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彌留的恩師
脊柱側彎的女學生被送出手術室，接臺的手術，是一臺腰3椎體爆裂骨折的病人。
這個病人腰3椎體爆裂骨折，但是後縱韌帶完整，影像學上也沒有骨折塊的皮質翻轉徵，比較適合做後路手術。
脊柱後路手術相對前路手術簡單、出血少、風險低，一般能夠後路解決，儘量不會使用前路。
前路手術因爲要從胸腔或者腹腔進去，涉及到胸腹腔的臟器、大血管等，手術難度要大很多。
但是如果後路手術無法取得良好效果，即使前路手術的難度大，也要選擇前路手術。
兩種手術方法，沒有優劣之分，只是針對不同的病例。
你說轎車好，還是卡車好，家用肯定轎車好，拉貨肯定卡車好。
有楊平坐鎮，韓主任和張教授不用呆在手術室，他們倆在更衣室閒聊起來。
綜合骨科的獨立手術室，沒有其它科室的人來，年輕人都在手術室忙手術，更衣室只剩下張老和老韓。
平時兩人都忙，張老負責綜合骨科的門診，骨科研究所那邊也有很多事要老韓張羅，所以難得這樣聚在一起。
“他可是第一次做脊柱側彎矯形手術。”老韓感嘆。
“那些螺釘打得真是漂亮，無論是截骨還是矯形，已經做到了極致。”張教授也在回味中。
“難得的奇才，差點從我手裡溜走。”老韓想起第一次見到楊平。
“我們得好好愛護這棵苗子，給他創造一個最好的平臺，在醫學上，除了一些經驗性的東西，恐怕我們也沒什麼可以教的。”張教授叮囑韓主任。
“我現在主要精力就是給他的團隊打造平臺，做好他們的服務工作。”老韓讓張教授放心。
“老馮又進了ICU？”張教授停頓一下，轉換話題。
老馮，馮天成教授，韓主任和洪志剛的恩師，比張宗順教授小了好幾歲，但是也是一輩的人。
如果算學術輩分，張宗順是馮天成的師兄，是韓主任的師伯了。
“我去看過，隔着玻璃看的，上頸髓的脊索瘤，經顱底長入顱內延髓，魔六的骨科和神經外科團隊，將手術方案修改了幾次，還是不行，腫瘤位置很深，在上頸髓和延髓的中央，老師恐怕撐不了多久。”老韓深吸一口氣，眼睛不禁溼潤。
恩師一生未婚，追求醫術，兩袖清風，對自己的名譽愛惜如生命，將師兄和自己視爲親生兒子一樣，想起年輕時求學的一些片段，忍不住眼眶溼潤。
“去年，他還能行走，跟我一起向交大醫學院解剖教研室申請遺體捐獻，希望死後能夠做一回大體老師，繼續發揮作用，算是對醫學最後的貢獻吧。”張教授也很有感觸。
“你們這輩人身上很多東西，比如純粹和崇高，我們自愧不如。”老韓很崇拜老一輩的精神。
“談不上崇高，我的父親在門診的椅子上閉的眼，我也希望自己那一天來的時候，是坐在門診的椅子上，或許這是最好的歸屬吧，我父親的遺體捐獻給協和了，我們是唯物主義者，我也不信來世，死後遺體還能夠給學生們劃上幾刀，起點作用，也是件好事，我記得父親當時的話，寧願醫學生在我身上劃千刀萬刀，也不要在病人身上劃錯一刀。”張教授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老韓沉默許久：“聽魔六的人說，老師自己一再要求手術。”
“他是想將自己作爲實驗對象，給魔六積累經驗，這種手術目前是外科禁區，世界罕有成功先例，手術的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不做手術還能拖上一段時間，一旦手術，直接死在手術檯上，你說魔六的人怎麼下得了手。”張教授也一直關注馮教授的病情。
“韓老二，我不想再問你當年的事，十多年了，你也不打算說出真相，以我對你的瞭解，你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你想讓馮天成走的時候，還帶着誤會嗎？”張教授轉頭看着老韓，目光如炬。
老韓刻意躲開，看着前面的櫃子：“這纔是最好的結局。”
“我只是提醒你，老馮恐怕沒有多少時日，就要去做大體老師了，你自己想一想吧！”張教授起身，活動一下腰，蹣跚着走進洗手間。
韓主任一個人靠在椅背上休息。
宋子墨的手術已經開臺，第五輪手術，胸腰椎骨折後路手術，核心是椎弓根釘技術。
這是脊柱外科的基本手術，對於宋子墨來說，不是難題。
比起骨盆髖臼骨折手術，他的表現會更好。
