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森森,古木參天。
良渚城中一座佔地超過萬畝的庭院後方,一片湖水圍住了一座孤零零的小島,綠樹環繞中一座高有百丈的石塔斜斜的刺向天空。石塔的頂層四壁洞開,石塔內陳設了幾個石質蒲團,每個蒲團前都放着一條小小的石制條案。
石塔正中一個小巧的火爐正噴着紅色火焰,青銅製的水壺中,一壺從地下三萬丈寒泉中取出的寒泉水正慢吞吞的散發出淡淡的白氣。這種採自良渚地下深處的寒泉水質極重、極寒,卻偏偏是甘醇異常,拿來泡茶是極好的水質。只是這水寒氣太重,已經被火爐中以火屬性靈石引燃的靈活烹煮了小半個時辰,卻依舊沒能將水燒開。
兩個身穿黑色長裙生得眉清目秀周身靈氣逼人的侍女跪在火爐邊,正小心翼翼的照料着火勢,不時查看水壺中的寒泉水的情況。在她們身邊放着幾塊極好的茶磚,青綠色的茶磚正散發出嫋嫋清香,聞之讓人心神澄淨有飄飄欲仙之感。
姬嶴盤坐在一個蒲團上,正耷拉着眼皮做冥思狀。他雙手放在膝蓋前,周身氣息含而不吐,一口氣緩緩吸進去又緩緩吐出來,一次呼吸能持續一刻鐘之久。他已經這樣子坐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好似已經變成了石塔的一部分,已經和這石塔融爲一體。
在他身邊,是另外三個相貌生得和他差不多,表情比他更加呆板、呆滯的中年男子。他們也工工整整的盤坐在蒲團上,深深的吸氣吐氣,就和泥胎木雕一般沒有絲毫的活氣。只是偶爾他們目光相互接觸,似乎在交換着某些意見,同時他們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姬嶴的身上。
這三個中年男子身穿黑色錦衣,衣袍上隱隱有玉光閃爍。他們的衣袍看起來不起眼,但是實則都是用上好的天蠶絲製成,而且天蠶絲中還混入了異常珍稀的用軟玉以秘法抽成的細絲,這樣的衣服料子就有着不弱於普通天仙器的防禦力,加上這些衣袍都是大虞的大匠用秘法制成,上面密佈無數的符文禁制,每一件衣袍都是價值鉅萬,而且有着極強的防禦力。
在大虞,能穿上這種衣袍的人定然是大虞的宗室王爵。相比而言,姬嶴身上一年四季不變的黑色粗麻布衣,就顯得格外的粗陋了一些。但是姬嶴的氣勢卻比這三個中年男子更盛了數倍,就算是穿着粗麻布衣坐在他們身邊,也依舊顯得地位比他們高了不止一等,這三個錦衣男子就好似姬嶴的隨從一般。
四個人和兩個侍女無聲無息的坐在石塔上,有湖面上的風帶來了花草的氣息。良渚的靈氣充裕,故而花草都生得極好,錯非所有的花草都被司天殿的祭司抹殺了靈智,這些花草中已經不知道誕生了多少妖怪。饒是如此,這裡的花草的香氣依舊和靈丹妙藥一樣,聞而清心,有一種五臟六腑都被徹底洗滌的強大效果,常住在這裡,有延年益壽的效果。
一道長風吹過,在石塔內盤旋了一週,石塔內最後一張空着的蒲團上突然多出了一人。
姬嶴和另外三個男子同時屈身沉聲道:“父王!”
兩個侍女急忙五體投地的跪拜了下去,嬌聲呼道:“王爺!”
陽山王姬奎,也就是姬嶴和另外三名男子的父王輕輕的哼了一聲,手掌微微的擺了一下。兩名侍女乖乖的直起身體,越發小心的伺候火爐和水壺,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音。姬嶴和三個兄弟也直起身體,昂首挺胸的看向了姬奎。
身高近丈的姬奎略顯瘦削,面孔上有一層紫氣瀰漫,宛如一層面紗矇住了他的面孔,將他那張瘦削森嚴的面孔遮擋了大半,很難有人能透過這一層紫氣看清他的容貌。陽山王姬嶴在大虞朝堂中,也以心機最難測而著名,極少有人能弄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盤坐在蒲團上,姬奎輕咳了一聲後緩緩說道:“姬嶴這次做得很好,真沒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將萬仙盟主那老妖道給宰了。哼哼,當日我們父子五人調動百萬大軍,爲父還央求了那幾位前輩出手設下埋伏,也只是重創了他,沒想到你真能殺了他!”
姬嶴微微欠身沉聲道:“孩兒僥倖罷了,正好碰到了譚朗這個人才。”
姬奎還沒說話,一旁的青丘王,也就是姬嶴嫡親的大哥姬岱沉聲道:“那譚朗體法雙修,倒是難得的人才。尤其是他得了陛下的賞賜,此次去衍天殿定然大有所獲。父王,孩兒麾下人手空虛,既然玉師已經被父王指派去幫三弟了,這譚朗不如調來孩兒麾下效力罷?”
嘴脣較薄,顯得有點冷酷無情的姬岱微笑着看着姬嶴笑道:“三弟,你已經晉升王爵,如今是嶽峰王,可比我們這幾個不成器的兄弟好了太多,區區一個譚朗,你不會捨不得罷?”
