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道友,都是初次來四方城吧?”杜雲鶴呵呵一笑,坐在馬車的最外面,眼中閃過一抹精光,細細打量着謝乘風與莫非墨。
“嗯。”還是謝乘風開口應了一聲。
杜雲鶴也看出,那位黑壯大漢不愛理人,也只跟謝乘風攀談起來,多少是在刺探他們二人的來歷和過往。
謝乘風自然沒上他的當,只含糊了一番往事不堪回首,前途一片灰暗之類的話。
杜雲鶴見打探不出什麼有用的消息,只好作罷,轉而介紹起聚靈堂。
“兩位道友有所不知,這四方城中除了飛羽皇朝以外,還有大大小小七八個勢力,我也不怕兩位笑話,聚靈堂在這四方城中,百年來一直是最大的勢力之一,一旦加入成爲客卿,更是有大量的好處。”杜雲鶴說到此處,臉上盡是誠懇,“以莫心道友築基期巔峰的實力,一旦入會,必然是長老之位,而謝蓁道友,自然也是高級客卿。”
“不好意思,謝某之所以做散修,就是閒散慣了,受不得什麼拘束,恐怕此事不能答應。”不等謝乘風回答,莫非墨便冷冷開口,回絕了杜雲鶴。
他這麼一說,本來看起來有些動心的謝乘風,似乎也踟躕了。
“道友不必着急,”杜雲鶴連忙解釋道,“若是兩位肯一起加入聚靈堂,杜某保證,勸說堂主在客卿義務方面給予一定的寬鬆。我們堂主,跟莫道友一樣,是築基期巔峰的大能之士。”
想那四大宗門之中,都極少有築基期巔峰的修士,這聚靈堂居然有一位。
看來四方城的水,真的很深。
謝乘風和莫非墨同時不爲人注意的皺了皺眉。
見此,皇甫心兒便碰了一下謝乘風的手肘,笑道:“夫君,咱們認識了杜先生,也是一樁緣分,去聚靈堂看看再說吧。”
“莫夫人所言極是。”杜雲鶴連連點頭,對皇甫心兒大加感謝。
謝乘風被那一聲“夫君”喚得怔忪,隔了片刻方道:“就依夫人。”
正在談話中,一直沉默的蓁蓁忽然開口問杜雲鶴:“請問,這四方城中有一條鳴翠巷嗎?”
杜雲鶴一愣,“的確有一條鳴翠巷,不過,姑娘不是初次來四方城嗎?”
“是初次來,”蓁蓁應道,“我伯父以前來過四方城,他跟我講,鳴翠巷有一家買炊餅的特別好吃。我想去替他嘗一嘗。”
莫非墨不知蓁蓁所言爲何,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
見她笑意如初,只是眉宇間平添了幾分悲涼,望之令人心怵。
“呃,杜某平日埋首堂中事務,不知鳴翠巷的炊餅如何。不過,四方城中的美食的確很多,只要諸位有空,杜某隨時可以帶路。”
散修因爲修仙無望,索性沉迷於俗世中的一切。
聽到蓁蓁說起炊餅,杜雲鶴對幾人的戒備降低了些,放開講了不少四方城的故事。
說話間,馬車便停了下來。
走出馬車,只見一座灰瓦紅牆的高大宅院,門上掛着一塊書寫“聚靈堂”的木匾。
門房一見到杜雲鶴,立即恭恭敬敬將他們一行人迎進去。
進了大門,穿過院子,便來到了正廳。
正當中的主位上,坐着一個身着錦衣的年輕人,見到他們進來,並未起身,反而端起來一杯茶,飲了一口,才緩緩道,“杜長老,你回來了。”
“是。”杜雲鶴點了點頭,心裡卻滿是無奈,面上依舊向謝莫二人賠着笑,“兩位道友,這便是傅越之傅堂主。”
見那傅堂主如此倨傲,謝乘風和莫非墨也只略略點了點頭,沒有拂袖而走,已然算得上是給杜雲鶴面子了。
傅堂主見狀,自是不喜,當即一股強大的靈氣自上而下壓來。
不過片刻之後,傅越之發覺謝乘風身上的靈氣絲毫不弱於他,並且比他的法力更加精純時,態度立馬轉變了。
“兩位道友,是越之失敬了。”
他站起身,朝他們鄭重行了一禮。
謝乘風見他說得誠懇,沒有託大,也站起來回了一禮:“傅堂主有禮。”
“方纔越之並非有意爲之,實在是近來鄙堂不少客卿轉投別門後,杜長老三天兩頭就從街上帶人回來,大多數盡是些想混吃混喝的烏合之衆……”
“屬下也是爲了聚靈堂的發展。”杜雲鶴聽他這麼說,連忙尷尬地解釋了兩句,“何況,我這不就帶回來莫道友和謝道友這樣的精英人士。有他們加盟聚靈堂,我們很快就能恢復老堂主在的時候的聲勢。”
“我記得杜先生說,聚靈堂數百年來都是四方城最大的散修勢力之一。”莫非墨深深盯了他一眼,緩緩道。
杜雲鶴方纔的確說過這話,眼下又提什麼恢復聲勢,豈不是誆人?
