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昂熱對龐貝反問道,“這件事不是剛剛處理完了麼?”
“哈?”龐貝挑了挑眉,“就這樣?這樣就算完了?這不是有關奧丁的大事麼?一座城市那麼大的尼伯龍根,說完事就完事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準備瞞着秘黨裡那些老傢伙啊?瞞得住麼?”
“他們有手段弄清楚奧丁的秘密,那是他們的本事。”昂熱面無表情地說,“這和我沒什麼關係,我既不是他們的走狗也不是他們的管家,沒必要把我知道的東西通通向他們彙報,更何況關於奧丁的事我自己也不瞭解多少。”
“好好好,奧丁的事我們暫且放到一邊,光是那個男人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吧?”龐貝說,“那個叫楚天驕的男人,他的檔案已經從秘黨的資料庫裡被移出了吧?他真實的血統是什麼?‘S’級?還是‘SS’級?”
“秘黨不存在‘SS’級這種級別,作爲校董,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昂熱斜了眼龐貝,“而且你說什麼楚天驕?這是誰?我不認識,這個名字我連聽都沒聽過。”
“不是,昂熱你個老傢伙,你會不認識楚天……”龐貝看着昂熱的表情,他瞬間就明白了,“我懂了,我懂了,你個老狐狸,從所有檔案裡都被抹去的名字,就相當於沒有對吧?今天的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消息被封鎖後,秘黨那些老傢伙很難調查到楚天驕還活着,一個消失了這麼多年的人,他也可以是‘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把楚天驕強制帶回秘黨,這件事不論對我個人,還是對於秘黨,都沒好處。”昂熱語氣平靜地說。
“你要強制也帶不回去啊。”龐貝賤賤的聳了聳肩,“現在的你壓根就打不過人家,要不是我你就被他殺了。”
“我不是在和你糾結這個。”昂熱搖搖頭說,“楚天驕涉及的,不僅僅是他自己,我們剛纔都看到了楚子航的態度,如果秘黨知道了楚天驕還活着的事,勢必會牽扯到奧丁和更多塵封的秘密,他們不會那麼容易放過楚天驕。”
“如果秘黨把楚天驕推倒了對立面,作爲楚天驕的兒子的楚子航絕對不會不管自己的老爹,你是在擔心這個,對吧?”龐貝嘆了口氣,“什麼時候愷撒才能這麼孝順他的老爹?”
“不只是楚子航。”昂熱搖搖頭,用凝重的語氣說,“如果因爲楚天驕的事,楚子航和秘黨站在了對立的立場,那麼在楚子航和卡塞爾學院之間,我並不認爲路明非會更傾向於學院一方。”
“嗯,不只是路明非對吧,還有他那個漂亮又厲害的不像話的小女朋友,‘言靈·審判’,多麼蠻橫不講理的血統和能力,如果兩個‘S’級被推到卡塞爾學院的對立面,秘黨裡的那些老傢伙也會爲難和頭疼吧?”龐貝看着遠方說,“而且不只是他們兩個,今天那兩個執行部的專員,我不記得叫什麼了,還有陳墨瞳,還有愷撒,他們大概都會站在楚子航一方吧,其他人我不瞭解,可我瞭解我的兒子,他是個講義氣的人,仗義和正義大概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放棄的立場,很顯然,在這件事上,愷撒認爲的正義的一方一定是他的好兄弟。”
“奧丁的事,秘黨沒有任何參與,他們自己闖入了尼伯龍根,所有人都成功逃離,把楚子航帶了出來,這是一次榮耀的勝利。”昂熱低聲說,“哪怕是秘黨,也沒資格竊取別人勝利的果實吧,雖然這一類事,秘黨裡那些個家族都乾的不少,其實也包括你們加圖索家,但我們都知道這麼做的代價有多麼沉痛。”
“真不像是會從你嘴裡說出來的話,曾經被譽爲‘秘黨的劊子手’,如今卻變成這麼一位和藹懂理的老人了麼?”龐貝輕笑一聲,“承認吧,你這老傢伙根本沒這麼好心,說到底,還是風險大於利益。”
“因爲一個楚天驕,讓這麼卡塞爾學院最優秀的一批新生代和學院之間產生芥蒂根本不合算。”龐貝剖析着昂熱的心理,“包括今天在仕蘭中學會議室裡,路明非和陳墨瞳的陳述有很多疑點,可你一直裝傻似的就像沒聽見一樣,你讓他們輕易的矇混過關,因爲你也害怕把他們逼急了,路明非、楚子航、陳墨瞳,包括我那個兒子,他們無一例外都很優秀,但他們都太有自己的想法了,有想法的很不可控,唯一聽話的就是那個叫芬格爾的傢伙吧。”
