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愛恨蕭瑟8
迎面走來的人是姜承和陸遲衡,姜承正在和陸遲衡說着什麼,陸遲衡黑着臉,一聲也不吭。
“要不要打個招呼?”季流北輕輕的撞了撞兩兩。
兩兩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就見陸遲衡他們也往這邊看過來了。
“喲,兩兩。怎麼出來了?”說話的是姜承拗。
陸遲衡擡眸看了看兩兩和季流北緊挨着的手,又一聲不吭的走開了。
他甚至都沒有拿正眼瞧她,兩兩有些氣餒的想。
姜承心細,注意到了兩兩失望的眼神,他大手一揮,連忙解釋:“兩兩你別理他。這兩天也不知道是吃錯什麼藥了,死活不願意主動開口說話,我們說半天他也不搭理一句,被動的很,不知道的還以爲他是啞巴來的。”
兩兩微勾了一下嘴角,沒作聲跖。
姜承指了指陸遲衡離開的方向,又對季流北點點頭:“那我先過去了,回聊。”
“好,再見。”兩兩說。
季流北扶着兩兩的手稍稍用了用力,他想問點什麼,又怕觸到了兩兩的傷心事。他有點恨自己的畏手畏腳。
明明,她就在他的身邊。明明,他伸手就可以把她擁入懷中。
可是,他卻不能這麼做。
季流北想,那麼,到底他可以爲她做點什麼呢……想想,還是有一件事可以做的,也許,他要做的事情,她並不喜歡。但是,他很想爲她努力一次。
兩兩回到病房沒有多久,雲羅就來了。她嘰嘰喳喳的和兩兩說着今天開會的時候,姜承一直點她的名。
“你說他是不是腦袋被門擠了呀,我又沒有惹到他,幹什麼處處針對我,人家想打個盹都不行。”
“你不是說今天開會有很多外來的專家領導嗎?也許他是想給你個表現的機會呢。”
“拉倒吧,我纔不信呢。”雲羅撇了撇嘴,自從對姜承暗戀無果之後,她現在一直都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態度,甚至,是主動刻意的在逃避。
兩兩知道,她是怕受傷。
受過傷的人,纔會害怕受傷。因爲傷過才知道有多痛,人都一樣。
“對了,我今天還看到陸遲衡了,他最近怎麼瘦了這麼多?”雲羅邊說,邊拿起一盆水果轉身走進了洗手間:“不過他最近壓力是該挺大的。你又不在他身邊……”
雲羅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兩兩靠在抱枕上出神。
陸遲衡是瘦了,連雲羅都能看出來,她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而且,他不僅瘦,也變得越來越寡言。
是她沒有陪在他身邊的緣故嗎?可是,這樣的時候,她又何嘗不需要他的陪伴?
兩兩嘆了一口氣。
他們都是刺蝟,而陸遲衡身上的刺,遠比她來的扎人。她不知道這個男人爲什麼如此不願意敞開心扉?
如果,他們之間有一百步的距離,那麼,她已經向他走了九十九步。難道,這剩下的一步,也得由她來走嗎?
陸遲衡還真是如姜承所說,被動的很。
兩兩睡了一覺醒來,季流北又回來了,他和雲羅正在商量着什麼,雲羅一直低着頭,聽到兩兩醒來的動靜,她擡了擡眸,卻刻意避開了兩兩的視線。
“你們商量着什麼呢?這麼神秘兮兮的樣子……”
“哪有?”雲羅咕噥一句,卻明顯的底氣不足。
“哪兒沒有?分明就是一副逆謀叛變的模樣。”兩兩玩笑道。
雲羅沒有笑,臉色反而更凝重。她甩臉看了一眼季流北,咕噥一句:“你自己和她說,我先出去。”
季流北點了點頭。
兩兩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到底什麼事兒啊?”
季流北緩緩的走到兩兩的牀邊,按着兩兩的肩膀,與兩兩平視。
“兩兩,我想安排你見個人。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兩兩被季流北嚴肅認真的模樣給嚇到了,可是她還是故作輕鬆的樣子:“幹什麼?你這可不是要安排我和什麼人見面的樣子,你這分明就是要安排我和什麼領導人會晤的樣子。”
季流北被她逗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兩兩的發心。
“放心,我捨不得把你賣了。”
“你哪裡是捨不得,分明是覺得我市場不好。”
看着兩兩一停不停的與他打哈哈,季流北知道她是在有意扯開話題。兩兩骨子裡的不安是與生俱來的,這樣的她,往往會在還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情的情況下,就選擇了逃避。
她很膽小,她只對愛的人孤勇。
“兩兩,你可以選擇,見或不見。”季流北耐心的引導她,他想給她充分的準備時間。
那個人,也說願意等。
“你不先告訴我,是什麼人?”兩兩看着季流北,眸子在發亮。
季流北猶豫了一下,半晌,輕輕的說
:“你母親。”
兩兩愣住了,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你說誰?”
