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韓大公子,可算碰上件讓他開心的事,琢磨着怎麼把眼前這肉烤的噴兒噴兒香!
“那羣郎中找熊九山幹什麼?”
謝豫川低頭添柴禾,攏了攏防寒的毛毯,淡聲道:“盯上了家神給的退熱藥。”
“嚯,勇氣不小。”
謝豫川嗯了聲。
韓其光還是比較瞭解他,聽他反應不大,不由撒了一圈鹽後,轉頭看他。
“有來路?”
謝豫川添完了柴火,胳膊壓在雙腿上,雙手交握,擡眸看着韓其光,“萸城裡,有姓虞的人家嗎?”
“有啊!”韓其光想也沒想道,回身伸手從謝豫川的腳腕繃帶處,“偷”出一把匕首,上火架上給豬肉來了幾刀,隨手擦了擦藏在身後,招來謝豫川一記冷眼,又很是捨不得的給他塞了回去,謝豫川的眼神這才和藹起來。
韓其光盯着滋滋冒油的烤豬肉,“城東虞家,萸城商業的領頭羊,明面上做糧食酒樓絲綢的生意,暗着嘛,幫着官府管着慶州幾個地方的鹽鐵生意,慶州府高升的大人,是他同族的叔伯,虞家掌家的東家,行事不太張揚,跟老狐狸似的,外憨內精,誰都不得罪,誰都不欺負,專欺負攔財路的。”
謝豫川從他手中的香料裡,捏了一把,撒在豬肉上,拍了拍手,又問。
“虞家有醫館?”
“可能有吧,他家生意廣。”
韓其光直了直腰,閒聊道:“萸城裡有四家,比較有臉面,虞家宮裡有人,朝廷上,文臣武官,都有點人脈,位置嘛,我曾經讓人查過,不算太高,但架不住他們家人丁興旺,人多!”
謝豫川冷笑一聲,“人多有什麼用,人才最主要。”
韓其光白他一眼,“你以爲都跟你們謝家的人似的,生一個落地摔摔打打的就成才了?”
他嗅了嗅新的沒見識過的東西,問他:“這紅紅的是什麼?”
“辣椒。”
“能放嗎?”
“能,好吃。”
他韓其光就聽不了好吃這兩個字,只要聽說好吃,那以後這東西,坐地他也的從謝豫川手裡多搞點出來才行。
他撒了些辣椒在上面,兜頭被迎面吹來的一股煙燻了滿臉。
但是不大會,香味就傳出來了!
“哎呦呵,真香啊!”
他高高興興扇了扇眼前的煙霧,待煙霧散去後,繼續聊道:“你別管人家有多少人才,就在萸城這地界,他們虞家說自己第二,其他三家可不敢說自己第一。”
“嗯,你接着說。”
韓其光順手往地面指了指,“萸城這地界,我以前來過,那個時候,就你們借住這家,田家?那也是萸城裡能說得上話的人家了。”
“哦?”謝豫川擡眸看他。
韓其光說:“幾年前吧,這兩年應該是不行了,我這次回來,化名齊老闆在城裡轉悠,一來採購物資,爲了咱們後面的路上瀟灑點,二來也是打聽正事,田家不行了,得罪了青龍寨。”
“因爲不服軟?”
“那都是表面上的矛盾,青龍寨一幫匪賊,誰家敢光明正大服軟,那官府一個不高興,不得按照通匪的大罪抄家?田家一直咬死了跟萬里春那幫爲敵的名頭,才熬到現在。”
“那是爲何?”
“爲了田家的一座山。”
謝豫川反應很快,“田家的山裡有東西?”
“嗯,有礦。”
謝豫川沉吟片刻,恍然道:“難怪。”
韓其光望着遠處熊九山那點着燈的屋子,說道:“我看老熊這樣子,田家那位大小姐,是根本沒跟他說實話。”
“什麼礦?”
韓其光搖了搖頭,“可能是鐵礦。”
謝豫川蹙眉,“這東西他們田家可守不住。”
“我也是這麼覺得的。”順腳往火堆裡,踢了一根木頭,“田家肯定守不住,虞家也守不住,但是!”他擡眸看向謝豫川,嘿嘿一笑,“宮裡要是有人想守的話,那就說不好了,如今可是個多事之秋。”
謝豫川眉頭皺的更深。
韓其光傾身轉了轉烤架,又坐回來。
“田家的大公子出門了,家裡田素娥撐着,原來的萸城縣令出自潭州大家,在朝中算是有點靠山,本來田家是想借着原縣令的路子,把這燙手的山芋交上去來着,哪曾想,那人早被虞家收買了,好懸滅了門,一氣之下,就扛上了。”
“田家不想交了。”
“這節骨眼,他們哪兒敢交出去,那地契跟保命符一樣,就像你們家的神仙牌位一樣,關鍵時候那都是保命的東西。”
“但是留在手裡久了也不行,知情不報一樣是大罪。”
韓其光樂了,“所以嘛,虞家看他們,看得緊,生意上打壓,接連幾次下套,田家的家底我看吶,敗的也差不多了,告到縣令那邊也不行。”
“原本,按照虞家的想法,田家早就應該拿下了,偏偏那個時候,他們田家大少爺在外面販貨時救了個人。”
“可能吧,田家的氣數還沒盡,最危險的時候,救的人帶兵過來感謝田家,一下子這萸城裡就消停了不少。”
韓其光見那豬肉烤的差不多了,開開心心上前扯了一塊嚐嚐鮮,隨後發出一道滿足的聲音。
“唔——真不錯!就這味兒,香迷糊了!”
謝豫川想了想,“虞家不敢輕舉妄動了。”
“那可不是!一下子就老實半拉月,讓人好一頓查人家背景,還沒等查明白,那人走馬上任來了慶州府,喏,就是慶州指揮使,跟王翀似的,坐鎮一方。”
謝豫川聽到這人,愣了一下,不過很快點了點頭,“難怪慶州剿匪之事遲遲不動。”
韓其光嚼着倍兒香的烤肉,點頭:“都在宮裡飈着勁兒呢,下面的人哪敢輕舉妄動,都槓着呢,就看什麼時候哪股風佔了上風。”
謝豫川頷首。
“原來的萸城縣令被調走了,本來應該下大獄的,虞家門子硬,保下來的,平安無事的削職回去,道上病死了。”
這話,從韓其光嘴裡說出來,特別尋常。
但謝豫川能聽明白其中的意思。
“新來的這位?”
韓其光樂了,“說道這位縣尊,可真有意思,寒門出身,背後什麼靠山沒有,偏偏寫得一手好字,在夏侯桀那掛了名號,愣頭青一個,一心爲朝廷,你懂吧?就那種一根筋的讀書人。”
“嗯。”
韓其光嘆了口氣:“大梁的皇帝自己,不是什麼好人,還就喜歡看馮陳這種書生意氣的臣子,滿朝狐狸窩裡,突然來了一隻小白兔,他還不一旁看個樂呵?”
“虞家不動他?”
“不動,有個公主快到了議親的年紀,夏侯桀這是提前養女婿呢,宮裡遞了話,誰能真動他,頂了天了,噁心噁心罷了。”
“都嫌他礙事,雄心壯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