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的皇帝,愷撒·加圖索,淘汰了。
停車場儼然已經變成了硝煙瀰漫的戰場,戰場上,“屍體”和各種武器的殘骸鋪成了慘烈無比的景象,最後兩道狼狽不堪的身影站在“屍山”中遙遙對立。
路明非的臉上沾染着血污,脖子上還有一道鮮紅而粗壯的勒痕,他頂着熊貓般滑稽的雙眼看着楚子航,眼神裡滿是不肯退讓的倔犟。
“師兄,抱歉,這一局,我一定要贏!”路明非的聲音嘶啞卻飽含堅毅。
“這是你拿刀和拳頭贏來的榮耀,無需道歉。”楚子航輕輕搖頭,他望着路明非,他心裡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眼前這個男孩如今堅強實力的背後,爲之所付出的汗水和努力。
不論是酷暑嚴冬,還是深沉黑夜,路明非好像始終都在不停地揮刀,向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敗犬似的自己揮刀、也向悲劇輓歌般的命運揮刀。
他每重重揮出一刀就斬斷了骨子裡的一絲懦弱,每流下一滴汗就變得頑強一分,直到那堅韌的性格填滿了他最鮮活的心臟、不屈的精神包裹住他一身的皮囊。
男孩終於頂天立地!
“謝謝你師兄。”路明非忽然說了這麼一句,然後他踉蹌着衝了出去,他身體止不住地左右搖擺但每一步都踩得無比堅毅。
“也謝謝你。”楚子航也呢喃一句,同樣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他們掙扎着戰鬥,快意地廝打,他們的每一拳每一腳裡都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
……
卡塞爾學院徹底歸於了寂靜,陽光灑在遮天蔽日的硝煙和塵土上,爲其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色,遠遠看上去就像是流彩婉轉的晨霧。
霧色裡,滿地都是倒下的身軀,只有唯一一道人影無聲地在戰場中央矗立。
他鼻青臉腫,血污與塵土沾滿了殘破的校服,他的手腕已經扭曲,身上的擦傷和血痕不計其數,他狼狽至極彷彿一陣風颳來就能把他輕輕吹倒。
可路明非就那樣屹立在那,如一杆筆直的矛,那般姿態就像是在告訴所有人,他可以受傷,可以流血,但唯獨不能倒下!
校園的擴音系統流過沙沙的電流聲,然後十分突兀地響起了一首鏗鏘激昂的進行曲,像是有人在壓迫中舉起了火把,把寧靜與壓抑的慘烈徹底打破。
一棟不知名的建築大門忽然敞開,披着白大褂的醫生和提着手提箱的護士瘋狂涌出,箱子的邊角印着紅色的徽記。
他們舉着細長的針頭,把針筒裡微黃的藥劑一陣陣注射到倒地不起的那些“屍體”身上,一針接着一針,一人接着一人,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得讓人心疼,彷彿這種場景在這之前已經預演過無數次。
戴着細圓框金絲眼鏡的曼施坦因教授從大門裡踏出,他拿着白色的手帕捂死口鼻,光禿的腦袋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着燈泡一般蹭亮的光。
“錢啊,這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曼施坦因教授痛心疾首地大呼,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個中國武俠片裡學來的這一句現在用起來相當應景的臺詞。
他走到停車場裡,鏡片後的眼睛忍不住地掃着報廢的車輛、牆壁的彈孔和一具具玉體橫陳的“屍體”,手帕下的嘴巴嘟囔個不停,每嘟囔一句眉頭就緊皺一分,直到皺成了深深的“山”字,腦海裡飛快計算着這次自由一日的總損失。
“明非,明非呢?”古德里安教授跟在曼施坦因教授的後面竄了出來,一個個扒着停車場裡那面目全非的“屍體”,尋找着他心心念唸的明非的身影。
“你這老傢伙瞎了嗎?別在這扒了!”曼施坦因教授朝他在這兒添亂的脫線老友猛吼一句,然後努了努嘴巴,“停車場最中間,站着耍酷的那個看到了嗎?”
古德里安教授定睛一看,遠遠地就瞧見了那道滿身血污的身影,他鼻頭一酸,屁顛屁顛地就往那個方向狂奔,看模樣還以爲這個老頭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孫子。
“這次的自由一日的損失,路明非這瘋小子至少要承擔一半的責任!”曼施坦因教授在古德里安教授的身後氣急敗壞地大喊,“你轉告那傢伙,以後他的課業我是不會關照他的,一律從嚴!”
“明非啊,這麼逞強幹嘛啊!”古德里安教授領着一名德高望重的老西醫走到路明非的身前,望着路明非渾身大大小小猙獰的傷口,一雙老眼裡寫滿了心疼。
他扶着路明非席地坐下,老西醫從手提箱裡拿出了鑷子、棉籤、紗布、酒精和生理鹽水,爲路明非身上暴露的傷口做簡單的消毒。
“教授,我是……冠軍。”
生理鹽水淌過沾滿灰塵的血口時,路明非沒有疼得呲牙咧嘴,而是望着滿目瘡痍的戰場,輕輕地說了這麼一句。
看到路明非拼命卻堅強的模樣,聽到年輕人的這句話,上了年紀的老教授當成就繃不住了,老淚縱橫。
“對,你是冠軍!”古德里安教授不顧形象地摘下金框眼鏡,用衣袖擦了擦溼潤的眼角,“我一直都相信,明非你是最棒的!”
周圍的“屍體”們被注射了麻醉劑的解藥後紛紛甦醒了過來,他們望着浩浩湯湯地醫護團隊一個個大眼瞪着小眼,好像還沒摸清楚現場的局勢。
“結束了嗎?我怎麼‘死’的來着?屁股爲什麼會這麼痛?”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臨死之前我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像幽靈一樣從我面前竄過去了,那個幽靈還穿着我們卡塞爾學院的校服!”
“自由一日的冠軍是誰?學生會?還是獅心會?”
“好像是路明非贏了。”
“路明非?那個一刀扎爆龍眼的‘S’級新生?”
“愷撒和楚子航都被他幹掉了?這傢伙是個怪物吧?”
“閉嘴,用‘這傢伙’來稱呼也太不禮貌了吧,現在應該稱其爲‘那位S級大人’!”
人羣漸漸朝路明非圍了過來,像是一堵厚厚的人牆一樣把還在接受的路明非包裹的密不透風。
人羣的最前方響起了兩道掌聲,鼓掌的是爲首的愷撒和楚子航,然後整個停車場響起了海潮般的掌聲和歡呼。
“路明非!”
“路明非!”
“路明非!”
在簇擁和歡呼聲中,路明非微微昂起頭,彷彿穿過人羣望向遠方,滿臉骯髒血污的少年嘴角掛着輕輕淺淺的笑……
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