杜雲鶴被他一刺,頓時有些語塞了:“我的意思是……”
“聚靈堂的確數百年來都是城中的顯赫勢力,只是我父親突然過時,我接任堂主後,有一些下滑,但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還是傅越之開了口,“兩位既然來了,不妨聽我說完,再做決定。”
“對,對,”杜雲鶴尷尬地大笑起來,“堂主,我先給你介紹一下,莫心道友和謝蓁道友,這兩位佳人是他們的家眷。”
“傅越之,幸會諸位。”
他只是掃了一眼皇甫心兒和蓁蓁,不覺得奇怪。
女散修的數量極少,散修尤其是修爲較高的散修,極少能找到與自己修爲相當的道侶。
謝乘風自然與他客套了一番,隨後傅越之便引着他們坐下,很快便有美貌婢女端上了茶水茶點。
落座之後,傅越之開門見山道:“聚靈堂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兩位修爲卓絕,實在是本會尋求的良才,我非常希望二位能夠加入聚靈堂。”
見他們倆都沒有說話,傅越之又道:“我與兩位道友投緣,我可以承諾,兩位只要加入我聚靈堂,待遇可以在原來的基礎上再增加。聚靈堂的後院中有幾處宅院靈氣濃郁,原本只有在堂中服務滿二十年的長老才能享用,但是現在就可以提供給兩位。此外,如果兩位對聚靈堂不滿意,隨時可以退會。”
此話一出,饒是冷言冷語的莫非墨都有些動容,悄悄給謝乘風傳了句話。
謝乘風得到他的傳音,便點了點頭:“既然傅堂主如此有誠意,只是謝某還有一個疑問,我們加入之後,若聚靈堂與人鬥法,我們是否必須參加?”
“我剛纔說過,兩位可以隨時退出,爭鬥自然也是全憑兩位的意思,不過,若是兩位爲本堂發展出力,每出手一次,堂中自然會有優厚的報酬。”傅越之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乘風和莫非墨同時道。
傅越之與杜雲鶴當即大小過望。
要知道在飛羽皇朝統治下的四方城,表面上還是很平靜的,但各大勢力依據自身實力都劃分了相應大小的勢力範圍,如果築基期巔峰的謝乘風和築基中期的莫非墨加入聚靈堂,聚靈堂的聲威立竿見影便增加了。
當下,傅越之便讓杜雲鶴帶謝莫二人離開了正廳。
他們先去辦理了入堂手續,一人先領了一萬靈石的供奉,然後再去挑選滿意的宅院。
確實如傅越之所說,衆多宅院之中只有幾處靈氣充裕些,這在凡人衆多的四方城實在太難得了。
將他們帶至各人的宅院,杜雲鶴才告辭,匆匆趕回傅越之的練功房。
“杜長老,一切可都安排妥當了?”
“莫心選了荷風苑,謝蓁就近選了蘭韻苑,已經住進去了。”杜雲鶴恭敬答道。
傅越之微微頷首,旋即神色一肅:“你把從你遇到他們開始,他們說過的、做過的,一切事情都給我說一遍。”
“是。”杜雲鶴點了點頭,從他們進城開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見傅越之雙眉緊簇,問道:“堂主,可是發現了什麼不妥?”
“暫時沒有。”傅越之搖了搖頭,“只不過,我雖是散修,但自幼父親便用正派仙宗的功法教導我,每一個環節都不敢行差踏錯急於求成,才修成了這一步。在這四方城中,除了飛羽皇朝的那幾個老怪物,沒有法力比我更精純的,但是那個莫心,我方纔試探了一下,他的法力竟比我還有精純十倍還不止!”
“有這等事?”杜雲鶴也大吃一驚,“若是與那幾個老怪物比呢?”
“至少法力絕對比他們更精純。”傅越之神色亦愈加凝重,“我懷疑,他們出自正派仙宗。”
“我也曾在路上試探過他們,莫心的口風很緊,倒是那個謝蓁,說他一向受不得拘束。”杜雲鶴想了想,認真的分析道,“會不會他們是仙宗中犯了錯,所以才逃出來?”
