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心裡不約而同響起同一個聲音:好大的口氣。
連皇上都震驚了。
蕭檢不慌不忙地說:“臣弟有個不情之請,想與這位號稱松山居士的人比試比試。”
皇上揉了揉眉心,道:“朕明白你的一片心意,心意到了便好。”
蕭檢挺直腰背,不退不讓道:“若是臣弟贏了,請容皇兄答應臣弟一個請求,若是北涼這位贏了,臣弟願意獻出藏寶閣一樓的所有古籍!”
藏寶閣的有些古籍是孤本,可遇不可求,北涼好文學,一聽可把持不住。
被指出冒充松山居士的老頭當即冷哼一聲,一甩袖子,道:“老夫應戰,到時候瑜王殿下莫發揮本性,賴賬!”
蕭檢氣定神閒地說:“聽聞松山居士擅長繪馬,不如我們就比繪馬罷。”
老頭怔了短短一瞬,又迅速恢復不屑的神情,道:“老夫贏了也是勝之不武,不如這樣,讓你一炷香的時間。”
蕭檢搖搖手,道:“比賽嘛,講究一個公平,好意就不必了。”
宮人們擺上計時的沙漏,老頭提筆,聚精會神的在面前的紙上,好像周圍探尋好奇的視線與他無關,他把自己和其他人分割成兩個世界。
蘇見覓雖然書畫一般,但鑑賞能力有。
老者的一筆一劃很是凝練,沒有十年的功力是做不出來的。
再觀之蕭檢,他儼然是無所謂的姿態,遠觀毫無章法,像是隨心書畫,用打草稿來形容也不爲過。
蘇見覓暗自爲他捏一口氣。
正當老頭還在用心書畫時,蕭檢狼毫一摔,揣手優哉遊哉地說:“畫完了。”
這麼快?怕是半盞茶時間都沒有。
有人伸着脖子去窺他畫的到底是什麼樣子,被蕭檢擋住。
老頭只道是他羞於見人,加快速度完成。
首先展示的是老頭的駿馬圖,無論是馬的身形還是神韻都刻畫得淋漓盡致,矯健的身姿好像隨時要從畫裡奔跑出來。
看者無一不拍手叫好。
蘇見覓心裡稱讚,嘴上不說,她都打算好了,不管蕭檢畫成什麼樣子,她都要閉眼誇上一番。
記得那日百花宴鬥詩,蕭檢也是閉眼誇自己的。
北涼使臣道:“說他是松山居士,沒人質疑吧?”
蕭檢應道:“誰輸誰贏還沒有定論,使者話未免說太早。”
使臣嘲諷地說:“既然如此,那便欣賞欣賞殿下的大作吧!”
蕭檢的畫緩緩鋪陳。
觀看的人情不自禁的在看清畫作後站了起來,有大膽的還離開席位湊近去欣賞。
蘇見覓也驚了,有一瞬間以爲自己是在做夢,她站起身湊到蕭檢的畫前。
蕭檢畫的很簡單,寥寥數筆,但可以說是神來之筆!
他沒有完整的畫下一匹馬,而是隻簡單勾勒出馬的一雙前蹄。
騰空的前蹄周圍追隨着幾隻蝴蝶。
蘇見覓不自禁道:“踏花歸去馬蹄香,雖然畫上沒有一朵花,但意境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沒有畫出完整的一匹馬,這叫留白。”
就像斷臂的維納斯,若是畫出雙臂,反而缺失了原來的美感。
蘇見覓接着說:“皇叔深藏不露啊!”
皇上不敢置信的站起來,挑開面前的珠簾,定睛注視蕭檢的畫作。
忽而笑道:“誰輸誰贏應該有定論了罷!”
老頭瞧着蕭檢的畫,臉色鐵青。
別人不知道,他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他一個江湖畫師,平日裡靠描摹松山居士的畫作,售賣贗品爲生,以假亂真從未被人發現。
他敢說,除了自己,沒有人能分辨出他親手畫的贗品和松山居士真跡的區別!
老頭驚恐的看着在自己不遠處的年輕人,牙關止不住的打顫,雙手發抖,道:“你……您是……鬆……”
蕭檢打斷他的話,對皇上說:“皇兄這回相信臣弟了吧?”
皇上喜笑顏開,道:“瑜王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蕭檢說:“那臣弟便不客氣了,臣弟想要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報國的機會!”蕭檢眼眸很亮,像漫天的繁星,“臣弟身上的一針一線皆是百姓供奉,若以後有出兵打仗的可能,臣弟願意出戰!”
他要的是兵權!
皇上最近也在苦惱此事。
大啓的北興的交界一直有摩擦發生,蘇鈺領着軍隊鎮壓有方,但隨着蘇鈺在邊境的時間越來越長,越來越受邊境百姓與士兵的愛戴。
皇上就越是慌。
大啓的每一寸土地都姓蕭,不姓蘇!
可若是收回蘇鈺的兵權,又有誰值得信任?
蕭檢今天的話像是一道亮光,直直照進皇上心頭。
他拍拍蕭檢的肩膀,道:“瑜王長大了,朕甚欣慰!”
蘇見覓瞧着被人簇擁的蕭檢,心頭涌上一層接着一層的疑雲。
他轉身看向輸了的老頭。
老頭臉色灰白,嘴裡半天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見覓腳步輕移,狀似漫不經心的被擠到老頭身邊。
聽見他哆嗦地說:“鬆……我是,不是我,是他……”
什麼鬼?
皇上慢悠悠地對灰頭土臉的北涼使臣道:“久聞松山居士大名,今日一見,竟然是徒有虛名。”
北涼使臣幽怨地看向老頭。
他就不該相信這個半道上的江湖畫師,說什麼自己是松山居士,拿出幾張真假難辨的畫作,忽悠了一批品鑑的專家。
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只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老頭忽然啊啊啊大叫一聲,撲向蕭檢,嘴裡大喊:“你纔是松山居士!你纔是!我不是哈哈哈哈!”
他笑得猖狂,整個大殿縈繞着他扭曲的笑聲。
當然他沒有笑多長時間,侍衛便把他押了下去。
蘇見覓驚訝地對上蕭檢的視線,他站在燈火通明之下,對她挑眉。
很有幾分得意。
蘇見覓懂了。
人不可貌相,松山居士竟然就在她身邊!
想起蕭檢藏寶閣裡一些松山居士的真跡,還有市面流傳的松山居士的畫作。
這傢伙好手段,自產自銷!
又官員質疑剛纔被押下去的老頭,疑問道:“他是瘋了嗎?竟然說自己不是松山居士。”
北涼使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