“芬格爾纔是最不可控的那一個。”昂熱說完這一句後就沉默了,對於龐貝其他的話他不置可否。
其實也沒什麼好反駁的,因爲龐貝說的都對,不愧是昂熱多年的至交好友,他把昂熱的內心想法剖析的很透徹,也包括昂熱的本質……這傢伙大概一開始就看透了昂熱的想法,可他一直裝傻追問,每當昂熱回答一部分他就裝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大概算他的某種惡趣味吧,這傢伙要是去混演藝圈妥妥的影帝級別。
對於昂熱來說,不論是路明非還是楚子航或者是愷撒,毫無疑問他們都是秘黨的未來,而未來卡塞爾學院的領袖也最有可能在他們三個之中誕生,愷撒具有天生的統帥力,楚子航是最有效率的行動派,而路明非……路明非真是太棒了,這孩子簡直無所不能。
也包括陳墨瞳,她是最優秀的側寫者,她的能力是獨一無二的,繪梨衣則是極限的單兵戰鬥力,她一個人就抵得上一整支精英軍團,哪怕是蘇茜、葉勝和酒德亞紀,他們在執行部也有不俗的人脈與號召力。
他們是卡塞爾學院的支柱,也是屠龍者的先鋒,何必要與這些優秀的年輕人們爲難呢?在卡塞爾學院做了這麼多年的校長,昂熱不僅是個優秀的屠龍者和教育家,他更是一位明智的領袖,秘黨的老人都說他鐵腕而獨裁,可年輕人們都對他愛戴並且敬重,因爲昂熱懂得對待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態度這個道理,有的人要鞭撻,而有的人只能懷柔。
“楚天驕的事就到此爲止了,替我封鎖一下消息,有關於奧丁和這座城市過去幾十年裡發生的事,以後不要拿到檯面上來說了。”昂熱最後對龐貝交代道,“至於真正的奧丁……除了楚天驕一定還有其他線索,我會找出來的,隱藏在這個世上的所有龍類。”
“嗯……”龐貝這一次少有的沒有露出嬉皮笑臉的模樣,而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後直接答應了昂熱的請求。
昂熱沒有注意到的是,龐貝那雙海藍色的眼瞳此刻正低垂着,似乎不想讓人看到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幾句話交代完後,昂熱就扭頭離開了,等龐貝回過神來,昂熱已經走出去老遠了。
“喂喂喂,你要去幹嘛?”龐貝對着昂熱的背影招招手,“怎麼跑這麼快,趕着去投胎呀?”
“去醫院。”昂熱頭也不回地說,“我可沒打算讓你們這些煩人的傢伙這麼早就參加我的葬禮。”
……
楚子航緩緩的睜開眼,水泥模樣毛坯風格的天花板上懸掛着漂亮的水晶吊燈。
胸口和肩膀處傳來隱隱的疼痛,胸口的感覺要更劇烈一些,那裡的皮膚傳來輕微的的撕扯感,大概是那裡的傷口被用線縫合了的緣故。
這些清晰的痛感讓楚子航鬆了口氣……並不因爲他是受虐狂,而是因爲他能感受到疼痛,就證明他的確受過這些傷,那腦子裡的記憶也都是真實的,不是夢也不是他的幻想。
他真的,再一次見到了那個男人。
身體傳來陣陣虛弱感,大概是流血太多的緣故,但五感都在迅速甦醒,除了腦子裡還有淺淺的眩暈感,和傷口處的疼痛,楚子航沒覺得有什麼不適了……“龍血洗禮”的確讓他的身體進化的不像人類了,對於普通人來說大概率致命的傷,對他來說,睡一覺的功夫就可以恢復行動了。
不過楚子航並不知道這一次自己睡了多久。
耳邊傳來八九十年代的搖滾樂,那是貓王的經典曲目,這歌還蠻耳熟的,因爲那個男人以前在車子裡放過,自從他消失後,楚子航也會嘗試着去聽這種類型的音樂,不過有可能是他還沒到年紀,沒那麼豐富的閱歷,這種大喊大叫的歌曲他一直有點欣賞不來。
音質聽起來不像是磁帶也不像CD機,更像是小時候聽過的那種古董一樣的留聲機。
身下傳來柔軟的包裹感,自己躺在一張很大的牀上,蓋在身上的是一條酒紅色的羊絨毛毯,質感很好應該價值不菲,結合音樂聲和天花板的裝潢,這屋主人應該是一個闊綽但品味獨到的傢伙。
楚子航想用手撐着自己起身,但他的胸口被紗布固定的太緊了,似乎肩膀也被架住了,他稍微動了一下,發出不小的動靜。
腳步聲匆匆的趕來。
“師兄你醒了?”
