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良,元良,快醒醒!”
略顯冰涼的巴掌輕拍昏迷少年的臉頰。
少年的意志在經過數番掙扎之後,終於悠悠醒來,剛睜開眼便被穿過參天大樹樹冠的金色光線晃得頭昏。他忍不住擡手擋在眼前,僅僅這麼個簡單動作就扯動身上傷口。
被稱之爲“元良”的少年對疼痛忍耐度不高,疼得直抽抽,但這陣疼痛也幫助他意識快速歸攏。他曲肘抵着地面,拍醒他的少年也伸手攙扶,幫助元良起身靠上樹幹。
元良神色迷茫環顧左右。
此地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密林,更讓他驚駭的是附近那些一瞧就不正常的植物。有些顏色鮮豔斑駁,赤橙黃綠藍靛紫集於一身,一看就有劇毒;有些看似藤蔓,但掛下來的葉片卻是泛着金屬光澤的“刀”;有些倒是正常,但樹身粗壯,怕是七八個大漢都抱不過來……
最關鍵的是,它們居然都會動!
元良茫然一瞬,驀地想起昏迷前的記憶。
他跟好友結伴遊歷。
行至此處,偶然碰見山嵐倒流天際,山巒起伏間似有霞光熠熠,便覺得景色甚美,二人深夜入山準備看個日出。他們爲了抄近路,並沒有挑着正常山路進山,便是這個決定讓他們失了方向,迷路不說,還在毫無防備情況下被什麼東西偷襲,失去意識昏迷。
再醒來,周遭景色驟變。
明明他們昏迷前身處一片山谷。
爲何醒來卻在陌生的密林?
元良用怔愣的功夫理清了思緒,當即也顧不得其他,轉而問同伴:“你沒事吧?”
同伴道:“只是摔傷。”
他比元良先醒來,查了查二人傷情。從傷口來看,應該是高處滾落造成的,對於有文氣護體的文心文士而言,只能算是皮外傷。運轉文氣滋養全身,疼痛便能輕減大半。
“沒傷着就好,也不知誰偷襲吾等……”元良扶着樹身緩慢站起身,低頭檢查了一下身上的物件,配飾佩劍錢囊都在,甚至連他們各自的箱籠都在,偷襲者不是圖財。
既不圖財,也沒要他們命,這就怪了。
同伴搖頭道:“當時並無發現異樣。”
他們連誰偷襲自己都不知道。
元良將箱籠背起,抽出腰間佩劍,讓同伴走自己後面,叮囑道:“此地看着怪異,這些植株能不驚動就先不驚動,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離開此地,你跟着,注意四下。”
同伴同樣抽出了佩劍。
兩個少年從日頭高懸走到金烏西沉,這片密林卻像是無窮無盡,不管他們往哪個方向走,是走還是跑還是言靈輔助,愣是走不出去。他們也猜測附近是不是有什麼言靈陣法擾亂他們的五感,用了所知的所有解法,密林畫面丁點兒不變。而此時,天色將黑。
入夜之後,誰也不知道密林有什麼危險。
元良和同伴心下焦急卻又無法。
他們倆總不會被困死此地吧?
就在這時,同伴突然眸光一凜。
他手中閃過一道劍光,劍光噗的一聲,刺穿了附近一根藤蔓,藤蔓被刺中的瞬間發出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嚎叫。元良擡手阻攔他刺下第二劍:“這些植物怪異……”
同伴眸色危險地看着胡亂扭動的藤蔓。
擡手便是數道文氣屏障擋在自己和元良身前,手中長劍時刻做好禦敵的準備,他果決道:“橫豎走不出去,倒不如試試從這些東西入手,一把火將它們全部燒個乾淨!”
明顯感覺到這些植物似乎是“活”的。
元良在前面找路的時候,他也在時刻提防這些怪異植物,總覺得有一雙雙眼睛在盯着自己二人。每次無功而返的時候,這些植物的反應有幾分幸災樂禍的看戲意味——
他們被困此地,定是有人在暗中作祟!
