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發生了什麼，顧林楓不知道。
沒錯，最關鍵的時候，他沒有了意識。
那四個字徹底抽離了他的精神力，沒有大腦，沒有心臟。
顧林楓昏倒的那一瞬間，小婷喚來了白子旭。
白子旭一直站在門口，房內的嘶喊和痛苦他沒有漏過一句。
但他不能進去，他不能讓小婷分心。
他聽到了轟然倒地的聲音，擡手的同時，已經響起了小婷的呼喚。
果然，又是他的傻徒弟。
白子旭撐起顧林楓的時候，小婷頭也未回的就說了一句話。
“給我弄醒他！”
這次不再是黑暗，而是與之相對的光明。
太亮了，亮到睜不開眼。
周圍依然什麼都看不到，不是因爲模糊，而是因爲虛無。
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存在。
沒有失重，沒有懸空。
五感盡失。
“呼！！！”
心跳消失的那一刻，顧林楓驟然睜眼。
“醒了。”
顧林楓僵硬的轉過頭。
白子旭在一邊按着太陽穴：“你他媽的已經暈了兩次了，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麼突然這麼弱不禁風。”
顧林楓張着嘴，無意識的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已經結束了。”白子旭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婷姐現在在休息，等她醒了，讓她告訴你。”
顧林楓茫然的轉着眼球。
白子旭一陣心疼，他把顧林楓的頭按在自己的懷裡。
“傻小子，沒事了。”
沒事了
是什麼沒事了
思雅沒有忘記我，還是已經忘記我了
白子旭感覺到了胸口傳來的溼熱感，他捏捏顧林楓的後脖子：“放心，放心。”
“呼呼”顧林楓大口喘着氣。
白子旭在他的呼吸聲中聽出了異樣，他推開顧林楓：“你怎麼了？”
此刻的顧林楓就像是剛從地獄裡逃出來的殘喘者。
嘴脣是破的，手掌也是破的。
雙眼紅腫，面色蠟白。
“小子你怎麼了？！”白子旭緊緊扶着他的肩膀：“哪兒不舒服你倒是說話啊！”
顧林楓擡起手按在身體的一個部位。
“你手上有傷！”白子旭一把抓住他的手：“這裡不舒服嗎？”
顧林楓的呼吸聲愈漸急促，甚至夾雜着不可查的。
“是不是這裡疼？！”白子旭的目光盯在顧林楓想要擡手去按的部位：“是不是很疼？！”
顧林楓點了一下頭。
“等着！”白子旭把顧林楓放倒在牀上：“等着，千萬別用手去按，別碰你的手！”
說着白子旭就跑出了房間，不一會就拿來了他的藥箱。
“什麼時候開始的。”白子旭從藥箱裡拿出一卷布展開。
“忘了。”
白子旭壓着心中的怒火，他從布卷裡拿出幾根鍼灸針。
指尖輕捻，幾根銀針沒入了顧林楓身上的幾個穴位。
“去過醫院嗎。”白子旭甩了甩手腕。
“嗯。”顧林楓咬牙等待鍼灸起作用。
“怎麼說的。”
“就那樣。”
“那樣是哪樣？！”白子旭啪的一聲用力合上藥箱的蓋子：“還瞞着？！你是不是皮脹了欠揍？！”
疼痛開始一點點消退，顧林楓的臉上卻還是毫無血色。
“媽的！”白子旭煩躁的抓着頭：“要不是看你現在這半死不活的樣，我真想呼你兩巴掌！”
“到底怎麼說？！”白子旭就差揪着顧林楓的領子了：“你再不出聲我就直接自己動手了！折磨死你你別怪我！”
“來。”
白子旭把藥箱扔在地上：“別介，不至於。”
顧林楓雙眼無神的盯着天花板。
“嘖。”白子旭心中五味陳雜：“我跟你說不清楚，一會兒你直接聽你小婷姐給你說吧。”
顧林楓聽如未聞。
白子旭的眉頭皺的死緊，他的目光一直盯在顧林楓身上。
“很嚴重嗎。”猶豫了片刻，白子旭開口問道。
問出口的同時，白子旭其實就已經猜到了答案。
嚴重與否，既然顧林楓從一開始就打算瞞着，就已經算是側面回答了。
如果情況樂觀，那就沒有提出的必要。
如果已經很嚴重，那就更沒有說出口的必要。
“小顧，給我說實話。”白子旭嘆氣：“我不想最後接受你病入膏肓的消息。”
顧林楓沉默了許久，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還有時間。”
這個回答對於白子旭來說就足夠了。
只要還有時間，他就還有機會，顧林楓就還有機會。
白子旭站起身：“你睡着吧，一會兒我讓小婷來找你。”
“思雅。”
“睡着呢。”白子旭扭頭道：“沒事，別瞎擔心，就是睡一覺的問題。”
“一覺醒來，我已不是顧林楓，她卻還是林思雅。”
白子旭的心一揪一揪的疼。
“好賴話說盡怎麼就是不聽呢。”白子旭拉開門：“我也不陪着你多愁善感了，一會讓你小婷姐收拾你！”
啪嗒。
房門輕合。
顧林楓的身上還留着白子旭的鍼灸針，針眼的位置隱隱發燙，
天花板在他眼中也有了緩慢下降的趨勢，最終，似要將他擠壓揉捻。
頭很暈，眼很沉。
但顧林楓堅持不合目。
我已一覺醒來，我還是我，只是，不知是否還是你腦海中的我。
連眨眼都不願，他就幹睜着雙眼。
直到，房門被再次推開。
顧林楓移動眼球，乾澀刺痛。
“醒了。”進來的是小婷。
顧林楓擡了擡手。
小婷幫他拔掉身上的鍼灸針：“好點了嗎。”
“她”
“很好。”小婷把針放在牀頭櫃上。
顧林楓到此刻才發現，他所在的，是白子旭和小婷的房間。
“現在聽，或者你再休息一段時間。”小婷拉開牀頭櫃的抽屜拿出一包大白兔，她剝開一顆放進口中。
“現在。”顧林楓極慢的眨了一下眼。
小婷把奶糖含在一邊：“簡單來說，成功了。”
顧林楓嘴角勾起，眼中盡是悲涼。
“她忘記我了，是嗎。”
小婷點點頭：“是也不是。”
顧林楓靜笑不語。
“她忘記的是你想讓她忘記的，不對嗎。”小婷嚼着口中的糖：“但是除了這些，她的確還記得你，只是不再有曾經的深心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