“可能吧。”傅越之仍然疑慮重重,“那莫心雖然相貌平平,但舉止有度,通身的氣派比飛羽皇朝的皇族們還有優雅,恐怕來歷不是那麼簡單。不過聚靈堂如今這副狀況,也沒有退路了,杜長老,你這就把他們二人加入聚靈堂的消息放出去吧。”
“屬下遵命。”
傅越之想了想,又道:“你派人盯着點,注意把握分寸,不必瞞着他們,也不要令他們反感。若他們在四方城有所圖謀,我們也好早做準備。”
天上不會隨便掉餡餅,困境中的聚靈堂平白多了兩個法力高強的散修,實在太過巧合了。
“對了,杜長老,今日守城的是誰?”傅越之又問道。
“是周正。”
“也是機緣。”傅越之頷首,“不枉父親幫過他。”
“老堂主一生古道熱腸,蔭澤後人。”提起老堂主,杜雲鶴胸口一熱。
“幫過再多人又如何,還不是丟了命!眼下,聚靈堂中只有你一人真心助我,在四方城中,只有周正一人繼續幫聚靈堂拉攏人才。”傅越之冷笑一聲。
杜雲鶴默然。
如今聚靈堂式微,若不是搶佔先機,提出的條件和好處是絕對生不過那幾個對家的。
“你準備兩萬靈石,給周正送去吧。”
“是。”
杜雲鶴應聲,隨即匆匆離開,去處理後續事宜。
……
“這小院倒是清幽。”皇甫心兒從謝乘風臨時挖好的地道里爬進蘭韻苑後,隔着窗櫺望着外面的風景,便讚了一句。
蓁蓁也站在她身邊,好奇地打量起來。
歸一宗雖然仙氣繚繞,風景秀麗,但畢竟是修仙之地,所有的建築風格和室內佈置都以實用爲主,譬如名字吧,執法堂、執事堂……一應簡潔明瞭,雲海宗雖然稍稍豪華一些,到底不如俗世來得徹底。
雕樑畫棟,小橋流水,的確賞心悅目。
“說正事吧。”
莫非墨輕輕揉了揉蓁蓁的腦袋,她回眸,點了點頭。
四人當即將所有的門窗檢查了一遍,緊緊關上。
皇甫心兒圍着屋子轉了一圈,便從謝乘風手中接過一套五顏六色的精製陣旗。她按照計算好的陣法方位和位置,將所有的陣旗一一插好,隨後捏碎了一張符籙,所有的陣旗便化作一股五彩的霧氣消失了。
“成了。”
有了這套陣法,就不用擔心有人能夠偷聽他們說話,在外面窺視,或者是十丈之內施加什麼法術暗害了。
蓁蓁三人早已坐在桌邊開始飲茶。
“有了落腳點,更有了聚靈會作爲屏障,要在城中開展行動就更容易些了。”莫非墨一反常態,先開了口。
蓁蓁還是那副從雲海宗出來時候的模樣,雖然看起來很平常,也時常微笑,但並不說話。
莫非墨並不着急,蓁蓁並不軟弱,給她時間應該就會好。
“謝師兄,照你的計劃,我們該怎麼做?”皇甫心兒問,等着他這個行動總指揮拿主意。
“暫時還沒有,”謝乘風面露難色,“我正在想。”
“什麼?”
另外三個一起驚訝的看着他。
“華掌門確信長生果是確確實實的存在的,而且就在四方城中。至於其他,因爲之前派出的精英弟子全部遇難,並無任何情報,對於四方城,我唯一知道的就是那本冊子。”謝乘風解釋道。
從踏入四方城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已知就變成了未知。
提起那本冊子,莫非墨就想起簪花的事,頓時來了氣。
“那我們就在這裡枯坐着?”
謝乘風垂着頭,想了想,“既然飛羽皇朝一直統治着四方城,如果長生果真的在四方城,即使不是被皇族藏着秘密的地方,那麼他們肯定也知道一些線索。”
總算有一點靠譜的想法了!
莫非墨看着謝乘風的眼神稍微和善了一點,“以你的術法,進入皇宮的確是小事一樁。”
“從今日起,我們便對聚靈堂的人宣稱在閉關吧,我做兩個五行分-身留在屋子中以防萬一,蓁蓁和心兒就不要摻和查長生果的事了,務必每日讓聚靈堂的人看到你們,我和莫兄這就前往皇宮,先把地下查探一遍,看看有無密室地宮。”
掩人耳目,暗渡陳倉,好計策。莫非墨點了點頭。
皇甫心兒也沒有意見。
只有蓁蓁蹙起了眉。
“蓁蓁師妹,你有話,不妨直說?”因爲從雲中城比試的經歷,謝乘風對蓁蓁的意見非常看重。
在他看來,蓁蓁獲勝,沒有什麼投機取巧。
運氣,也是一種實力。
“謝師兄,我知道你很想盡快救你師父,但是我……想先去一下鳴翠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