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靜謐,晚風吹過樹林,撩起蘇見覓的面紗和髮梢。
她問:“瑜王的動向,有嗎?”
墨黎藏在袖口裡的手掌緊握成拳,壓了壓聲音,說:“有,他在回京的路上。”
“大啓皇帝眼下可用之人寥寥無幾,跟隨他的大部分是蠅營狗苟之徒,要不要把瑜王……”他眼中閃過濃烈的殺意。
蘇見覓呼吸一窒,立刻道:“不行!”
她聲調陡然拔高了幾度,意識到自己的姿態過於激動,補了一句:“瑜王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你去了恐怕受傷。”
“……嗯”
蘇見覓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擡眼看了眼高懸的明月,說:“時候不早了,就此別過吧。”
“等等!”墨黎喊住她,像是極力忍耐什麼。
蘇見覓緩緩轉身,靜默地凝望。
墨黎呼吸發沉,問:“你把我叫來,只是爲了知道瑜王的動靜嗎?”
這是蘇見覓的心事,她不想任何人知道。
她悠長地嘆息一聲,“墨黎,你不欠我的。”
是啊,她救了他,他也多次幫了她,若是償還,兩人早已兩清。
他不想兩清,既然如此,便讓他們之間的糾纏更扯不開吧。
撕拉——
衣帛撕裂的聲音在樹林裡乍然響起。
蘇見覓瞪大了眼睛,右手下意識捂住了自己驚恐的嘴巴。
“你的傷……”
墨黎的背對着她,清瘦的背後,是錯綜交雜的刀疤。
少說也有二三十道,長短不一,觸目驚心,嚴重的,從蝴蝶骨蜿蜒到腰腹。
記得第一次見面,把墨黎帶回府給他上藥的時候,他雖然體弱,但後背絕對沒有此刻這樣!
墨黎將自己的高馬尾放下,遮住自己的後背,微微偏頭,聲色沉冷。
“不過是九死一生爲了登臺拜將。”
蘇見覓知道他一個身後沒有勢力的普通士兵,要登臺拜將是一條道阻且長的荊棘路。
可當親眼看見累累的傷疤,又是另一番感觸。
她知道,墨黎快熬出頭,十七歲變成了墨將軍,少年英才,前途無量。
可這一身傷疤,終究是由她那一句登臺拜將開始。
“墨黎……我——”
“你不用向我道歉,你的道歉,比真實砍在我背上的刀還難受。”
墨黎慢斯條理穿上衣裳,深沉的夜色彷彿印在他眼裡了。
“蘇姑娘,多事之秋,不要將兒女情長放在首位,這點瑜王比你要清楚。”
蘇見覓後背僵了僵,步履微微加快,似乎在逃避什麼,離開了樹林。
回到房間的時候三哥還沒有回來,她躺在臥榻上輾轉反側。
理智告訴她不要再擔心蕭檢,情緒又忍不住的去想。
被他人左右情緒不好受。蘇見覓閉上眼睛,開始回想從重生後到現在的一幕幕。
她回來不是戀愛的,是爲了家人平安的。
堅定信念之後,她披衣起牀,踩着熹微的晨光打開房門。
正好蘇亦錚也回來了,他衣服上還沾着露珠,帶着清晨的溼潤。
“三哥,情況怎麼樣了?”
蘇亦錚落寞的搖頭,說:“霍城城主遭了父親的算計,對進出城的人嚴格檢查,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我在城牆邊混了半夜,還是沒有找到能夠混進去的關卡。”
蘇見覓手指輕輕叩擊着桌面,眉眼低垂,嘴脣微微抿着,沉思。
忽然,她心念微轉,問:“霍城城主是不是生了個癡傻的小女兒?”
蘇亦錚擰眉思索,道:“好像是有個,難道你想從他女兒下手?”
蘇見覓嗔了他一眼,說:“什麼叫下手,我這叫治病!”
霍城城主女兒癡傻一事蘇見覓略有印象,往事蕭星潛奪得皇位後,曾辦了一場選秀。
各世家女子都擠破頭想往宮裡衝,唯獨霍城城主女兒霍冰兒在一衆選秀女子中癡癡傻笑,口水從嘴角流出來也不知道擦一下。
旁邊的很多秀女都在暗戳戳的看她笑話,還有大膽一點的使計佔她便宜。
蘇見覓心中生疑,問了才知道是生來癡傻,當見她可憐,便讓人護送她回家了。
一個細小的舉動,很快淹沒在蘇見覓的記憶裡,之後再也沒有霍冰兒的消息。
學醫之後,蘇見覓依稀想起來霍冰兒的病情,隱隱感覺有救。
“三哥,你想不想快點見江樂?”
蘇亦錚被她忽然的發問懵住了一瞬,耳根子有點紅,支吾道:“妹妹,你……江樂跟我能不能到琅琊有什麼關係啊?”
蘇見覓打了個響指,說:“當然有關係啦,你不是很想她嘛,那我們乾脆孤注一擲,冒險過河。”
知道她是心裡有了主意,蘇亦錚莫名感到心安,問:“妹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蘇見覓粲然一笑,“當然,我有治好霍冰兒的方法,不過你們兩個要配合我才行。”
她指得是三哥和銀硃。
銀硃不說別的,只要是蘇見覓需要幫忙的地方,她二話不說就會上。
蘇亦錚拍着自己的胸口,說:“妹妹你儘管開口,幫得上的我肯定會幫。”
蘇見覓眼珠子一轉,笑容莫測,說:“勞煩三哥扮演一個傻子,鬧得越大越好。”
“銀硃,你就扮演傻子的童養媳,在傻子被抓時痛哭流涕,會官兵拳打腳踢。”
蘇亦錚和銀硃面面相覷,都看出了對方的尷尬。
“你們不用擔心,霍城城主不是在找我們嘛,我們躲在監獄裡,不就是燈下黑,找不到了嗎?”
說的竟然有幾分道理,銀硃無言以對,又說不出哪裡奇怪。
蘇亦錚問:“可既然是這樣,又和城主的傻呆女兒有什麼關係,妹妹,我們兩個被抓走了,你又怎麼辦?”
這些蘇見覓已經想好了,說:“我就是一個江湖郎中,方子漸是我的藥童,鄭淼是被我行騙的苦命人家,跑到人羣裡肆意謾罵我。”
銀硃好像懂了,說:“接下來是不是我們進牢房,你再用所謂的醫術治好三公子,在外面的鄭淼把消息散佈出去。”
“賓果!”蘇見覓神采飛揚,又把自己比較詳細的計劃說了出來。
銀硃和三哥又準備好了自己的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