍光法寶攻擊金光,卻被反震之力弄得自己吐血。大羣修士呆呆的飛身在空中,看着這一片金光作聲不得。城外想要進去城裡的人不會受到金光阻礙,而城內想要出城的人,不論是凡人修士,都會被那道金光攔在城門口動彈不得。
在四個和尚的身邊,分別放了一口足足能裝下千多斤水的大水缸。水缸就放在金光當中,時不時的有些凡人往水缸裡丟些金顆粒、銀錠、銅錢,乃至饅頭包子油餅之類的食物,他們也就不受障礙的走出了城池。
其中一個和尚的收穫最多,他的那口大水缸裡,已經存了小半缸的金銀銅錢和各色食物,勿乞甚至看到,還有兩個滷熟的豬頭正眉開眼笑的躺在水缸裡,也不知道是哪位妙人丟進水缸的。
散樂真人沒動,火鴉道人也沒動,但是那四個和尚卻同時隔着數十里地向這邊看了過來。
一聲洪鐘般佛號響起,四個和尚一起大喝道:“貧僧乃金閣寺山門護法僧,今日特來和安城向諸位道友化緣重鑄佛陀金身,還請諸位道友慷慨解囊,功德無量!”
勿乞已經將自己的面容微微的調整了一下,他望着那四個和尚大叫道:“四位大師不是爲了玉塔寺之事而來?”
勿乞這是明知故問,金閣寺的和尚突然堵住和安城的大門,怎可能不是爲了玉塔寺的事情而來?不僅僅是玉塔寺,金閣寺還被大樂天宮巧娘娘的入幕之賓們堵上了大門,寺內高手無法外出,這才導致了玉塔寺被大樂天宮血洗。金閣寺心中有怨氣,故而在散樂真人接掌城主之位後找上門來添亂。
也許是大樂天宮身後的那些人修爲太強,金閣寺也不願真正和大樂天宮扯破了臉皮,所以這四個和尚才只是堵住了城門,沒有直接打進去。但是話說回來,像這四位大和尚這麼做,和直接欺上大樂天宮的門,又有何異?但是他們沒有動用暴力手段,大樂天宮如果做出了過激的反應,怕是金閣寺正好藉機發難。
畢竟巧娘娘的幾個牀榻之友只是堵住金閣寺的大門,而不是幫助她覆滅了金閣寺,顯然要麼是巧娘娘還不足以讓她的姘頭如此犧牲,或者就是金閣寺後臺靠山也足夠硬朗。現在金閣寺擺出了故意噁心人的架勢來,就是要看大樂天宮的反應呢!
沉吟片刻,勿乞大笑着問道:“和安城現任城主散樂真人在此,幾位大師,不知我們可否進城?”
一個大和尚深深的望了散樂真人一眼,頷首道:“進去可以,出城麼,總要和我佛門結緣了才行!”
勿乞心念一動,散樂真人突然冷笑起來:“都隨本真人進去。哼,幾個禿驢算得什麼?先進城,再和他們計較!”
一行人駕着雲,果然輕輕鬆鬆的突破了金光屏障,進去了城裡。
四個和尚的目光掃過藏心老和尚,很是詫異於爲何勿乞他們一行人中會有僧人存在。但是他們顯然和藏心老和尚不認識,他們只是記下了藏心的面容,就任憑他進去了城中。盤古大陸僧道散修不知多少,散樂真人有幾個做和尚的好友,也是理所當然的。
剛剛進到城裡,一羣修爲從元嬰初期到金丹初期不等的修士就焦急的衝了上來。
其中修爲最高的那個元嬰初期的白衣秀士指着散樂真人厲聲喝道:“散樂,不管你們大樂天宮怎麼折騰,耽擱了我們的事情可是不成。本門幾位長老來此巡視,也被這些和尚堵在了城裡,這是你們大樂天宮和金閣寺的恩怨,千萬不要牽扯到我們身上!”
擡頭看看日影,白衣秀士慍怒:“給你們一刻鐘,若是本門長老還不能出城,以後本門所有的店鋪,就全部轉移去和樂城,讓你們大樂天宮和那些凡人收稅抽頭去罷!”
勿乞心臟頓時微微一抽,這可不成,這些修仙門派的商行跑了,他侵佔了和安城還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