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潛怔住了。
如果焦林說的是真的,他懂得這個結果對焦林、對他、對劉尚瀾都意味着什麼。
他不只一次想像過如果成人禮順利通過,焦林會是什麼表情。
他還清晰地記得焦林趴在譚恩大廈天台上抽泣的樣子。
他實在沒想到,焦林最終做的卻是搞了瓶不值錢的白酒自己悶在房間裡狂喝。
一陣喜悅也猛烈地衝上心頭,陸潛舉了杯子狠狠地跟焦林碰了一個。
“雌蜘蛛當時不是把所有的號碼牌都丟進水裡了嗎?”陸潛問,“怎麼會一個都沒有少?”
焦林搖搖筷子,嘿嘿笑道:“我是什麼人,怎麼可能讓到手的成績飛掉!營救組來了之後,我直接潛到了水裡,整整花了四個鐘頭,號碼牌一個都沒有少,全部被我從水底翻了出來!”
陸潛吃驚地看着焦林,難掩心中的震動。
當時陸潛雖然身負重傷,但依然對現場發生的事情明白清楚。他曉得焦林當時被擊打成什麼樣子,直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傷重甚至還要過於陸潛,但他竟然全無停頓地又潛水四個小時,去打撈那些號碼牌。
陸潛仰頭把杯中的酒喝乾了,嘶嘶吸着涼氣,說:“哥哥真是,太強悍了!……你剛纔說我們組贏了?”
“具體當時發生了什麼我到現在也沒有全都清楚,”焦林笑道,“我只知道當時還有人在賽區外要協助犯人們越獄,結果被組委那幫傢伙一網都收了,犯人全被抓起來,當然就不再需要我們來抓,第四測試也就結束了,一清點,冷星組出局了,青崖組的號碼牌是0,雌蜘蛛據說是掛了,那剩下的組正好三個,我們組、天水組和虎躍組。這三個組就都通過了!”
陸潛微訝,有點迷糊:“可我剛纔聽你說成人禮整個結束了?”
“可不是,”焦林說,“回來一集合,Micheal直接宣佈了四測的結果,是三個組通過,然後宣佈取消原定的第五測試,成人禮的賽程就此結束!總之沒事了,後面可能還會有個什麼儀式之類的吧……”
陸潛奇怪:“那,通過四測的有三個組呢,算哪個組通過?”
焦林兩手一攤:“特殊情況,組委宣佈,三組一齊全部通過!而且要是論成績,我們組還是第一呢。”
陸潛和焦林都不知道,三組同時通過,這在IGM的成人禮歷史上是多麼破天荒的一件事情,也便只知高興,又把杯子撞來撞去了。
“千足?”焦林聽陸潛問起劉尚瀾,搖了搖頭,意興頓時墮了下來,“唯一不圓滿的就是她了。”
看陸潛的神色緊張起來,焦林嘆道:“她被雌蜘蛛抓去後,大家都很擔心,既然已經宣佈了成人禮結束,加百利也就緊盯了組委馬上去尋找千足,他們找到了她,她的狀態還不錯。後來又找到了雌蜘蛛,不過他已經死了。”焦林看了陸潛一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放心,我們看到千足時,她全身衣冠齊整,就跟沒被擄過一樣,嘿嘿……”
陸潛點點頭:“我聽說雌蜘蛛死了,千足真是厲害,她怎麼做到的……”
焦林看了陸潛一眼,慢慢說:“其實你應該想得到,雌蜘蛛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陸潛“哦?”了一聲,一臉疑惑。
“千足有一種能力是葉腳毒氣,她可以像葉腳蟲一樣釋放毒氣來驅逐對手……”焦林看着陸潛,“而這種毒氣的釋放在很大程度上是不由自主的。你還記得她在野訓時曾說,
任何靠近她的生物,都會死嗎?”
陸潛想起那晚月光下劉尚瀾詭異又有些蒼涼的笑容,感到後背有些許涼意上升,任何……
“這次和雌蜘蛛的對戰讓她的這種能力大大出了名。據說,她體表本來就時常環繞着輕微的毒氣,而在危險或是精神極度興奮的時候,會迸發出來,這就是那次野訓時她可以釋放出劇毒殺死怪物的原因!”焦林一仰頭又幹了一杯。
“那麼……”陸潛似有所悟。
“就是這樣,”焦林點了點頭,“雌蜘蛛找誰去親熱都沒問題,可他找錯了人,他撲到千足身上時,千足就像對付那天的怪獸一樣,放了一團毒氣讓他消受。結果,打遍成人禮無敵手的雌蜘蛛就這麼,”他揮了一下手,“掛了!”
