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YesI see!
腰3椎骨，楊平開始演示從椎弓根和椎間孔部位分離腫瘤的技術。
這個部位複雜，操作空間狹窄，所以對手術技巧要求非常高。
上下椎弓根圍成的椎間孔是神經根出入的空隙，分離的時候容易損傷神經。
而且在這種深邃狹窄的空間裡，器械很難施展開，所以一般醫生遇上這種只能退求其次，在紗布保護的情況下，切開腫瘤，再截斷椎弓根。
但是楊平不想這樣做，一旦切開腫瘤，不管用紗布保護得多好，都難免泄露，這就違背無泄露的原則。
楊平決定對這個部位進行精確地分離，分離同樣從棘突開始，因爲脊柱腫瘤很少侵犯棘突。
從正常的組織開始，按照科學的順序分離，這是無泄露切除的原則。
只有從正常組織開始，才能自始自終有可能在腫瘤外部邊界的正常組織內操作。
隨着分離的進行，從棘突到椎板，分離椎弓根和椎間孔附近時，居然帶着一層骨皮質一起分離。輕鬆地分離骨皮質，也只有激光到刀才能做到這一點，普通手術刀無法做到，普通器械要分離骨皮質，只能使用銳利的骨刀。
不僅帶着骨皮質，在硬膜囊和神經根的附近，分離還帶着硬脊膜和神經的外膜，這些毫無關聯的組織層次都被當做腫瘤的假膜，整個一層被這樣無破損地掀開。
楊平幾次調整手術速度，以適應器械護士邱若和助手宋雲的速度。
手術是一個團隊工作，自己冒然突進，容易帶來一些問題。
邱若能夠明白，這位年輕的教授幾次降速，都是遷就自己，心裡十分感動。
做手術哪有主刀遷就器械護士的，可是現在就是這樣，明明主刀在遷就她，她就像一個受寵的公主，心裡十分甜蜜，同時更加專注，希望儘量快一點。
皮質被掀起後，激光刀在椎弓根部位輕而易舉地完成截骨。
兩側椎弓根部位都是用這種奇妙的方法進行分離。
“這是因爲骨膜被侵犯，但是骨皮質還好，以軟組織爲假膜，我們無從下手，所以只能使用這種極端手法，這種方法叫做骨質下分離，沒有激光刀的時候，銳利的小骨刀也可以完成分離，但是難度很大，用激光刀來分離，就會輕鬆很多。”
“至於腫瘤的邊界，我是依靠腫瘤的影像來判斷，然後憑藉腦中的影像和手術經驗，在手術時尋找邊界。”
“我在研究更可靠的染色方法，用染色劑將腫瘤、正常組織和腫瘤正常組織交接區域染成不同的三種顏色，再配合專用研究，術中可以直視邊界，而且以後可以設計對染色劑有識別能力的刀頭，越界就報警。”
楊平邊做手術，邊給宋雲講解。
骨質下分離，宋雲頭一次聽說這種分離方法，不過現在這個椎骨，如果不用骨質下分離，一定會出現腫瘤細胞泄露。
一旦從骨質下分離，問題迎刃而解，的確是奇思妙想。
楊平提出的染色方法和感應方法也是新思路，非常有研究前途。
“手術方法很重要，就像不限制交通工具的競速，跑步再厲害，跑不過賽車。”
楊平用比喻說明：如果沒有骨質下分離的理念和方法，依然停留在軟組織爲假膜的習慣思維，現在腰3的腫瘤肯定破膜出現泄露。
腰3成功地截斷兩側的椎弓根，完成開環。
全椎切除，無論用什麼方法，必須要開環，就像一個封閉的鐵環套在一根柱子上，不能從柱子上下取出，要麼打斷柱子，要麼破開鐵環。
顯然不能打斷病人的脊髓和神經，所以只能打開椎骨的環。
腰4腫瘤侵犯的範圍要少很多，椎弓根沒有受到侵犯，可以使用常規分離方法，截斷兩側椎弓根。
這樣後路腫瘤的分離，以及三個椎骨後路的開環步驟全部完成，這一步，大概花了一個小時，這還是爲了照顧助手和護士，放慢了速度。
其實協和的醫生護士素養非常高，絕對世界一流水準，只是楊平太強！
“大家要不要休息一下？”
楊平當然想一氣呵成完成手術，但是不知道大家的想法，如果實在跟不上，休息一下更好。
“沒事，可以繼續！”
第一個迴應的是邱若，再休息，她更加過意不去，已經受到楊教授的特殊照顧。
