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時候,楊平將蘇南晨夫婦也一起叫過來,不管在世界哪個地方,其實人脈都非常重要,楊平必須爲大舅哥拓展人脈。作爲學者,擁有自己專業領域的頂級人脈,可以及時進行信息的互通有無,從未避免走彎路,這在科研領域極爲重要的。
不僅僅是邀請蘇南晨夫婦,楊平將整個南都醫大的青年才俊全部邀請過來一起共進晚餐,讓他們也能夠有機會與世界級的學者保持密切的聯繫,拓展自己的視野。
依靠閱讀論文來把握專業發展的前沿動向帶有嚴重的滯後性,如果一項研究已經在論文上面世,說明已經獲得至少階段性的成果,而不是剛剛開始或者進行中。科學技術一定需要交流,這樣才能保持先進。
同樣,對於布萊恩和曼因斯坦來說,他們也希望與這些中國學者保持緊密的聯繫,以保持在學術領域的溝通交流,即使他們是諾貝爾獎獲得者,也難以保證自己時刻站在世界學術研究的前沿,成績只代表過去,不代表現在。
南都醫大之行讓布萊恩不僅對孫女的手術增加了信心,而且對中國目前的科研水平刮目相看,改變他之前陳舊的固有印象,充分溝通交流可以消除偏見。
接下來,楊平開始準備艾莎的手術,因爲手術難度非常高,風險非常大,所以術前的各種檢查必須完善而細緻,任何重要信息的遺漏可能會給手術帶來滅頂之災。
在等待手術的日子裡,布萊恩常常在醫院裡閒逛,而曼因斯坦可沒有時間陪他閒逛,他的事情很多,根本忙不過來。既要積極投入到艾莎的手術準備中,還要趁這個機會與楊平婚禮的籌委會主席黃總進行了密談,除了他自己也貢獻的獨唱節目,他還爲婚禮獻上一個秘密重磅節目,這個節目當作送給楊平的大禮,這也是曼因斯坦這次來中國的重要原因。
與曼因斯坦這個熟客不同,布萊恩對中國完全是陌生的,他雖然不是醫生,但是也畢業於醫學院,他是瑞典卡羅林斯卡學院的高材生,只不過畢業後從事的是基礎醫學研究,主要研究領域是人體免疫學。所以布萊恩對中國的醫學發展非常有興趣,現在自己身處中國醫院之中,他自然不會放過對中國的醫院進行一番觀察和研究。
曼因斯坦沒有時間陪他,他一個人在三博醫院到處亂轉,他所到之處,不管是門診大廳,還是外科樓和內科樓的大廳,都是人山人海,他覺得很奇怪,這種事情放到瑞典是不可能的。
瑞典四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才一千多萬人口,很少見到這種人山人海的場面也不足爲奇。
而且瑞典的分級診療讓普通患者根本見不到專科醫生,普通患者最初見到的是家庭醫生,也就是診所的全科醫生,那些專科醫院根本就沒有普通門診這回事,專科醫院所有患者都是由家庭醫生一級一級往上推介預約而來的。
頂級專家同樣沒有普通門診這個說法,所以普通患者不可能隨時來專科醫院,也不可能隨時見到醫生,患者要見到專科醫生只有一條途徑,由家庭醫生預約,這個過程十分漫長,大約平均七十多天。普通患者按照預約來到專科醫院,沒有權力挑選醫生,只能由醫院安排安排醫生。
當然,富人羣體不一樣,他們可以享受遠遠超出基礎醫療範疇的服務,比如私立醫院和私家病房,他們有足夠的金錢開路,無需等待,也擁有挑選醫生的權力。
起初布萊恩對這種鬧哄哄的雜亂的場面非常反感,覺得就醫體驗很差,慢慢地,他發現,這種場面纔是最大的醫療服務的自由和平等,雖然不是很完善,但是保證了醫療資源的最大限度地平等利用。
當然比起瑞典的分級預約制,這裡的就診體驗肯定不好,但是無需像瑞典那樣就醫必須經歷長時間的等待,他們很快可以見到醫生,並且獲得診斷和完成治療。
越是深入地瞭解,布萊恩對中國的醫院越是感興趣,他到處晃悠,到處找人聊天希望獲得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他來到外科研究所的門診,大家知道他是諾貝爾獎獲得者,所以對他很是尊敬,他也很有禮貌,見到人會打招呼,布萊恩的母語是瑞典語,但是他平時的工作語言是英語,所以英語跟母語差不多熟練。
在門診布萊恩教授遇上張林,張林用英語跟布萊恩打招呼,布萊恩一聽遇上可以講英語的,立即和張林攀談起來,詢問這邊門診的情況,因爲他現在對這裡的一切都好奇。
張林正好帶着幾個學生,覺得秀一把英語的時候到了,他立刻自信地用英語說了一大堆,聽起來腔圓字正,可是布萊恩一句也沒聽懂。
最後一臉懵逼的布萊恩只能告訴張林:“你可以用英語和我交流嗎?”