陸潛看着焦林,酒氣上涌,有點迷糊,半晌呵呵大笑起來,說:“罪有應得!”
如同一般男人一樣,陸潛對採花本沒有惡感,但雌蜘蛛採到了劉尚瀾頭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焦林的臉上卻沒有笑容,只顧夾了菜來吃,等陸潛的笑聲止了,向盤子伸筷子時,焦林又道:“也因此,千足殺死參賽者嚴重違規,被取消獲勝資格,她一個人出局了。”
陸潛的筷子陡然止住。
他扭頭看向焦林,萬分不信。
焦林卻沒看他,又接着幹了一杯酒下去。
“你開什麼玩笑!”陸潛大喊一聲。
焦林擡起醉眼看看他,說:“喏,一模一樣的表情,天火聽到組委在大會上宣佈這個消息時,也是這個表情,也是喊出這麼一句話。”又擡起手來無力地搖了搖:“一個字都不差。”
陸潛呼啦一下站起來,身後的椅子直被頂開直接後仰過去:“她這是……這是……”陸潛拼命在腦海中搜索着法學詞彙,“這是正當防衛!怎麼能和故意殺人相提並論呢?!”
焦林擺了擺手,沒有說話,繼續吃菜。
陸潛又一陣酒氣上頂,頭一陣暈,兩手撐住桌子,吼道:“這是搞什麼!Micheal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你見過Micheal怎麼對付那些三測時被淘汰的傢伙們了。”焦林嗝一下,“跟他你能談什麼?他說過了,成人禮只有規則,沒有正當防衛和故意殺人的區別!”
陸潛想起劉尚瀾在房間裡那一聲失態的大喊,他終於明白她眼下處在一種什麼樣的心境中。
說起來,焦林與劉尚瀾參加成人禮的目的,遠比他和天火要明確,失敗所帶來的打擊,也自然遠比他和天火要大。
陸潛攥起杯子來在手中使勁握着,突然一把摔在地上,叫道:“放屁!”
接着扭頭向房門走去。
焦林茫然地看着他,夾着菜的筷子停在空中,問:“你要幹什麼?”
陸潛拉開房門,吼道:“我要找Micheal說理去!”
未等焦林說話,房門哐的一聲關上了。
焦林把筷子塞到嘴裡,嘆了口氣,扭了下頭說:“這是平常那個大氣不出的狼眼嗎?”
他端着酒杯,看看裡面玉樣的液體說:“酒壯慫人膽,果然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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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側大院的會議室外。
翠綠的草地上歪斜安置着幾個雪白的長椅,上面還有遮陽傘,雖然這裡的陽光晴朗而不毒辣,根本不需要遮蔽。
這個廣闊的院子是酒店爲各入住的企事業單位開會準備的。
如今天火正悠然坐在一條長椅上,白衣白椅,綠褲綠地,再加上她那頂草黃色的遮陽帽,一幅愜意自在景象。
她在等高聞新散會。
參賽者都從林區返回後,Micheal只草草召集大家,宣佈了一下比賽結果和成人禮結束的消息,便與所有工作人員一頭扎進了這個會議院內,至今已經一天半,沒見有一個人出來過。天火聽大刀說見到高聞新來了且去參會了,也就興奮苦熬了一天半,終於等到了中午散會的消息。
緊閉了一天半的會議室大門,終於打開了。
無數身穿十九局制服的人們從門中走出來,天火呼地一下站起。
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李行輝,他看到天火,怔了一下,看看天火的打扮,隨即會意,低頭無語,向院門走去。
天火自然是無暇顧及李行輝了。
她熟悉高聞新的體徵,她急速地感應着,她極準確地發現了高聞新的位置。
高聞新終於出現在她視野裡。
從會議室走出的所有人都很倦怠,高聞新也一樣。
而且,高聞新身邊的張璇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