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方主任立刻給遠在帝都的楊平打電話,說潘豆豆已經聯繫到合適的供體,立刻需要手術。
這種手術方主任怎麼可能拿下,肯定要楊平回去才行。
不過可以方主任開始先做,邊做邊等楊平,這樣做雖然有一定風險,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楊平從睡夢中醒來,算了一下時間,雖然趕不上最佳手術時間,但是還是來得及,於是立刻搜索最近的回南都的機票,剛剛鎖定機票,方主任那邊又來電話,說家屬反悔,拒絕捐獻器官,手術推遲。
這個方主任,一驚一乍的,好在楊平已經習慣,手機一響立刻醒來並且能夠瞬間頭腦清醒,往牀上一躺很快可以入睡。
既然這樣,楊平也不用急着趕回去,繼續留在協和完成教學任務,於是繼續睡覺。
第二天,樑教授的會議還沒有開完,他提前趕回來,因爲想見見楊平。
第二天的手術,宋雲和孔偉權是主力,但是其他醫生也有機會,分配了一些手術,楊平主要在臺下坐鎮,適時給予一定的指導,一羣年輕人在一起做手術,大家感覺十分輕鬆。
大概上午十點的時候,樑教授打電話說已經到更衣室,楊平立刻出去接他,樑教授的氣色越來越好,說話的聲音也中氣十足。
兩人邊走邊聊,樑教授說:“我這次去開會,再生生物醫學現在是生命科學和醫學研究的前沿和制高點,是未來科學與技術發展的戰略必爭領域,尤其幹細胞領域,國家十分重視,但是相關技術現在各國也是相互保密,尤其歐美對我們在這方面是封鎖的,不僅技術嚴防死守,而且相關實驗設備也是禁止出口給我們,形勢不容樂觀,你知道的,我們打算引進尖端人才已經失敗,所以只能自己一步一個腳窩來走,你那邊課題進展怎麼樣?”
“放心吧,課題現在進展挺順利的。”楊平說道。
樑教授十分高興:“很好,我們不要急於求成,一定要按照科研的內在規律來辦事,力爭五年取得階段性突破,十年取得比較大的突破,一定要沉住氣,耐住寂寞。”
“年輕人千萬注意身體,絕對不能透支身體,科學工作,科學休息,工作上有什麼困難沒?”樑教授補充一句。
“暫時沒什麼困難,都挺好的,院裡的領導都對我很好,做什麼事都是大力支持。”楊平陪着樑教授聊天。
“夏長江是個有方法有魄力的院長,韓建功的眼光非常獨到,你在三博醫院比在任何地方都讓我放心。”
''謝謝樑教授這麼關照我。”
“應該的,我們老了,這個世界是你們的。”
路過胰腺外科手術室的時候,有個護士正匆匆忙忙推着小車衝進去,上面擺着很多血袋。
樑教授對着門上的小玻璃窗看一眼說:“進去看看,我正想跟龍主任說幾句話。”
此時龍主任正在臺上緊張地做手術,可能是某根血管切斷後回縮,一時止血困難,所以正在腹腔尋找出血的血管,楊平趁着觀摩者的空隙往裡望了一眼,看着龍主任往裡面不斷地填塞紗布,出血肯定不會少,這根血管看來很粗。
但是龍主任不愧是龍主任,他不慌不忙,鎮定自若,在尋找血管的同時還有閒情留意手術室的動靜。
“胰腺癌手術,挺麻煩的,有根血管剪短縮回去了,估計是腫瘤的異生血管,出血還挺厲害的。”
龍主任跟進來的樑教授說,但是一直低頭找血管,可能餘光瞥見,或者聽到樑教授的聲音。
“紗布填塞,主動脈鉗,不行的話臨時阻斷主動脈,翻天了真的,還真以爲奈何不了你。”龍主任罵回縮的血管。
“小呂,通知介入科,實在不行可以做個造影,看能不能栓塞。”
龍主任這種高手辦法多的是,什麼場面沒見過,還怕一根回縮的血管。
“這是什麼手術?”楊平隨便問旁邊一個研究生。
研究生說是胰腺癌,腫瘤長的挺刁鑽的,十二指腸受到侵犯不說,左右還侵犯脾臟肝臟,腫瘤還繞着胰腺和肝臟的血管長,尤其甩出肝門的腫瘤,與血管纏繞在一起,病人年齡不大,才三十幾歲,家裡賣了房子來協和住院手術。
“血備了多少?”龍主任問道。
這個時候最寶貴的是血,血可以續命,可以爭取時間,有足夠的血醫生纔有搶救的時間。
“4個單位的懸浮紅細胞!”
