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算是您的粉絲了,”趙信看着這個豎立在黃昏下的老人,“當我回顧齊元明以前未成名前的畫風到出名後的少女系列作品,我發現了當中有很多的不同之處。其中成名後的多數爲西洋畫的典型代表,而在這之前,齊元明都是喜歡用文雅清淡的筆風來描繪自然與人性美,我一直在想,這少女系列中難過悲哀的少女真的是齊元明所希望畫的嗎?”
見他不回答,趙信繼續說,“直至有一天,我知道了有一個叫老餘的流浪畫家所做的畫風與現在的齊元明截然相反的時候,我甚至都在懷疑,莫非這就是齊元明老先生想要的藝術生活…”
程小雨順着趙信的目光,呆呆地望着老餘,不,這會兒應該叫他齊元明瞭。
“你知道人性最悲哀的事是什麼嗎?”齊元明直接坐在了石頭上,兩腳懸掛在邊上任海浪拍打着…
方律師三人沒有回答他,或許是在想這是一個老人自己給自己出的一道題目吧。
“只要我在一張畫板上塗上幾個顏料,就值幾十萬,幾百萬乃至幾千萬…這算什麼…”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重新點起一根菸,這時已經不是爲了消除心中的不安了。“作爲別人心目中的天才畫家,我就像一隻被關在牢籠裡的金絲猴,有人給錢我就畫,自己喜歡的事情卻一件事都做不了。每次我坐在這空蕩蕩地畫室裡,只要一被套上齊元明的馬甲,我就再也畫不出自己想要的畫了。”
“唉。”方律師的心裡嘆了一口氣,“看來大家都是一樣的,這人啊,一旦出名了就會有各種煩惱。”
程小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的表情真欠扁。
“所以,我到這兒來了,這裡有美麗曠闊的大海,我可以隨心所欲想畫自己想畫的,變成一個默默無名的流浪畫家餘茗。”齊元明眺望着大海,就像是他的心一樣,沒有雜念。“這段時間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就像是一個學生在學校裡一樣,一如既往地無所顧慮地畫畫。每次畫完之後,我就會拿到大街上去叫賣,幾塊錢都無所謂了,可是每次都沒有人看得上眼。直到有一天…”
他的眼睛望的更遠,趙信知道他在回憶那個女人…唯一一個看得到他心中歡樂的女人。
“只有她說我畫的好看,對我來說,她所花的2塊錢比起那1000萬來的更有分量。最後我決定了,我要把她搬上我的畫紙中,將她作爲少女系列的第三部作品的模特。”齊元明看着這落日的黃昏,慢慢站起來,“她可真是一個奇特的女人啊!我用她作爲模特的時候就感覺到了,居然有如此樂觀積極的女人,不管生活多麼窮迫,依然每天笑臉迎人,是我從未畫過的充滿熱情和笑意的女人。”
說着說着,他臉上欣慰幸福的笑容便消失了,“那個男人,我知道一直糾纏着她不放,搶了錢不說,還出言不遜,動手就打。本來我也不想生事,一直到那天入住賓館的晚上,他跟蹤我到房間…我失手把他殺了…那個時候我就開始想了,出了這檔子事將來可怎麼辦?就在程小雨敲門之後我便想到了一個計劃,只要利用這個男人,讓他代替我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我也能放心地做餘茗了。接下來的事情就跟你推理的一樣了,我把他的屍體搬到了畫室,當然也注意到了那隻帶錯手指的戒指,雖然沒有辦法卸下來,不過想想怎麼也說是齊元明的東西,留在現場會更好一點。接着我就把該放的作品放入箱子,把火點燃,僞裝成自殺的樣子離開了…”
“可是,齊老先生,犯罪終究是犯罪,不管對方是什麼人,什麼身份,都沒有理由成爲犯罪的藉口去殺害他。”趙信嚴正義詞地說道。
“我知道…我會贖罪的。”齊元明收起那幅作品,“不過有件事情我想求你們。餘茗是齊元明的事實能不能幫我隱瞞下去不要告訴她。我承認,我是因爲自己的原因殺了蔡青,與她沒有關係,我不想再留給她沒必要的煩惱。”
“可是,齊老,您怎麼辦!”趙信上前問道。
“齊元明在他點燃畫室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消失殆盡了…這是我爲她畫的,能幫我轉交給她嗎?”齊元明把手上的畫遞到他手上之後就把畫板和工具扔向了大海,“別了…”
大家都清楚地認識到,這是一個藝術巨匠最後的吶喊…向着他最嚮往畫畫的地方。
晚上的時候,趙信和程小雨去了叢姨的酒吧,不爲別的,就是爲了完成齊元明的任務。
“稀客稀客呀!”叢姨很熱情地歡迎道,“這可真尷尬了,這裡客人少的很啊!”
程小雨明白酒吧的生意一向不好,就沒往心裡去。
“是那位女律師嗎?遠看還沒注意到啊!”叢姨一把拉過程小雨的細手,“怎麼又回來了?又度假?”
“沒有,沒有,是把老餘的一幅畫轉交給你。”程小雨在路上就一直抱着,生怕它有什麼損傷。
“他人呢?怎麼不親自交給我?”叢姨覺得事情有些蹊蹺,看到程小雨的表情也有點爲難的樣子。
趙信一見這情形,馬上接口:“他說要去外面流浪一陣子,暫時不回來了。”
“是嘛…”叢姨流下了一滴眼淚,“我就知道,該走的人總歸是要走的…”她忽然想到客人還在看,趕緊就抹去了眼淚,“老太婆總喜歡說些傷感的事情,哈哈,說到底這幅畫還真是漂亮。”
“嗯,它絕對是一幅完美的作品。”趙信朝她點點頭,估計她自己都沒料到這畫中的女子便是她叢姨吧。
“好了好了,坐下喝一杯吧。”叢姨把畫高高掛在吧檯的牆壁上,那裡有很多經過老餘之手的傑作,只有這幅《黃昏下的少女》最美麗,最迷人…
“趙信,你說這畫真的值1000萬麼?”程小雨抿了一口葡萄酒,偷偷地問趙信。
“現在不止了,起碼要2000萬了。”趙信看着這幅掛在牆上的畫紙。
“啊?爲什麼?”
“齊元明封筆之作,你說能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