倘若這些植物是背後之人掌控他們動向的媒介,那不如將它們全部毀掉,看看能不能逼出藏頭露尾的人。孰料,之後的發展卻超出預期,以至於他們被帶出來還在恍惚。
“你們這倆外鄉人好膽子,擅闖吾族祖墳不說,還揚言要將祖墳骨灰都揚了?”
元良二人急忙解釋前因後果。
他們不是故意要對人家祖墳做什麼的。
就在同伴提劍傷了藤蔓沒多久,有個衣着風格與外界截然不同的健壯少年現身,目光惡狠狠看向他們,似乎想將他們活刮。最後也沒動手,只是語氣不善道:“跟上!”
元良和同伴對視一眼,跟上少年。
這名陌生少年長着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長髮編成不少精緻的小辮子,他的臉和脖子畫上顏色鮮豔的紋路,看圖案像是傳承歷史悠遠的圖騰,更襯得那雙眼睛明豔出彩。
少年聽了解釋,面上怒色稍緩。
他道:“你們跟大祭司說吧。”
異族少年帶着兩個意外闖入的外鄉人回到了族地,族地入口極其隱蔽,元良二人還是被少年蒙着眼睛帶進來的。解下矇眼布條的瞬間,世外桃源鄉猶如畫卷在眼前展開。
草木茂密之處,隱約能見建築輪廓。
遠遠還能看到整齊的農田,農田之上有數道忙碌人影。此地少有外人涉足,當路過的本地族人看到少年領着兩個外鄉人,眼神透着好奇:“阿年,這倆俊俏嗲嗲是誰?”
少年濃豔的臉上卻沒什麼表情,他的氣息一直鎖定元良二人,回答族人的時候也沒挪開注意力:“不知道,誤入的外鄉人。”
“去看大祭司嗎?”
少年點頭:“嗯。”
若是大祭司查出有問題,便殺了二人。
大祭司的家離得不遠,少年很快便到了,面上的冷色如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燦爛笑容。他踮腳,伸出腦袋衝打開的房門一探:“祭司阿爺,兩個外鄉人帶過來了。”
“嗯,讓他們進來吧。”
屋內傳來一道蒼老慈和的聲音。
異族少年扭頭,笑容收斂換上冷臉:“外鄉人,進去吧,大祭司有話要問你們。”
元良和同伴心下緊張。
但也知道形勢比人強只能照做。
大祭司是個白髮蒼蒼,身形佝僂卻很溫和慈善的老者,屋內散發着清幽的藥香。看到元良二人入內,他示意二人不用緊張,坐下說話。說是問話,不過是問些基本問題。
元良:“晚生姓祈,名善,字元良。”
同伴:“晚生姓譚,名曲,字樂徵。”
大祭司笑眯着眼:“你們的事情,老朽已經查清楚了。誤入一事,責任確實不在你們,全是先祖調皮牽連爾等。可有嚇壞?”
對面兩名少年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也知道偷襲他們的人是這羣異族的“先祖”。
譚曲是個不吃虧的性格,當即想起身質問什麼,卻被身側祈善擡手按下:“嚇倒是沒嚇到,只是我跟樂徵摔下來的時候受了傷,不知貴地可有傷藥能讓我等處理一番?”
祈善記得昏迷之前是譚曲給自己當了墊背,樂徵的傷勢應該比自己重,若能用上傷藥可以恢復快點,也不容易留下暗傷。大祭司對這個請求欣然應允,還拿出最好的藥。
二人驗明身份。
從大祭司屋子出來的時候,此前還對他們冷臉的異族少年阿年笑得很友好。老祭司拄着一根奇特木杖出來,招呼阿年:“阿年,你帶兩位貴客安頓下來,好好養傷。”
少年阿年應下:“這事兒交給我。”
此地並無給外鄉人住的地方。
少年阿年便將他們領回自己家。
他的家跟其他族人差不多。
三人來的時候,院中正有一男一女在分工曬藥。女子和男子跟阿年有些相似,明眼人一眼就知三人有關係。譚曲猜測這對男女應該就是阿年的父母,直到阿年扯開嗓子一吼,撒歡奔去:“阿孃、舅舅,我回來啦!”