4個單位的懸浮紅細胞,相當於800毫升血,現在這血管像水龍頭一樣嘩嘩流,4個單位怎麼夠用,開玩笑。
其實這個病人之前不是龍主任主刀,而是年輕的副主任醫師廖主任主刀,廖主任手術做得十分漂亮,尤其是胰腺癌手術,那是相當了得,但是他有個缺點就是非常自負,或者叫做藝高人膽大。
這個患者本來龍主任主張離體切除,因爲腫瘤長得太刁鑽,傳統方法根本沒辦法切。
但是廖博士想炫技,認爲離體切除風險太大,手術時間長,所以採用傳統手術方法更加安全可控。
當時術前備血也不夠,廖主任這手術做了十年沒問題,自認爲十分熟練,當時備血的時候,輸血科已經說最多4個單位,要等兩天才能給更多的血,廖主任哪能等,4個單位就4個單位,平時做這手術從來不會有問題。
哪知道在手術檯上分離腫瘤的時候,一不小心把血管剪破,血嘩嘩地噴射而出。
令人着急的是,這血管回縮到胰腺的後側,根本找不到轉到哪。
“4個怎麼夠,打發叫花子呢,追加6個單位,再要兩千毫升血漿,不然抗不住,打電話給血庫,趕快增援血。”龍主任在手術檯是暴脾氣,但是他不罵人。
現在廖主任把手術弄成這樣,叫他救臺,他二話沒說,火速趕來,到現在爲止沒有罵過廖主任一句。
巡迴護士已經催了血庫很多次,沒辦法,他們也拿不到血,有時候血庫資源緊張的時候,誰都沒辦法。
巡迴護士只好再次撥通血庫的電話,打開免提:“米主任,我們是胰腺外科,龍主任跟你說。”
“老米!現在要你救命呀,這個出血量這麼大,你給4個單位怎麼行?先追加6個單位,後續再來10個單位,沒20個單位下不了臺。”
“哎呀,老龍,我們也沒辦法,血站的人被我們催得要罵人了,O型血本來就緊張,你們要有預判——突然要這麼多——”
“講屁話沒用,幫個忙,快點增援血,回頭再謝你。”
“我盡力——”
如果允許,輸血科也不會這個時候爲難醫生,龍主任也明白這個道理,雖然有脾氣,但是也保持足夠的理智,除了說話聲音大,像大吵大鬧的樣子,實際上沒有和輸血科吵架。
現在沒有足夠的血,龍主任信心就打了折扣,不過久經沙場的將軍就是不一樣,他還是沉住氣,仔細尋找肝臟和胰腺後面的血管,但是無奈這腫瘤長得太氣人,血管在後側,翻也翻不過來,除非切掉肝臟和胰腺拿出體外。但是手術前沒有談這個,現在突然去談這個,家屬肯定不理解,不理解也要去談。
“小廖,實在不行就只能做離體切除自體移植,去跟家屬溝通一下,重新簽字。”龍主任對着廖主任說。
廖主任以前做手術沒有這樣失手過,現在有點蒙,龍主任對着他說:“這個時候怕什麼,快去,這邊我頂着,你去談話,小呂,你陪廖主任一起去。”
呂醫生的口才比較好,廖主任不善言辭,這個時候他的人又緊張,肯定說話不利索,此時需要一個溝通能力強的協助溝通。
“小呂,你負責溝通,讓廖主任在旁邊就行。”
龍主任雖然着急,但是頭腦清醒,此時讓廖醫生去溝通根本不行。
輸血科現在還沒有消息,這個病人的血壓一直往下掉,恐怕凶多吉少,雖然醫生難免面對患者的死亡,但是真的如果出現這種情況,主刀醫生一定是非常緊張。
廖主任現在就很緊張,臉色十分難看。
“打起精神,怕什麼,跟小呂一起去,護士,主動脈鉗給我,我要阻斷主動脈。”龍主任一邊安排工作,一邊手術。
一把無損傷主動脈鉗遞來,龍主任對主動脈實施阻斷,就算是阻斷主動脈也要在有限的時間內找到血管,找不到血管,最後還是枉然。
“今天見鬼了!”龍主任罵道。
這時介入科也派了一個副主任醫師過來幫忙:“龍主任,要造影栓塞?”
