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吶……”
饒是白素也殺過不少敵人,但都力求一擊斃命,能一刀一劍弄死的絕對不補第二刀。畢竟戰場這種殺機四伏的地方,能活下來的往往不是能力多強而是夠幸運。
上一息砍了敵人,或許下一息就被另一個敵人從背後偷襲捅了心窩子。
因此,白素感觸並不深。
可直到看到這些流民爲了爭搶糧食,各個紅着眼睛一擁而上,將那些死死護着糧倉的部落民殘忍虐殺,竟是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她一時不知該從何開口。
林風也被這兇殘一幕驚到。
但她更在意的是那名奴隸少年。
瞧得出來,這廝是個練家子,身手不錯,儘管抄着粗陋的武器,依舊能遊刃有餘,任由敵人鮮血潑灑在他身上,神情毫無波瀾。林風眸色微暗,心中比較起來。
此戰勝利比預計還早一些。
林風又安排奴隸少年參加戰後蒐集工作,割下符合條件的青壯耳朵。
這下,奴隸少年終於有了反應。
“他們都死了,要他們耳朵作甚?”
林風反問:“聽聞十烏春獵有個代代相傳的傳統,每位勇士都會在自己戰利品中,挑選一顆頭型最美觀的腦袋,將其製作成承載尿液的馬子,又稱爲‘人壺’?”
“可不,十烏一些部落還有比拼‘人壺’的習俗……誰家有一盞頂頂好的‘人壺’,便能收穫半隻羊作爲獎勵……”不待奴隸少年迴應,好似從血海中游了一圈的徐詮騎馬過來,面上掛着爽朗笑容,說出來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附近一些兵卒聽了還投來憎恨目光。
徐詮控制戰馬在奴隸少年身前停了下來:“耳朵嘛,炒一炒,下酒菜唄。”
奴隸少年臉色變了一瞬。
藉着臉上污穢掩飾,不易被人察覺。
林風抄着劍鞘,沒好氣地打了徐詮肩膀:“你渾說什麼呢?全營上下,只你有這個癖好。”她力道一點兒不重,徐詮卻跟斷了手臂一樣,咿咿呀呀哀嚎起來。
“令德妹子可真是狠心啊……手手手,手斷了……哎呦喂,你還打呢?”瞧林風還想打自己,徐詮雙腿用力夾緊馬肚子,嬉笑着歪頭躲開,一邊躲一邊求饒。
“是是是,是我渾說了……”
徐詮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林風氣得無意識嘟嘴。
沈棠等人收穫了戰利品,離KPI更進一步,一衆流民收穫了這個部落的全部儲糧。當一車車糧食被運回山谷,無論男女老幼皆歡呼不止。其中半數流民虔誠跪在糧食旁,不斷輕吻冰冷的土地,口中唸唸有詞,感恩神靈金烏恩賜,渾濁熱淚不住滴落。
看着這一幕,沈棠只覺得魔幻。
但隱約又抓住了什麼。
顧池站在她不遠處,目光驚悚。
沈棠沒抓住,但他被一閃而逝的心聲驚到了,不待他開口,沈棠道:“望潮,倘若能教化十烏,或許能從根本上分裂他們。這或許比到處挑撥離間管用得多。”
這些流民會因爲食物而服從她。
自然也會因爲食物被十烏招安。
方纔也看到了,只要食物管夠了,
他們對同族同胞下手比對待敵人還重。
顧池隱約覺得主公的打算有些瘋狂,但當下這種場合又不好直說,倒是姜勝的注意力被二人打得啞謎吸引,投來狐疑目光:“可教化他們並非易事,十烏地處大陸西陲最偏僻之處,食物獲取不易。生存都成問題,哪有多餘心思接受聖人教化,一心向善?”
教化異族這事兒,不是沒人想過。
但結果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十烏最大的麻煩在於食物的不穩定獲得,只能靠劫掠各地延續己身,並非長久之策。但將他們從十烏這塊地方分批遷徙出來,一點點融合,又非一日之功。
一個不慎還會引狼入室。
長期給十烏提供糧食?
相當於用糧食買邊境和平了。
這對於諸國而言都是屈辱之事。
沈棠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十烏這個名字的來歷。”
十烏一族原先不叫十烏。
因爲賊星記載,天空曾有十日,也就是十隻金烏。又因金烏東昇西落,便認爲此處是大陸最西邊,就是十烏的居所。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人,自然是金烏後裔。
故稱之爲“十烏”,十烏部落多以金烏或者類似形象的鳥獸爲部落圖騰。
沈棠道:“所謂‘金烏後裔’,多是十烏勳貴自擡身價,部落底層這些庶民也就聽一耳朵,從祖輩那裡知道有這麼個‘先祖’的存在。可‘先祖’爲人如何、脾性如何、行事準則如何、有什麼豐功偉績,十烏上下怕是沒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這不是挺可惜嘛?”
姜勝:“……”
他初時不解,但自家主公的話,稍微琢磨也知道她打什麼如意算盤。
十烏王庭沒大肆宣傳“金烏先祖”,那就由他們這些樂善好施的外人幫忙了。
姜勝:“主公所言極是,金烏澤被大地,掌管四時循環,催生萬物,其後裔自然該知道先祖是什麼模樣,效仿先人,方能不墮威名。後輩卻靠着劫掠燒殺爲生,令人扼腕!”
從十烏登日碰瓷、給自己臉上貼金開始,外界都是報以譏嘲態度,無人認可。
但他們主公沈棠很尊重人家啊。
不光承認十烏有“金烏”這個先祖,還準備讓這些不肖子孫一窺先祖風采。
Wшw¸ ⓣⓣⓚⓐⓝ¸ ¢ ○
唉——
這麼好的鄰居上哪兒找呢?
既然十烏上下掠奪成風,那澤被大地的金烏就應該是無私仁慈、公正廉明的。
此前先祖一直沒有顯靈也不是它們不存在,乃是後裔子嗣太不爭氣,走了歪路,將它們氣到了。唯有追隨先祖,剷除族內背叛血脈的異端,先祖纔會重新憐憫這羣不爭氣的子孫。
十烏爲何少糧食?
十烏族人可是金烏後裔,神的後代!
土地怎麼可能貧瘠?
若是貧瘠,這麼多珍貴的礦脈又作何解釋?
唯一的解釋——
他們中出了一個叛徒,有人走了歪路!
誰走彎路?
自然是爲一己私慾而霸佔無數部落豐饒牧場,害得流民無家可回、無地可牧之人!
解決方法?
剷除他們!
十烏上下一心團結,自有神蹟降臨!
沈棠笑盈盈道:“望潮以爲然否?”
顧池道:“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