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從山榮光電回家,時間還早,因爲今日是王暮雪順利完成財務覈查工作的日子。
由於從頭至尾都只有她一人在項目現場,致使她相信了一句話:孤獨使人優秀。
吃午飯沒人說話,在辦公室工作放鬆時也沒人聊天,傍晚也沒人陪着散步,致使王暮雪整天對着那幾十張財務覈查表翻來覆去的看,說來也巧,她居然自己研究出了一些門道。
王暮雪認爲以前投資銀行找關聯方的方式太過老土,基本就靠肉眼搜尋,能否找到全憑記憶與“大家來找茬”的功力。
於是王暮雪自己發明了一個EXCEL自動篩選對比系統,系統包括兩大塊:關聯法人覈查與關聯自然人覈查。
關聯法人覈查主要是將山榮光電的所有關聯法人與其客戶、供應商、外協廠商、廣告商等進行穿透覈查,看看有無重名情況。
關聯自然人覈查主要是將山榮光電的所有關聯自然人,與其客戶供應商、外協廠商、廣告商的股東、董監高、歷次歷史沿革中出現過的出資人進行穿透覈查。
爲了更全面地找出利益相關方,王暮雪甚至把山榮光電五年之內所有離職員工與現任在職員工全部納入了這個覈查系統。
而後她發現了很多有意思的重名現象。
現象1:山榮光電2016年離職的某員工,居然是公司現在主要供應商的董事;
現象2:山榮光電高管的妻子,是某外協廠商曾經的監事;
現象3:山榮光電董事新投資的某家公司,成爲了公司的新客戶。
除了第3點,前面兩點單靠以前的投行傳統覈查手段,幾乎不可能查出來。
如果投行人真有耐心一個一個看,小點的公司還能看清楚,公司一大,像天英控股這樣,涉及上萬名員工,幾十家子公司,不依靠王暮雪的這個自動覈查系統,極難找出這種潛在的利益相關方。
這些利益相關方若真仔仔細細查個人銀行流水,看看有沒有拿山榮光電的好處費,吃回扣,真不好說。
當然,這裡面存在一些名字相同,但人不同的情況。
如果真是重名,王暮雪就會要求公司提供這兩個人的身份證以及與各自公司簽定的《勞動合同》作爲底稿支撐,以示區別。
今日,王暮雪自主研發的這個關聯方篩查系統得到了內核委員黃景明的肯定,黃景明到現場檢查時,發現只有王暮雪一個人,尤爲吃驚。
當他看到王暮雪一步一步給他演示這套萬能關聯方覈查系統時,他愣住了,因爲這是他在投資銀行做內審這麼多年都沒見過的東西。
“這麼智能,這是你自己做的?”黃景明問王暮雪道。
“對,這樣以後多大多複雜的公司,我們都不怕了!十個天英控股都不怕!”
於是,王暮雪受到了黃景明的邀約,讓她下週在新、老員工的半年度培訓會上,普及這個覈查系統的使用方法。
王暮雪接到這個任務當然是開心到飛起,她從沒想過自己如今也可以給同行講課。
剛纔她近乎是一蹦一跳地進了家門,跟兩個保姆都打了招呼後,鑽進了蔣一帆三樓的書房。
三樓總共有四間房,其中一間是蔣一帆的臥室,其於三間全是書櫃,裡面裝滿了十八世紀至二十一世紀的各類經典書籍。
在其中的一間書房中,王暮雪還翻到過一本蔣一帆的讀書筆記,筆記本第一頁寫着:用時間和生命閱讀一流的書。
蔣一帆收藏的書跟他的飲食一樣,除了吃洋蔥會吐外,幾乎不偏食。
書櫃上的書類不僅有哲學、歷史、心理學、詩歌、散文、小說、自然科學,經濟學,還有宗教和神學。
蔣一帆說讀神學可以幫助他理解宇宙的奧秘,以及一些超越人性的東西,獲得上帝的眼界。
大概也就是看到這些書,王暮雪才明白爲何蔣一帆總給她一種大海的感覺。
你將一塊石頭狠狠地砸進海里,對海而言不會造成任何影響,海依然是海。
一塊石頭之所以影響不了大海,是因爲石頭窄而輕薄,而海寬而厚重。
王暮雪當然也想變成海,所以只要她工作稍微閒一些下來,就喜歡泡在蔣一帆的書房裡,逼自己看一些往常不會涉獵的自然科學和神學的書籍,讓精神飲食也不挑食。
讀了大約兩小時後,天已全黑,王暮雪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她邊吃着張姐半小時前端上來的可口飯菜,邊拿出了蔣一帆的那本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
看蔣一帆的筆記對王暮雪來說是一種放鬆,就好像看高中語文老師逼大家摘抄的名言警句一樣。
任何一次機遇的到來,都必將經歷四個階段:看不見、看不起、看不懂、來不及。
重要的人越多,就是越是不安。
這是蔣一帆筆記本中經常出現的句子類型,關於愛情的,王暮雪目前只看到一句,這句是:即許一人以偏愛,願盡餘生之慷慨。
也不知爲何,王暮雪突然有種偷窺兒子日記的快感,看到這裡她邊吃邊笑,直到房間的門被瞬間推了開,她才鼓着腮幫子,一臉尷尬地看着門外的蔣一帆。
蔣一帆臉色看上去很憔悴,眼睛腫腫的,像是哭過的樣子,這讓王暮雪吃了一驚。
她迅速將飯菜嚥下,起身朝蔣一帆走去,“怎麼了一帆哥?”
王暮雪剛問出這句話,身子就被蔣一帆一把拉進懷裡緊緊抱住了。
蔣一帆一身的酒氣,抱着王暮雪的力度讓她有些喘不上氣,但她不笨,蔣一帆這個樣子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蔣一帆見王暮雪沒有任何推開自己的跡象,索性將頭埋在她脖頸後的長髮裡,好似這一刻聞着她頭髮的味道,才能讓自己的心情稍微平復一些。
“小雪,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什麼都不要,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蔣一帆越說越哽咽,讓王暮雪不禁雙手抱住了他:“你書那麼多,我沒看完不會走的。”
“那你快看完了跟我說,我……我再去買。”
聽到這裡王暮雪笑了,但她笑的有些苦,她也不知道這種苦從何而來,似乎是從蔣一帆的身體裡傳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