“你母親,你的親生母親。”
雖然知道,她不是聽不清楚,只是不願意聽清楚,可季流北還是一字一句的爲她重複着。他一邊重複,一邊看着兩兩眼裡的眸光由亮轉暗。
病房裡陷入了可怕的寂靜。
兩兩輕咬着脣,臉上仍是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說什麼?你是說,我的親生母親,她還活着?”
“是的,她還活着,她知道你受傷了,她很擔心你……”
“很擔心我?”兩兩提高了聲調,一下子打斷了季流北的話:“她爲什麼很擔心我?她憑什麼很擔心我?就因爲我頭上流的這幾滴血嗎?”
“兩兩……”
“這幾滴血與我這麼多年來受過的傷相比,算什麼?她既然可以對我不聞不問這麼多年,爲什麼不繼續不聞不問下去。”
“她有她的苦衷。”
“苦衷?有苦衷又怎麼樣?你們都可以有苦衷,那我呢?我算什麼?我憑什麼就得站在原地等你們回來聽你們說苦衷?”
季流北嘆了一口氣。他理解兩兩這麼激動的原因,平白無故冒出來的母親,比平白無故冒出來的情敵難以接受多了。
兩兩這麼多年來都習慣了一個人,她的心底早就接受了母親離開的事實。死去的母親和拋棄她的母親,一個讓她變得可憐,一個讓她變得可悲。但是對於兩兩這個自尊心那麼強烈的姑娘來說,她寧願可憐,也不要變得可悲。
“兩兩,我說過你可以選擇的。既然你不想見她,她也不會強求你。”
“我不要見她,不要!”兩兩一口回絕了。
季流北點了點頭,沒有做過多的勉強。
兩兩慢慢的平靜下來,但是季流北知道,她的心湖,怕是已經被他給攪亂了。
兩兩說要靜一靜,讓季流北先回去。季流北迴去沒多久,一直戰戰兢兢想要安慰兩兩的雲羅,也被兩兩給打發走了。
病房裡瞬間只剩下了兩兩一個人。兩兩坐在牀頭,鼻子酸酸的,她抽了一口氣,眼淚就掉了下來。
早該,好好哭一場了。
連日的委屈在這一刻化作眼淚爆發出來,也算對得起自己。
她好難受,她好想,讓那個男人抱一抱她……
陸遲衡窩在奶奶的病房裡打了個盹,這中間被姜承拉着出去吃了頓飯之後,他就一直窩在這方小小的沙發裡,一動也沒有動。
他沒有去白蔚然的病房,白蔚然主動找他之前,他通常都躲在老太太這裡。
也不知道爲什麼要用一個“躲”字,可他就是怕見到白蔚然。他怕看到這張年輕嬌媚的臉一點一點的失去活力,他怕面對她的時候罪惡感越來越重,重到他連笑都不能發自真心。
姜承說他這是磨人磨己。
是的,他就是在折磨自己,懲罰自己。
只是,苦了秦兩兩。
陸遲衡動了動,身上的關節很酸,酸的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樣。
“還不出去走走。”病牀上的老太太忽然出聲:“你一個大男人,每天杵在我這兒幹什麼?我倒是想出去走走去不了,你犯什麼賤?”
“奶奶,我這不是陪你嘛。”
“誰要你陪我?我問你,兩兩最近爲什麼這麼長時間沒有來看我了?是不是你惹她生氣了?”
陸遲衡不答話,站起來,鬆了鬆筋骨,挪開了視線。
“我就知道,我看你就是想讓我走都走的不安心。”
“奶奶,你別胡說。你不會有事的。”
“出去出去,成天就知道和姜承說一樣的話來安慰我,我都聽煩了,趕緊給我出去。”老太太小幅度的揮了揮手,她現在的力氣,只夠她做這個動作。
陸遲衡倒是想,她能站起來,狠狠的給他一個毛慄。
“出去啊!”老太太催促着。
陸遲衡笑了一下,又走過去,在老太太的額上印下一個吻。
“滾!”老太太推了推他,別過頭藏住了眼角的溼潤。
陸遲衡背過身去,捻了一下眼角,真酸。
他聽話的走出去了,病房門虛掩着,他一拉開,就看到門口蹲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