“區區一個譚朗?”姬嶴眉頭一挑毫不客氣的冷笑道:“好一個區區一個譚朗,大哥可知道爲了招攬譚朗,姬嶴耗費了多少心思?你可知道,如今譚朗名下的東海州,除了陛下賞賜的領地,實則他原本的東海郡已經有數州之地的地盤?爲了從伯仲孚掌控的中州弄來這麼多土地賞給譚朗恩結於他,姬嶴欠了伯仲孚多大的人情?”
在勿乞被封爲東海州侯之前,那是還是暘丘王的姬嶴爲了拉攏勿乞,就幫着他好幾次擴張了東海郡的領土。但是東海郡除了是海州下轄的郡治,他附近的其他幾個大州都是中州治下的下品大州。爲了從這幾個州治手中弄到足夠的土地送給勿乞,姬嶴可是和伯仲孚達成了不少協議才成事的。
爲了拉攏勿乞,姬嶴可是耗費了天大的力氣和代價。如今姬岱要將勿乞要走,姬嶴怎可能答應?
冷哼一聲,姬嶴淡淡的說道:“大哥如果覺得麾下空虛,玉甠晟那廝你若是喜歡就儘管要去。但是誰敢動譚朗的主意,休怪姬嶴不講兄弟的交情!”
暘丘王姬奎坐在蒲團上,就好似沒聽到自己大兒子和三兒子的爭執一般,他宛如石像一樣坐在那裡,對姬嶴和姬岱的話沒有半點兒反應。只是姬嶴用極其厭惡的語氣說起玉甠晟的時候,姬奎這才微微眯起了眼睛,眸子裡隱隱有寒光閃爍,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
姬岱橫了姬嶴一眼,冷笑道:“哦,三弟居然如此看重譚朗?他雖然是體法雙修的資質,可不見得就能順順當當太太平平的走下去呢。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三弟給他的那些東西,可不是浪費了麼?”
姬岱的話中充滿了赤裸裸的威脅,姬嶴冷哼一聲,周身突然有森冷的氣息釋放出來,他看着姬岱說道:“若是譚朗有什麼三長兩短,大哥麾下的九大羅神將,那是一定會有三長兩短的!”
臉色驟然變得鐵青一片的姬岱狠狠的瞪了姬嶴一眼,從鼻子裡噴出了一聲冷笑。
一旁姬嶴的二哥汌丘王姬嶽和四弟峒丘王姬嵐相互看了一眼,生得壯碩魁偉讓人不由得懷疑他有龍伯國人血統的姬嶽沉聲道:“老三,你如今立下了大功,已經被晉封嶽峰王,二哥我還是丘王呢,你將那譚朗借給二哥一段時間,等二哥我。。。”
姬嶴不等姬嶽講話說完,就乾脆的回絕了他:“二哥,此事不用多說,再說就傷了我們兄弟之情了。”
姬嶴剛剛回絕了姬嶽,一旁背後生了一對兒羽翼,擺明了是陽山王姬奎和羽人女子生下來的峒丘王眨巴了一下眼睛,含笑朝姬嶴拱手道:“三哥,兩位哥哥麾下都是兵強馬壯,唯獨弟弟我。。。”
姬嶴乾淨利落的一揮手,毫不客氣的對姬嵐冷笑道:“老四,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和你有這麼好的交情麼?當年是誰趁我領軍出外,強奪了我看上的女子的?又是誰在父王面前讒言,讓父王差點沒下令將我痛打一萬軍棍的?將譚朗借給你?你值我給你這個面子麼?”
姬嵐微微一笑,麪皮顏色卻是變都沒變一點兒。
當着陽山王姬奎的面,姬嶴兄弟四個淋漓盡致的表演了一出‘兄弟和愛’的好戲。可是姬奎卻好似沒聽到自己四個兒子所說的那些話,他輕輕的咳嗽一聲,擺了擺手,頓時姬嶴四人同時閉上了嘴,乖乖的低下了頭不再動彈絲毫。
姬奎望了一眼四個兒子,冷冷的說道:“就不要動老三的主意了,他能招攬到譚朗,這是他的運氣。盤古大陸如此廣袤,奇人異事層出不窮,不知道有多少人才藏於草莽之中,你們怎麼不自己去發現人才?”
冷哼一聲,姬奎淡淡的說道:“白山王和他的兒子那邊,最近還是有不少小動作。你們兄弟內爭,那是小事,但是白山王和章丘王這兩個孽障,他們和我們之間的爭鬥,卻是生死大事,你們要弄清楚其中的關鍵!”
看了一眼姬嶴,姬奎沉聲道:“玉甠晟和你不對勁,那麼就讓他去輔佐老大。你這次立下功勞,陛下賞賜了這麼多封地,你可缺人手去打理?”
姬嶴欠身沉聲道:“孩兒麾下行軍打仗之人衆多,但是處理政務之人極少。”
姬奎緩緩點頭,他拍了拍手淡然道:“那,就讓風泠泠去幫你吧!畢竟他曾經是中州牧,幫你打理封地還是綽綽有餘的。只是他身上畢竟揹着事情,不要讓那邊的人發現他就是!”
一道清風流動,曾經的中州牧風泠泠無聲無息的出現在石塔中。
大喜過望的姬嶴大笑出聲,姬岱、姬嶽、姬嵐三人的臉色則是變得無比的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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