楊平獨創一套椎弓根釘置釘方法，教給宋子墨，利用這套方法，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最佳點，從這個點，以最佳的方向置入螺釘。
南都附一早就結束第五輪手術，此時，他們在觀摩全國各大賽區優秀選手的手術。
林浩的心情很複雜，原以爲在第四輪手術——骨盆髖臼骨折，會將三博醫院甩開。
可是現在進入第五輪手術，仍然看不到希望，他希望三博能夠出線，但絕不希望他們滿分出線，這樣體現不出差距。
開口、開路、探測、植入定位針，他爲什麼速度如此之快，無論是胸椎還是腰椎，椎弓根釘的定位技術，都有好幾種，宋子墨用的哪一種，林浩實在沒有看出來。
只看到宋子墨顯露出開口的位置，尖嘴咬骨鉗在進釘點，咬掉一丁點骨皮質，開口器便開口，緊接着開路、探測、植入定位針，毫無壓力。
所有的定位針打完，不久，屏幕上出現透視的圖像，每一枚針的位置堪稱完美。
“這是人字棘法嗎？”林浩問蘇南晨。
蘇南晨搖搖頭：“不像，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定位方法，以前沒見過。”
一旁的陳歌、曹前、粟豐餘一直盯着宋子墨，希望他犯錯誤，這樣自己就可以攀上前三。
可惜，他根本沒有犯錯誤，這臺手術，看熟練程度，根本不可能翻車。
蘇南晨心裡很清楚，宋子墨的技術很多來源於楊平，他不出面，只不過想讓南部賽區的比賽好看一點，讓附一的表現好看一點。
如果他出場，手術不比其它的競技，不存在放水，一個手術案例，可以做到一百分，故意不做好，或者打折扣，這是對醫學原則的褻瀆。
既然不能放水，每臺手術要全力以赴，那麼，整個南部賽區會非常難堪。
金刀獎上會出現一個令人諷刺的情景，號稱南部賽區一哥的南都附一，強大的團隊被楊平一個人吊打。
“真是用心良苦！”蘇南晨心裡笑道，沒想到楊平還會想到這一點。
“浩哥，看樣子這傢伙會將三博以滿分推進全國賽區。”陳歌無奈地說。
屏幕旁邊的空白區，評論以彈幕的形式發射出來。
“還是一助主刀，一直保持滿分，沒有人覺得三博會是這屆的最大黑馬?”
“歷屆都不存在黑馬，這屆也一樣。”
“沒錯，往屆也有類似的所謂黑馬，衝進全國賽區，結果第一輪淘汰賽就被踩死。”
“再次強調，區域賽是基礎手術，真傢伙在全國賽，看看全國賽開局就是六大關節的關節鏡手術，什麼肩袖修補、交叉韌帶重建還不過癮，今年增加了肩膝多韌帶重建，這是開局手術呀，全國幾個醫院能開展肩膝多韌帶重建？好多醫院一個前交叉還做不明白，還去做多韌帶重建？”
“羅進！拜託你們，動一下手指有多難，羅進的手術就是楊平的傑作，已經開始正常訓練，據說再過一陣，可以重返賽場。”
“動動腦子又有多難，別聽他們宣傳，誰看到了？是膝關節多韌帶重建？還不是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隨便用腳趾頭想一想，這種手術，羅進這種名氣，不說去國外，好歹也去帝三魔六吧？再想一想，真是四聯重建，誰這麼牛逼，四聯重建的足球運動員重返賽場？你們去搜一下小羅伯特的文章，人家取了一個名字，退役綜合徵呀！大佬們！凡是涉足運動醫學的，不要說不知道小羅伯特，不要說不知道紐約特種外科醫院，他們做不到，三博卻可以做到，真是神醫遍地的時代，什麼都敢吹，不要夢想民間棋手可以戰勝聶衛平。”
不知道誰居然打出長篇大論，看得眼花，但是評論說得有理有據。
“三博其實不弱，韓建功教授，魔六出身，當年可是風雲人物。”
“據說同樣魔六退休教授張宗順，國內骨科界的泰斗級人物，目前也在三博?”
“難怪，三博實力這麼強！”
“韓建功的故事是不是真的？知道內情的能不能說幾句？”
“大家注意，這裡只討論技術，不要討論個人隱私。”
發起話題的人很知趣，不再繼續，讓話題自動冷卻。
“大家不要過分看重三博，還是前面的老兄說得對。”
蘇南晨看着這些評論，只是微微一笑。
當年特斯拉剛剛提出交流電的時候，全世界都是類似的看法：怎麼可能呢？
不難理解，超出認知的東西，肯定不會相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