“楊教授，要不要加一個器械護士！”辛護士長現在主動提出來。
辛護士長從協和醫大畢業後，一直在協和工作，什麼樣的教授沒見過，但是真的從來沒見過楊平這樣的教授。
手術快的離譜，而且還做得這麼好，這樣的手上的功夫，真的可以用絕技來形容！
“不用了，邱護士配合得挺好，第一次配合這麼好，很難得，協和就是協和。”
楊平今天給足了器械護士的面子，給足了協和的面子。
自己是個異類，不能要求別人也是異類，楊平還是有自知之明。
聽到這話，邱若心裡暖暖的，十分感激。
——
切尼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屏幕，他專注地觀看手術每一個細節。
三個椎體，後路手術只花了一個小時。
自己平時後路分離比這粗糙很多，這種腫瘤，沒有五個小時絕對無法完成後路的分離，而現在協和的主刀只用一個小時完成分離。
速度這麼快，那麼質量呢？
只要是正經的專家，一定能夠看出這種神級的手術質量。
主刀在手術中運用帶多種手法，有些是傳統的，比如骨膜下分離，即使這些傳統的方法，這位主刀也是將它用出了新境界，整個骨膜下分離，骨膜沒有一處破損，骨質的表面光溜溜的。
有些是切尼從未見過的方法，比如新穎的骨質下分離，擴展了對腫瘤邊界的認識，在激光刀的幫助下，將骨膜分離延伸到骨質下。
這不僅是操作的進步，更是理念的更新。
隨着中國式全椎切除全面展開，切尼的自尊心被嚴重打擊，不，是被嚴重地碾壓。
中國式全椎切除，遠遠超過切尼的手術方法。
礦泉水瓶子在切尼手裡，捏來揉去，已經沒有一個正常的地方。
他心中有許多疑問要問胡主任，但是胡主任一直盯着屏幕，目光沒有移開，切尼也不敢開口。
“洗手間在哪？”
切尼膀胱有點緊張，實在憋不住，朝胡主任問一句。
“專心看！有什麼問題手術結束再提！”胡主任又回了這句。
“Yes，I see!”
切尼又坐正身體，再忍忍應該還行，膀胱有再吸收的能力，再等等看吧。
醫務處主任陸東來教授是腫瘤外科出身，看到這種水平的手術，終於明白樑教授爲什麼對楊平這麼下血本。
要論挑人，樑老的眼光在協和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當年平平無奇的張春泉，就是被他相中，傾注大量心血，雖然這小子現在去了美國，但是不可否認，能力絕對是世界頂尖，美國麻省理工白頭實驗室的幹細胞項目有目前的成績，張春泉佔頭號功勞，聽說他未來有獲諾貝爾之資。
可惜，張春泉去了美國，一去不返，還入了美國籍，前不久協和委託樑教授與張春泉聯繫，希望引進回國，被張春泉果斷拒絕，就算不回國，做個客座教授，爲協和做點貢獻也好吧，但是這個張春泉連客座教授也拒絕，拒絕得那麼決絕，爲此樑老傷心很久。
陸教授想起這事，側頭打量樑教授，不是生病臥牀了嗎？前天還和院長去他家裡探望過，昨天還打過電話給樑教授太太詢問病情，看能不能勸說樑教授到協和醫院住院治療幾天。
今天怎麼就生龍活虎，坐這裡參加會議觀摩手術，完全不像生病的樣子，臥牀幾天還發燒，能這麼快痊癒？
陸教授正疑問中，樑教授抓起礦泉水瓶子，幾口下去，差不多整瓶礦泉水沒了。
這胃口，喝水都一次整瓶。
“樑老，你這學生的手術水平有點誇張呀，我就說樑老您看中的人才，那絕對萬里挑一，所以我陸東來簽字眼睛都不眨一下。”陸教授說得像真的一樣。
樑教授可不買他這個醫務處主任的賬：“你當然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因爲你是在我的威逼利誘下，閉着眼睛籤的字，簽完字三天沒睡好覺吧？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陸教授對樑教授的嘲諷那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當時簽完字，確實幾天沒睡好，興奮呀！”
