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家神偏愛之故嗎?
謝豫川一句話把塗嫿問住了。
啊這……
家神遲遲沒有聲音,謝豫川的心一直往下沉,然而開口的語氣卻故作輕鬆。
“可是予珩所問令家神爲難,不好回答?”
“倒也不是。”
家神的聲音終於響起。
謝豫川沉心靜聽。
這個問題,屬實不好回答,真不是塗嫿不想說,而是就連她自己都對被謝豫川“召喚”過來一事,感到詫異。
系統不問緣由“綁定”她不說,直接將她穿越時空,這事如果究其根源,那得問系統啊!
“你等會。”
塗嫿在謝豫川耳邊留下一句,扭頭就把沉睡許久的系統拽了出來。
人來人往的飯店,塗嫿在靠窗的桌位上,眼前展開旁人看不見的虛擬屏幕,系統後臺拼命的打補丁,眼看還差一點臨時被宿主喊上來,結果一上線就迎頭撞上如此“要命”的話題。
當場給塗嫿表演了一個“一問三不知”。
塗嫿一邊在系統裡查閱關於被監護人謝豫川的背景資料和謝家主要人員的基本資料卡,發現關於謝豫川的那個問題,根本找不到準確的原因。
系統猶豫了幾秒,勸道:【宿主,你們華夏人講究天意難違,謝豫川能從死戰中活下來,並且成爲系統選定的被監護人,是有一定原因的。】
塗嫿翻開謝家西北一戰的資料,五分之四的內容被上了鎖,解鎖需要完成主線任務之後,拿到解密鑰匙。
塗嫿:…………
“要臉不要?前情提要也搞這種?”
【宿主,十分抱歉,與主線任務關係密切的東西,系統權限有限,無法變動。】
“能量不夠?”
【可以這麼理解。】
塗嫿托腮看着眼前虛空的界面,左側是西北一戰謝家存活下來唯一的成年男丁謝豫川,右側從上至下,分別是謝家老中青三代犧牲的將帥,嫡系連旁支族親,每一個名字的後面,都有一個生卒年的標記。
灰色的頭像,代表人已歸天。
彩色的頭像,代表傷殘或平安。
可惜,彩色的頭像一般都在最後面,資料卡少則一兩句,多則三五句。
最前面護國公府一系等血緣更近些的,一片灰白。
密密麻麻的文字,記錄着亡者生前累累軍功和榮耀,短短一頁的文字記述,就是一個人的一生,塗嫿一頁一頁快速翻看,想在這些簡短而精煉的文字之中,幫謝豫川找到他想知道的答案。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關於西北一戰的具體戰事,似乎有所涉及到的地方,都被系統打上了馬賽克,無法查閱。
特別是謝家迎戰那些的主要將領,前面的內容還好,看到後面幾乎就是【抱歉,您暫時還未達到查閱權限。】
這就很讓人惱火了!
塗嫿氣的想摔碗。
謝豫川不問她,她都沒有發現這件事。
盯着一片被鎖上的內容,塗嫿心想,謝豫川得了玉璽,就沒能改變一路到寮州的主線任務,看來這條主線上,一定有什麼事情,是比他撿了玉璽還要更重要的事。
可那會是什麼呢?
塗嫿都忍不住想,如果謝家活下來的人,不是謝豫川的話,那麼,她還會被系統綁定,並被帶到大梁這邊來嗎?
已經發生的事情,不能去假設另一條路。
塗嫿跟系統交流:“既然你上來了,順便,幫我檢測一下謝豫川的心理狀態健不健康。” 系統詫異:【被監護人的心理狀態並沒有觸發系統預警線啊?】
“所以讓伱主動掃描一下。”
系統雖然不解宿主的額外操作,但依然按照塗嫿的指令對被監護人謝豫川的心理狀況進行遠程掃描檢測。
遠在大梁慶州府萸城外五里堡,草屋外等着家神迴應的謝豫川。
忽然之間,只覺胸口莫名一陣心慌。
不過持續時間不長,很快這股心慌的感覺就消失了。
謝豫川輕輕蹙眉,不知方纔自己心慌爲哪般?
莫不是成日思考剿匪之事,心有感應?
另一邊,系統掃描後,發給塗嫿一份檢測報告。
報告顯示:
謝豫川心理健康狀況(綜合評分):優良。
塗嫿有些意外地看着這份報告,心裡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蠻驚訝的。
“看來是我多慮了,我還以爲他問我這話,是因爲別人犧牲了他活下來,產生了戰後創傷綜合徵了呢。”
照這份報告看,謝豫川的心理承受能力,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多了。
報告中,有一個心理健康變化趨勢圖。
一個醒目的“V”字曲線,映入眼中。
塗嫿放大圖標,“V”型最低點下面,標註着出現變化的日期和時間,很巧,正好是她熬夜畫圖睡着了,凌晨睜眼看見謝豫川求神那一刻。
她看着那幾乎接近“0”點的曲線,謝豫川在跪求家神顯靈的那一刻,其實心裡早已抱了死志了吧……
塗嫿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謝豫川?”
“在!予珩一直靜候着。”
謝豫川聞聲迴應,低沉暗啞的嗓音從藍牙耳機裡傳來。
塗嫿看着謝家一排排灰下去的姓名和頭像,沉吟少許,說道:“詔獄之前,我並不知你們謝家之事,你能活下來,並非因爲我的原因,應該是你們謝家百年祖輩積下的功德所致。”
耳機裡,謝豫川久久無聲。
塗嫿收了系統界面,結賬離開飯店。
語音連線倒是一直沒有掛斷,只是許久沒聽見謝豫川的聲音,但對方低沉的呼吸聲,還是能隔着遙遠的時空,清晰地聽進她的耳中。
塗嫿猜不到此時的謝豫川,心裡在想什麼。
從一個上有父兄頂天,旁有長輩寵愛的將門虎子,一夕之間成了全族興亡皆系一身的頂樑人,這樣猛烈的人生鉅變。
說實話,塗嫿實在感受不到。
但謝豫川沉默如此長的時間,那股沉甸甸的份量,倒是無聲地傳遞給了她。
系統冷冰冰的檢測,大概只能檢測出謝豫川心理的扛壓承受能力。
面對親族之死,要是真能做到坦然處之,想來他也不會問她這個問題。
人心的冷熱,有時候是難以被冷冰冰的數字和邏輯去衡量的。
等塗嫿一路走到外圈的批發區時,謝豫川終於想起來說話了。
“予珩一直在想,爲什麼活下來的是我。”
塗嫿想了想,說:“因爲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