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永祥笑笑:“我們還真的是互相不待見啊。”
“鬥了半輩子,突然就要讓我和你坐下來商量怎麼成爲親家。”龍偉湘把魚竿放在地上用石頭壓住:“就我這性格,做不到。”
“你的意思是我就能做到了?!”顧永祥瞪眼:“想方設法一定要打壓下去的對手,連看都不想看見的人,我卻還要對着你笑,我就能做到了嗎?!”
“那現在呢,你怎麼就能做到了。”
“你呢,你又怎麼能做到了。”
兩個問題,片刻後逗笑了兩個人。
“誰讓我們都是當爸的呢”顧永祥笑着道。
“就算我們之間再不待見,總歸也不能強迫孩子們放棄他們的幸福。”龍偉湘也面帶還未消失的笑容。
“說實話,你還記得我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鬥上的嗎?”顧永祥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龍偉湘陷入了沉思。
“我記得是04年那個川江公園的改造案吧。”龍偉湘摸着下巴道:“那時候我們兩家公司不是都進了最終發佈的競標名單嗎。”
“是嗎?”顧永祥半仰着頭:“川江公園是04年初吧,我怎麼記得是年底路橋塔的維護案呢。”
“不是,是年初川江公園的時候。”龍偉湘堅定道:“你忘了我們當時還在會場外面吵起來了?”
“是嗎,讓我想想”顧永祥摸摸鼻子:“吵起來我記得我當時是罵你,說你做人不乾淨暗箱操作了?”
“對。就是這兩個詞。”龍偉湘點頭。
顧永祥收回思考的目光:“所以那時候你就恨上我了?”
“一開始是不舒服。”龍偉湘收回魚竿換了一塊魚食:“我是個混黑道的,但是自從我決心洗白,我就沒有有過想要靠我黑道背景的念頭。那個案子,我也是堂堂正正靠整個公司的努力拿到的。”
顧永祥不搭話,他知道龍偉湘還沒有說完。
“但是不可否定,你說的那兩句話,特別是做人不乾淨這一句,對我有很大的影響。”龍偉湘把魚竿再次投到水裡:“那之前,我妻子過世,剛出生沒多久的女兒也消失不見了。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真的因爲我之前做過許多不乾淨的事情,所以纔會有這樣的報應我跟你不同,我是信命的。”
“鵬飛和龍騰在那時候因爲各種原因都還沒有完全站穩腳跟,而且我們從事的領域也差不多相同,誰能率先搶佔市場就顯得尤爲重要。”顧永祥接過龍偉湘的話:“當然,我也要承認,最開始的一段時間,我的確是忌憚過你的背景。”
龍偉湘笑笑。
“罵完你之後,我回家還特意交代過老婆孩子,讓他們平時小心一些。”顧永祥眼神定在遠處:“也是在那之後不久,我才知道那個案子真的是你憑真本事拿到的。”
“因爲背景不好,所以做什麼都會被掛上主觀臆斷的牌子。”龍偉湘伸了伸胳膊:“我也沒有抱怨過,既然打算走這條路,基本的心理準備我還是有的。”
“你知道我那時候爲什麼會特別不甘心嗎。”顧永祥轉過頭。
龍偉湘用沉默代替回答。
“那時候我媽剛把公司交給我,公司內部重組過一次。”顧永祥道:“我得做出些什麼來,才能擋住一些人的目光堵住一些人的嘴。”
“川江公園的案子剛好是在這個節骨眼上?”龍偉湘聽懂了他的意思。
“對,連我媽都在跟我說,要盡力拿下這個項目。”顧永祥苦笑一聲:“可還是沒拿到。”
龍偉湘皺起眉頭。
“我真正不甘心的地方,倒也不是全在這裡。”顧永祥接着道:“鵬飛那時候已經成立了一段時間,雖然不算是特別出名,也算是你們龍騰的前輩。龍騰在川江公園的案子結束後一舉成名,後起之秀踩在我們身上上位,換做是誰,應該都會心裡不舒服吧。”
龍偉湘拿起放在地上的魚竿收線:“也是,你我都是性格要強的人。”
“所以你的記憶沒錯,從那時候開始,我應該也就把你當成了對手。”
魚鉤上空無一物,龍偉湘也不介意,他又換了一塊餌料。
“你呢,你又是爲什麼會把我當成宿敵?”顧永祥問道。
“你說鵬飛在那時候還不算很出名,但我卻不是這樣以爲。”龍偉湘把魚鉤遠遠拋出去:“川江的案子結束後,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打垮你們鵬飛。”
“一家獨大嗎。”顧永祥問的平靜。
“你不想嗎。”龍偉湘反問。
“當然想。”
龍偉湘看着顧永祥:“所以你們鵬飛就成爲了我的絆腳石。”
“絆腳石啊”顧永祥也動了動自己的魚竿:“我以爲會是眼中釘或者肉中刺。”
“還不至於,畢竟你我無冤無仇。”
“以前算是吧,但是後來”顧永祥神色稍變:“能說說你和景輝是怎麼認識的嗎。”
龍偉湘把之前跟女兒說過的經歷,又跟顧永祥說了一遍。
後者聽完一臉肅然。
“所以那麼早之前,景輝就已經在社會上”
“你可以直接說混社會,我又不會介意。”龍偉湘微微挑眉:“況且讓他感覺到舒服的地方,真是你所不待見的黑社會。”
“是我對不起他們母子倆”顧永祥語帶酸澀:“這是我心裡永遠的遺憾。”
“景輝現在過得很好,你也就不要再去打擾他了,省的你們兩個人都不自在。”龍偉湘淡漠道。
“我的骨肉,卻在你的身邊活的輕鬆愜意。”顧永祥擡起頭:“這是不是就時你口中所說的報應。”
“人在做,天在看。”龍偉湘也多了一分感嘆。
“他到底是有多恨我,纔會在知曉所有實情的情況下答應幫你潛伏在鵬飛”
對於顧永祥,龍偉湘說不出‘景輝根本就是視你爲陌生人’這句話。
因爲就算兒子跟他說了千百遍的不在乎,他也依舊保留着惋惜。
因爲他知道,這千百句的不在乎中,一定有一句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