“對,血管現在找不到。”龍主任邊做邊說。
介入科的醫生立刻過來熟悉病例資料,尤其是影像圖片,等下馬上要上臺。
“你這裡不行呀,要挪地方,怎麼不弄個雜交手術室。”介入科的醫生髮現這裡不是雜交手術室,沒法做介入。
楊平站在閱片燈前看病人的CT增強圖形,還有腫瘤的血管造影圖像,這個病人在手術前還做過介入治療,應該是通過介入栓塞來縮小瘤體,並且栓塞一些血管,以減少術中的出血。
樑教授也在一旁觀看,但是樑教授是骨科教授,對普外科的CT不是很擅長。
楊平將帶到手術室的片子全看了個遍,結合這些圖片,楊平對腫瘤與肝膽胰脾的關係,以及它們的血管分佈情況瞭如指掌,已經在心裡有了一副三維解剖圖。
“這根血管容易傷及,很可能傷到的是這根血管,如果是它,位置很深,不把肝臟摘出來根本找不到,如果不離體也可以,不過要用血管鉗盲夾。”楊平指着屏幕上的血管造影說。
樑教授一聽,對楊平的話深信不疑,如此生死關頭,樑教授立刻跟龍主任說:“龍主任,讓楊教授上臺幫幫你們,他熟悉這個。”
龍主任一愣,誰呀?他行?
不過這是樑教授的話,他不信也會信,所以只是稍微一愣立刻說:“刷手上臺!”
''小楊,去幫忙。”樑教授一點也遲疑。
楊平立刻出去刷手,很快他刷手回來,穿衣戴手套上臺。
“我來吧!”
一上手術檯,楊平如同上戰場的將軍,氣場非常強,龍主任一愣,但是這是樑教授讓他上臺的,樑教授是院士,怎麼可能亂來。
“你來,出血點可能在這附近。“
龍主任讓出主刀位置。
楊平站定:“大彎鉗!兩把!”
他接過護士的兩把大彎鉗,輕輕從肝臟的上下包抄,伸到肝臟的後方,只見他並沒有太多的移動血管鉗,只見兩把鉗子稍微一開一合,然後慢慢地拉出血管鉗。
“龍主任,血管鉗鉗夾!”楊平叫龍主任。
龍主任還沒反應過來,定睛一看,真的兩把血管鉗,各自夾着一根血管的斷端,也就是這根血管的遠近端都現在掌控在他手裡。
這讓龍主任高興得眼淚都差點掉下來,立刻問護士要血管鉗,然後死死地夾住血管的兩個斷端,予以狠狠地縫扎。
縫扎完之後,楊平鬆開主動脈鉗,隨着吸引器清除裡面的積血,術區已經沒有大的出血。
真的,真的沒有出血了,大家全部踮起腳來看。
大家忙乎這麼久,他上臺幾分鐘解決,這是哪個牛人,龍主任對樑教授說:“樑老,你推薦的這位是哪路神仙?”
是呀,這是哪路神仙,在場的醫生也有不認識楊平的,畢竟不是一個科的。
“骨科獨立病區特聘專家楊平!”
楊平!大名鼎鼎的楊平,龍主任只聽過名字,沒見過真人,現在以這種方式見到楊平真人,很是震撼。
“原來是楊神,難怪這麼厲害,我心服口服,晚上我請客吃飯。”龍主任表示感激。
呂醫生和廖主任氣喘吁吁地回來:“家屬同意我們的方案。”
“血已經止住,應該問題不大,催輸血科趕快搞點血來。”龍主任檢查術區,沒有再出血。
“還是龍主任您厲害!”
連一向不善言辭的廖主任也不得不恭維起來。
“不是我的功勞,我也整了半天沒拿下,要感謝就感謝骨科的楊教授,剛剛是他拔刀相助。”龍主任是豪爽之人。
楊教授,協和誰人不識君,名字每個人都聽過,就是還有人沒見過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