我說的就是英語,尼瑪一句也沒聽懂,真是丟臉,張林尬尷地站在學生面前,旁邊的學生齊刷刷地看着張林,張老師的英語怎麼外國佬聽不懂呢。
“他是說瑞典語的。”張林跟學生們解釋,然後找個藉口,帶着學生灰溜溜地撤離。
張林也弄不明白,自己也是過了英語六級,完全按照教材一路認真學習,怎麼碰上這真老外英語就不行呢,以前跟羅伯特一直用中文交流還沒發現這個問題。
反倒是張宗順教授的中國式英語可以和布萊恩無障礙交流,布萊恩乾脆搬一張椅子坐在張教授的診室,旁聽張教授看門診。當得知張教授八十高齡,一上午居然可以看四十多個患者的時候,布萊恩驚呆了。
在瑞典,別說這種資深專家,就是一個診所的普通醫生一天最多看10-15個患者,而頂級專科醫院的資深專家接診預約的患者,一天大概就是四五個患者,一個上午也就是兩三個患者的就診量,這期間包括醫生的休息時間,因爲他們每看完一個患者,需要喝喝咖啡,聽聽音樂,讓自己放鬆放鬆,才能繼續接診下一個患者。
這位八十多歲的醫生一個上午看診四十多個患者,布萊恩要不是親眼所見,他一定不會相信這是真的,因爲簡直就是超出他的認知。
認知缺乏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以前布萊恩帶過一箇中國博士,這位博士曾經做過醫生,布萊恩經常向他詢問一些關於中國醫療方面的事情,當這位博士說中國醫生經常一天看診患者超過一百的時候,布萊恩再也不想與這位博士交流,而且一直對這位博士非常反感,因爲他認爲這位中國博士不誠實,完全在撒謊。現在他覺得有必要跟那位博士道歉。
充滿活力,充滿無限的可能。這是布萊恩來到中國觀察幾天之後對中國的評價。
小愛莎的手術終於準備好,布萊恩也結束幾天的明察暗訪,他現在要關注自己孫女的手術。布萊恩先生被安排在示教室,曼因斯坦陪着他利用視頻觀摩手術,這樣可以掌握整個手術的進程。以免布萊恩在手術室外面焦急地來回度步,曼因斯坦最討厭別人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
艾莎的手術已經準備好,因爲手術的難度很大,稍有不慎容易導致嚴重後果,所以楊平親自主刀。
切皮是招牌式的一刀流,手術刀輕輕劃過,就像微風拂過樹葉,從胸部正中一直到上腹部,這種手術必須將胸腔與上腹部全部打開才能完成整個手術。
裸露在外的心臟表面皮膚被一刀切開,裡面的心臟就像成熟的瓜果一般暴露出來,不過它現在外面還包裹着一層心包。
楊平又小心翼翼地打開心包,人體的發動機心臟完全裸露在大家的面前,楊平需要將這臺發動機進行修理和移機。
裸露的心臟在屏幕上泵動,給人極爲強烈的視覺衝擊,對於從未見過真正的外科手術的普通人來說,這種衝擊感遠遠超過大片營造的視覺衝擊效果。
布萊恩看到屏幕上泵動的心臟,不由自主地站起來,曼因斯坦手裡握着可以控制屏幕畫面切換與縮放的遙控器,他立即將心臟的畫面放大,讓它佔滿整個屏幕,成爲一個特寫。
太震撼了!布萊恩第一次看到心臟在面前搏動,此刻他感受的是生命的衝擊。
“這就是人體的生命動力-——心臟,第一次見到這種畫面吧?如果心臟停跳,就意味生命的終止。”
“等下會讓心臟停搏,完成手術後又讓心臟重新復跳,這個手術很刺激的。”
“降壓藥和緩解心絞痛藥帶了吧?”