臉皮比城牆還厚，協和也只有陸東來。
託樑教授的福，現在引進楊平的功勞，樑教授第一，陸東來第二。
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變成陸東來第一，樑教授第二。
以陸東來鼓舌如簧的水平，是可以做到的。
——
後路手術完成後，要對後側手術區域進行臨時閉合，特殊的位置填塞紗布，切口用皮釘臨時封閉，再貼上無菌醫用膜。
將病人翻過來，變成仰臥位，重新消毒鋪單，再做前路手術。
楊平行開腹，逐層切開，一路遇到的血管該結紮的全部提前結紮，沒有因爲漏過哪一根而導致出血。
這種先發制人的止血技術，讓術區十分乾淨，讓人看起來非常舒服。
很快腹膜後腰2到腰4的椎體及腫瘤被顯露出來。
腰2和腰3的腫瘤往前侵入腹腔，與腹主動脈和下腔靜脈嚴重粘連，大血管壁已經受侵變性，楊平探查後，認爲如果置之不理，以後形成主動脈夾層的風險極高，於是讓宋雲請血管外科支援，置入人工血管未雨綢繆。
這也是術前估計到的情況，血管外科也有準備，接到通知的時候，他們已經在手術室。
要是在三博醫院，楊平根本不需要請血管外科，自己動手置入人工血管，全套自己搞定。
在三博醫院，他可是擁有全外科權限，全國的外科醫生，估計也只有他可以有這樣特殊的待遇。
當然，他的助手也跟着有這種特殊待遇。
但是在協和不行，他的權限只在老本行-——骨科的範圍內。
即使探查腹主動脈和下腔靜脈，接下來的分離主動脈和下腔靜脈，也是打擦邊球，要是胡主任來做，這一步也需要基本外科和血管外科協同手術。
如果是緊急救命的情況，楊平會破例，現在不是緊急救命的時刻，只能依照醫療規章辦事。
楊平始終認爲，醫生應該是理性的，而不是感性的。
協和血管外科左瑞庭主任帶着兩個助手前來支援，協和的血管外科每年要接診很多主動脈夾層撕裂的急診手術，所以左主任基本上沒有周六週日的概念。
用他自己的話說，王府井步行街就在協和附近，從窗戶可以看到那熱鬧的場景，但是他很少去逛，有時候只是透過窗戶看一看，過過眼癮，他基本上一年很少有休息，手術太多，做不過來。
被骨科叫來協作，左主任毫無怨言，他已經提前熟悉病情，這次帶着助手只是看了幾眼影像圖片：“這個病人是要提前置入人工血管，不然九成可能術後出現主動脈夾層並撕裂，前不久我們就做過這樣的手術，腹部腫瘤術後，當時腫瘤與主動脈粘連，外院術後三個月，主動脈夾層形成，從上往下撕了二十多釐米，好在送來及時，救過來了。”
左主任經驗豐富，搶救過很多主動脈夾層的病人，三天兩頭從閻王爺那裡搶人。
“刷手！”
左主任是個豪爽人，一聲令下，帶着兩個助手去刷手上臺。
外科醫生，就好手術這一口。
——
楊平暫時退出來，雙手藏進胸口的護手兜裡休息。
“楊教授——”
趁左主任去洗手，手術暫停的間隙，邱若小聲叫道。
楊平聽到邱若的聲音轉頭，這位器械護士正朝自己笑：“謝謝伱！”
“不客氣！”
“你——看我準備的器械對嗎？等下你要用的。”
楊平看了一眼，沒錯，就是這些器械。
其實邱若真的是個優秀的器械護士，不愧是協和的研究生，不過比起家裡的小蘇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沒錯，就是這些器械，穩住自己的速度，不急。”
“嗯，謝謝！”
沒想到這大教授還會迴應自己，跟自己聊幾句，她還以爲楊平只會應付式的嗯幾句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