女子確實是少年母親,男子卻是他的舅舅。據阿年介紹,家中除了阿孃和舅舅,還有出門找老姐妹的阿婆,沒個十天半月不會盡興歸家。一家四口,並無阿年的父親。
譚曲二人也不好細問。
生怕問的問題戳中了少年痛處。
阿年的舅舅相貌不如他外甥那麼出衆,但也是少有的俊俏,他額角還長着一顆小小的精緻黑痣,極具辨識度。舅舅看到外甥的面妝,笑容漾開:“好小子,有本事啊!”
這個面妝可不是隨便就能塗的。
要在今日歌會拔得頭籌才行。
舅舅捶着少年胸口:“夠爭氣!”
“那是自然!族中就我嗓子最佳,要不是突然有……哼,我還能贏回面具。”阿年中間那段話故意含糊,但譚曲二人知道肯定在指自己二人,“不過明天再贏也一樣。”
對於沒有危險的友善外鄉人,這些異族還是很樂意招待的,阿年舅舅當即轉身抓了兩隻羊出來。看了看兩隻羊的體格,又去抓了第三隻:“阿姐,過來幫我搭把手。”
阿年收拾出一間臨時客臥。
夜幕降臨,院中篝火傳來烤肉香。
阿年的母親還燉了好大一鍋香濃羊湯。
阿年舅舅熱情招呼:“吃吃吃,看你們年紀跟阿年也差不多,胃口應該也一樣。來了此地就不用拘束,就當是自己家了。你們能不能喝酒?要不要喝點自家釀的米酒?”
阿年忙前忙後。
面妝始終不肯卸下。
阿年舅舅道:“不用管他,贏下一次面妝,他能從年頭炫耀到年尾。以他的脾性,估計身體能搓泥了還不肯洗澡呢,邋遢。”
阿年齜牙:“誰說的?”
他三天就下水洗一次。
一頓烤全羊*3下來,氣氛融洽許多,不似之前那麼生硬。一碗碗米酒下肚,雙方也互道了姓名。譚曲搶先介紹,自稱是曲譚。
祈善愣了一下也笑着答道:“善祈。”
主打一個沒有真名。
阿年嘀咕:“外鄉人名字真拗口。”
譚曲二人便在此地住了下來,祈善陪着譚曲安心養傷。這個小地方就幾百口人,有兩個外鄉人過來的消息,一夜“家喻戶曉”。每家每戶都送上來不少滋補身體的東西。
送東西其次,他們就想看看外鄉人啥樣。
二人俱是稚氣未脫模樣。
祈善相貌溫和清秀,脣角天生含着笑,皮囊雖不是一等一的好,但絕對是一眼就能讓人心生好感的風格。這名少年脾性也跟相貌一樣,對待湊熱鬧的公西族人很是耐心。
陪着幾個孩子玩鬧了大半天。
阿年嘖道:“這幾個丫頭小子,平日貓嫌狗厭人避退,在你手中這般溫順嚇人。”
幾個都是不好招惹的混世魔王。
祈善卻不覺得有那麼誇張。
孩子,調皮一些正常。
跟祈善相比,譚曲就比較孤僻了,不太愛說話,氣質冷淡,偏偏長着一張有些虛胖的娃娃臉,眼睛也是圓溜溜的杏眼。哪怕他努力瞪大眼睛,擺出疏遠不好惹的氣勢,也在這幅相貌的拖後腿下,顯得不那麼有說服力。
不僅沒嚇退人,反而惹人生憐……
跟貓兒一般可人可憐。
本以爲過個兩天,這些人對外鄉人的好奇就打消了,結果不僅沒有,譚曲尚在夢中就被屋外嘹亮頗具穿透力的歌聲吵醒。推窗一看,幾個裝扮俏麗的少女圍在院外招手。
“阿年,比賽來不來?”
“今天有新面妝。”
隔壁傳來咚咚腳步聲。
“新面妝?來來來,瑪瑪們稍等!”
不一會兒,阿年的腳步又折了回來,邀請:“阿曲,你跟阿善要不要一起來玩?”