曼因斯坦在旁邊給老朋友充當解說員,震撼的畫面配合專業的解說,布萊恩心跳開始加速。
布萊恩之前在南都醫大數字醫學實驗室進行VR模擬手術時,那不過一個無需承擔任何後果的遊戲而已,布萊恩不僅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反而會充滿體驗VR技術的樂趣。
但是現在屏幕上的手術可不是遊戲,而是他的孫女真實的手術,一旦出現什麼意外,可不是Game over這麼輕鬆的事情,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的失去。
鮮活的心臟有節奏的搏動,這種強烈的搏動是生命的標誌,布萊恩緩緩地坐回自己的座位,平息自己緊張的心情。曼因斯坦將畫面恢復成默認大小,這樣可以看到手術操作的全過程。
楊平顯露心臟之後,用溼潤的生理鹽水將心臟保護起來,然後纔開始從胸部中央打開胸骨,以胸骨的裂口作爲入口,使用撐開器撐開整個胸腔,原本應該容納心臟的左側胸腔的位置,現在只有一葉肺,原本心臟的位置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那個地方本來是心臟的家,可是心臟一直在外流浪,它已經流浪六年,現在終於可以回家,回家的路上將充滿未知的兇險,我們拭目以待。”曼因斯坦緩緩地解說每一副畫面。
“謝謝,可是你的解說風格讓我更加緊張。”布萊恩緩一口氣說。
左肺的下面,空蕩蕩的,當然裡面填充着一些疏鬆結締組織。楊平將這些無用的疏鬆結締組織清理乾淨,緊接着開始以心臟的大血管根部爲起點,順藤摸瓜,尋找主動脈和腔靜脈的行徑。這不是難事,楊平很快分離出主動脈和腔靜脈,一直到膈肌以下的位置。
外心人的學名是Cantrell五聯症,這種畸形的矯正手術,現在國內好幾個醫院可以很好地完成,但是像艾莎這種嚴重的Cantrell五聯症,幾乎沒有醫生敢於主刀,除非那個醫生抱着患者必死的勇氣。
看似簡單的讓“心”回家,技術要求極高。
很快,手術的目標全部顯露出來,一切清清楚楚。
主刀就像一個整理高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被清清楚楚陳列在大家的面前。
接下來的手術是大動作,必須將心臟的畸形矯正,然後將大血管切斷,將遊離的心臟移動到胸腔裡——它原本的家。
隨着停搏液的注入,愛莎的心臟停止跳動,他的大腦和軀體依靠體外循環維持。布萊恩心裡一驚,不免捏了一把汗,因爲心跳的停止,即使是臨時的,意味着從生理角度來看,愛莎現在處於可逆的“死亡”狀態。
“如果手術失敗或者心臟無法復跳會怎麼樣?”布萊恩忍不住問道。
曼因斯坦冷靜地說:“死亡!”
''概率多大?”
“儘管這是一個極低概率的事件,但是落在愛莎身上是有無的問題,是0與100%的區別,沒有任何中間狀態。”
聽到曼因斯坦的解說,此時的布萊恩高度緊張的。
“夥計,你能不能換一種樂觀的解說風格?”
“不行,我是一個科學家,必須尊重客觀事實。“曼因斯坦回答。
心臟的大血管已經切斷,相當於心臟已經脫離人體,成爲一個離體的器官,現在要把心臟放進胸腔重新進行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