是路明非的聲音,然後視線裡出現了路明非的臉。
不只是路明非,還有愷撒、諾諾、繪梨衣、葉勝、酒德亞紀、蘇茜還有芬格爾,所有人圍在牀邊一圈看楚子航,就好像他是什麼罕見的珍稀動物似的。
“我這是……在哪?”楚子航的聲音還有些嘶啞。
“嗯……師兄你怎麼一醒來就問這麼個最難回答的問題。”路明非撓了撓後腦勺說,“我們還沒離開,在城市的郊區,以前北郊荒廢的的重工業園你記得麼?我們在辦公樓的地下室裡。”
“地下室?”楚子航想象不到什麼人會把地下室裝潢成這樣。
“哎呀,你就告訴他,他在他老爹以前的家裡會怎麼樣?”芬格爾忍不住吐槽道。
聽到這話,楚子航愣神了片刻後,幾乎是下意識要從牀上彈起來,但由於身子被架得太牢了,胸前的傷口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他沉哼了一聲,又跌落回牀上。
“師兄你別急,你先安分的休息會兒,這屋子又跑不了。”路明非用埋怨的眼神剮了眼芬格爾,“就知道添亂!”
“嘿,你這是在責怪我呢?不知道這次最大的功臣是誰啊?”芬格爾明顯有些不服氣地說,“你們還都以爲我臨陣脫逃了吧?要不是我芬格爾足智多謀,臨時想到我以前在楚天驕的房間裡看到過老鷹樂隊的唱片,這次事能有這麼順利解決麼?你敢說楚子航他老爹恢復記憶沒有我的功勞?”
“是是是,有有有,你是大功臣。”路明非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又忽然想到件事,“對了,我忘了問,那歌,你用什麼東西,怎麼能放那麼大聲?”
“曼哈卡頓的音響,最新一代,旗艦款,上萬的玩意兒,能不響麼?”芬格爾挑了挑眉,一副居功至偉的模樣。
“你隨身帶音響?”諾諾有些懷疑的問。
“當然……不是。”芬格爾把視線移開了,語氣也不再那麼高傲,“我附近找了家音像店,從店裡順……借來的。”
“借?”諾諾冷笑一聲,“我看你是搶來的吧!”
“嘿,怎麼能叫搶!它一動不動擺在櫃檯上,我就順手拿來用了用而已。”芬格爾據理力爭,“我拿音響的時候沒有人阻止我,就是出門的時候,警報器響了。”
“怪不得後來那麼多警察追我們,你還讓我們快跑。”路明非又狠狠剮了眼芬格爾,“原來是託你的福,你知道扛着個人跑有多累麼?師兄傷口都顛裂開了!”
“喂,一個人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就因爲有點美中不足就要受到人們的斥責是麼?”芬格爾滿懷委屈地說,“就是因爲有你們這些人存在,這個世界上偉人才那麼稀缺!”
“我……”楚子航忽然開口,打斷了芬格爾和路明非的拌嘴,“爸爸呢?”
楚子航的聲音微微顫抖,並不是如今的他羞於對那個男人喊出“爸爸”這個稱呼,而是他有點害怕……害怕那個男人又一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