譚曲二人事先了解過這個對歌比賽。
對異族風俗頗有興致。
祈善先一步答應下來:“自然要去。”
譚曲根本沒說不的機會。
被二人一左一右架去。
比賽地點在族中一處懸崖。
至於爲什麼是懸崖?
“唱歌效果好,回聲亮!傳得遠!”譚曲這個傷患秉持“來都來了”的原則,乾脆坐在幾個少男少女中間當評委打分。剛坐下,正要欣賞阿年自吹自擂的“被神吻過的嗓音”,結果——換來了傷勢加重。
因爲,上來就是勁爆歌詞。
【今晚兒郎去奴家】
【半夜酣戰不下榻】
至於那調子?
調子在哪兒都有,就是不在調上。
他黑着臉看着阿年臉上新面妝。
“被神吻過的嗓音,你確定?”
阿年指着自己的面妝:“這有假?”
譚曲:“……”
祈善忙打圓場,假咳嗽。
——
公西一族的歌會,一年舉辦一次,一次持續七天,只有每天在歌會中拔得頭籌的人才能獲得面妝。每個面妝還都不同!據族志記載,迄今爲止還沒有人能連獲七個面妝。
誰能完成壯舉,便能載入族志!
這可是光耀門楣的喜事!
以上就是祈善從小孩兒口中套出來的情報,譚曲面如菜色,眸色幽怨地看着他:“這種歌會,不辦也罷……一言難盡。”
太難聽了!
不啻於一場酷刑。
轉日又有人來找阿年。
祈善二人也在被邀之列。
譚曲抱着被子不肯起身,那張略帶着嬰兒肥的臉寫滿怒氣,擲地有聲道:“我就是死,死在這裡,我也絕對不會再過——”
“我打聽過,今日頭籌除了面妝和麪具,還有一塊珍惜隕鐵,鍛劍的極佳材料。”
譚曲出身不好,佩劍也普通。
他一直想尋個好料子認真打一把。
譚曲掀開被子:“……我去!”
他的歌曲自然不符合公西一族的審美,但拔得頭籌的少女知道他的訴求,大方將隕鐵拱手相贈。譚曲卻不喜歡欠人人情,堅持希望能用銀兩買下來,少女同樣也是固執。
直到祈善偷偷給譚曲傳音。
告訴譚曲這塊隕鐵的大致估價。
那是小夥伴分十幾年都買不起一半的。
譚曲:“……”
這時候,一張俏面湊上來,是在場另一個女郎:“嗲嗲要鑄劍?正好,我會點。”
面對熱情,譚曲也不好拒絕好意。
思來想去又不想白白接受,提議要給她們畫像做回報。他畫技好,尤其擅長人像。
譚曲認真想回饋一二。
事實證明,他有些天真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衝他的窗戶唱歌,唱的還是阿年昨天在歌會唱過的那幾首。他們在公西族住了幾天,多少也瞭解這族的風俗。這些歌兒在歌會以外的場合,有特殊含義。
譚曲:“……”
祈善:“……”
兩個少年感覺有些不妥,但還能接受。
當天晚上,譚曲聽到屋外有異動。
屏氣呼吸戒備,等來等去只等到窗外升起一顆眼熟的腦袋,是白日的公西族女郎。
譚曲松了口氣:“女郎怎麼來了?”
女郎道:“自然是邀嗲嗲了。”
睡隔間的祈善聽到動靜也過來。
好奇:“半夜也有歌會?”
女郎捂着嘴,咯咯笑,亮晶晶的眸子透着二人看不懂的神采:“不是哦,是來問問嗲嗲牀榻缺不缺人?今兒月亮圓得嘞。”
譚曲的娃娃臉裂開了。
祈善也傻在了原地。
譚曲回過神,大聲道:“不缺!”
女郎略有些遺憾:“唉。”
隔壁的阿年探出腦袋湊熱鬧,還在火上澆油,他跟這位鄰家姐姐很熟:“不成?”
譚曲沒錯漏這個聲音。
氣道:“你還指望能成啊?”
阿年將腦袋縮回去,嘀咕:“沒完呢。”
譚曲二人很快就知道沒完什麼意思。
沒多久,窗戶又升起腦袋。
對方唱了兩句歌兒。
譚曲雙手環胸,嚴厲拒絕眼前的少年。
少年挫敗離開。
之後又是女郎,女郎,郎君……
一連拒絕了七八個人。
同樣走調的歌兒聽了七八回。
譚曲感覺自己的耳朵怕是重傷了。
“你們族人怎麼回事?”
見無人再來,譚曲猛地推開窗。
阿年那邊沒睡,聲音清晰傳了過來:“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嘍,他們喜歡你們啊。”
譚曲:“……”
這份喜歡,大可不必。
他跟祈善生怕後半夜有變故,都不敢深睡,阿年是天賦驚人的武膽武者,自然沒錯漏他們的氣息變化。第二天還湊上來問:“你們倆真有意思,昨晚都是睜眼睡的?”
譚曲:“……”
經過這晚的拒絕,之後幾天倒是正常。
譚曲舒了口氣,認真準備人像。
畫完畫回來,卻見阿年捧着一張眼熟的畫卷看得津津有味,譚曲的頭皮瞬間麻了。
“阿年!”
阿年放下畫卷看過來。
攤手:“不是我偷看的,喏,是這幾個搗蛋玩意兒打鬧將屋子打塌了,你的箱籠被埋了,我幫你收拾,意外看到的……”
譚曲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看到牆角幾個倒掛的小孩兒,也知道阿年沒有撒謊,但內心就是說不出的不舒服。
阿年看着性格粗獷,實際上卻很細心。
他道:“畫的不錯。”
譚曲狠狠瞪他。
阿年誠摯道:“真的畫得很好,上上之作了。要畫面有畫面,要動作有動作,就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姿勢看着就彆扭,那都不是人能做到的,可見作畫者學識很貧瘠。”
譚曲:“……你就豐富?”
阿年道:“我修的童子功,避色。”
譚曲不服氣:“那你說什麼?”
居然嘲笑他學識貧瘠!
知不知道他這些畫能賺多少錢?
阿年歪頭,小辮子隨着滑動:“不過,我是武膽武者啊,怎麼不可能瞭解人體?黃赤之道也是人倫自然之道,要學的。”
很顯然,譚曲沒學過,全靠想象力。
譚曲:“……”
時間過得快,轉眼譚曲傷勢痊癒。
新鍛造的劍也出爐了。
正好當做臨別禮物。
只是他們在公西一族最後一夜過得並不平穩,因爲窗外又冒出一個少女唱歌示愛,這名少女是近日纔回到族地的,據說是出去找孩子爹,但進度不理想,最終失望而歸。
唉,又是一個被薄情郎辜負的苦命女。
“我不求魚水之歡,只求個孩子。”
祈善神色一滯,收回前面的感慨。
他也不是送子的菩薩啊,跟他求什麼?
這名女郎顯然沒有之前幾位好說話,見祈善一再拒絕,起了生米煮成熟飯的心思。
咚咚咚,窗戶被人敲響。
阿年的聲音傳進來:“你這就過了。”
聲音不似平日那般含笑友善,更像是密林初見時的森冷,被警告的女郎這才作罷。
阿年:“我送你們離開。”
自己的族人,自己清楚。
公西一族也不是每個族人都對外鄉人友善的,有些行事手段就比較偏激強硬,兩個外鄉人繼續留着容易出事。索性他們也準備在天亮後離開,早幾個時辰也不影響什麼。
二人離開的路線跟來時不同。
前方是一條山道。
扭頭卻不見送他們的阿年。
好似這些日子的經歷是大夢一場。
夜風吹來,激起一陣激靈。
二人最後回望一眼,下山回家。
只是,走了黴運是喝涼水都塞牙。
此處地勢陌生,二人也不知怎樣能走出去,直到——夜風帶來山中野獸的嘶吼。
遠處亮起一盞盞幽綠的“燈”。
貪婪的目光幾乎要將人生吞活剝!
竟不知何時進入狼羣的領地。
祈善和譚曲默契十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