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目宗的雪凰?
飛舟上的三個人心中都“咯噔”了一下。
如果只是夜月,他們自忖還能應付,若是天目宗的祭靈出動……任憑他們天資再高,再出類拔萃,也是不可能對付的。
謝乘風腦中也飛快轉動着。
此地距離雲海宗尚有半日纔可到達。
若是在崇陽仙師的法力全盛時期,求助倒不困難。
可長生果還在他們手上。
對謝乘風而言,最大的危機,不是夜月要殺蓁蓁,而是搶奪長生果!
這邊廂的謝乘風還在思量,那邊廂莫非墨的青劍已經嗡鳴不已了。
“莫師弟,不可!”
謝乘風急忙阻止,伸手按住莫非墨的肩膀。
“蓁蓁師妹已經中了幻術,若是貿然出手殺了施術者,恐怕到時候她會永遠陷在幻境之中,無法解脫!”
莫非墨雖然不擅長幻術,但基本的原理是懂的。
眉心緊緊擰起,卻終究收劍入鞘。
皇甫心兒站在後面,她法力低微,更是什麼忙都幫不上,只能默默地爲蓁蓁祈禱。
“我們只能以靜制動,如果雪凰沒有對我們發動攻擊,那麼我們也只能按兵不動。”
“那蓁蓁呢?”
謝乘風默然。
頓了頓,才說:“蓁蓁師妹天生福相,我想,她能夠自己從幻境中走出來。”
幻境……
莫非墨心中忽然一動。
上一次,蓁蓁陷入夜月的幻境,也是靠着小蝴蝶將兩人聯繫了起來。
他當即開始施術,感應蓁蓁的所在。
可奇的是,上次在雲海宗,他雖然使不上力幫蓁蓁,但至少能感應到蓁蓁的存在。
這一次,指尖沒有任何的感覺。
蓁蓁就好像,完全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
莫非墨,生平第一次覺得無力。
……
蓁蓁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身在幻境之中。
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或許這就是天目宗夜氏與生俱來的本能。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這片幻境並沒有讓她感受到壓迫,反而特別的舒服。
溫柔的旭日,淡淡的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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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瀰漫着一種令人微醺的滋味,卻並不令人昏昏欲睡,反倒讓蓁蓁覺得更精神。
她打量着四周。
這裡是一座後花園,看得出花園的主人心思細膩,別出心裁。
明明是雜花生樹,卻並不雜亂,反倒是野趣橫生。
蓁蓁伸手去碰了碰一朵月白色的花,下一瞬,那花就落到了她手中。
低頭去聞,卻發現那花的花瓣忽然舒展得更開了,幾乎攤成了一個平面,像一面鏡子似的,忽然就出現了一些畫面。
她一眼就認出,那是天目宗。
三三兩兩的天目宗弟子走過,沒多久,天就黑了。
一道黑影,出現在了院中。
“姑姑,是你嗎?”蓁蓁的眼睛猛然睜大,發現那畫面中出現的人竟然是許久沒有見到的姑姑。
畫面中的姑姑明眸雪膚,自有一派高華氣度。
她沒有看向蓁蓁,而是在天目宗四處張望着,手指在飛快地掐算。
沒過多久,姑姑的身邊多了一個女人,居然是夜如眉。
“宗主。”夜如眉見到夜嵐,倒沒有什麼張狂勁兒,反倒是十分恭敬,“許久不見,不知宗主歸來,所爲何事?”
“我要見雪凰。”
夜如眉的眸心閃了一下,“如今雪凰已經認了夜月爲主,宗主即使見到,恐怕也沒什麼意義。”
“雪凰真正的主人,應當是有紅色天目的人,夜月只有紫目,算不得正主,我要見雪凰,或許她的原始力量能治好蓁蓁的天目。”夜嵐的眼中劃過一抹厲色,義正言辭地說道。
慘痛的過去,她不願意回憶,但是對蓁蓁,她絕對不願意放棄。
夜如眉稍微垂了垂頭,不敢正視夜嵐的目光。
“宗主,蓁蓁的天目已經失去,既然性命保住了,就該讓她安度餘生,命運如此,你又何必再執着?”
聽到夜如眉的這番話,夜嵐平靜無波的臉出現幾分嘲諷。
“命運?蓁蓁本來的命運是怎麼樣,我想你也該很清楚。”
夜如眉不再分辨,只說:“夜月帶着雪凰在後山修煉,地方您應該很熟悉,不需要屬下再帶路了吧?”
“如今你是天目宗的掌門,如此尊貴,豈能勞煩掌門爲我帶路?”
夜嵐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夜如眉,飛身前往後山。
而站在院中的夜如眉,忽然收起了恭敬,現出了幾分古怪的微笑。
蓁蓁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姑姑,別去!姑姑……”
可無論她喊得多大聲,幻境中的姑姑都聽不見。
夜嵐一路急趕,很快到了後山的凌霜洞。
這裡是所有雪凰認可的主人修煉的地方。
夜嵐忽然想起從前的時光,眼角有一點一閃而逝的淚意,但很快她又恢復了冰霜色。
門口有強大的結界,卻難不倒夜嵐,這是原就是她最熟悉的。
她一路暢通無阻地闖進去,穿行了數十道屏障纔到達凌霜洞的腹地。
便見雪凰與夜月在對立而煉,兩者的魂丹幾乎快要融合到一起。
夜嵐知道,在修煉的緊要關頭,是不能打斷的。
於是,她默默地退到一旁,等待着夜月修煉完畢。
蓁蓁見到此情此景,便覺得不妙,急得掉眼淚。
因爲她清楚得看到,在那個洞中的夜月和雪凰的影子不時地晃動一下,證明他們只是虛影,都不是真身。
果然,當夜嵐察覺到周遭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徹底陷入了夜月構造的幻覺。
也是到了此刻,夜月才緩緩從山洞外走了進來。
紫眸黑髮,依舊是一副麻木的神情。
“你既然離開了天目宗,爲何還回來?”夜月的口中,毫無對夜嵐的尊敬。
“聽起來你像是在這裡等我很久了?”
“雪凰早已認我爲主,你數次施展術法召喚雪凰沒有成功,我就料到,你會回宗門。”
夜嵐沒有否認。
她與雪凰在一起修煉了數百年,她以爲,以她和雪凰之間的羈絆,雪凰能夠聽從她的召喚。
畢竟,天目宗有她太多慘痛的回憶,若非爲了救治蓁蓁的一線希望,情非得已,她絕對不會回來。
“我並沒有搶奪雪凰的意思,我只是得到了一份秘術,想請雪凰爲蓁蓁療傷。”雖然從夜月的眼神裡已經讀出了殺機,但夜嵐仍舊抱着一線希望開口問道。
“真沒想到,你也有開口求人的時候。”夜月麻木的臉上忽然有了一點光彩,答非所問道,“你知道嗎?從我剛開始有記憶起,你就是全世界最高傲的人,我學着你說話,學着你做事,你可真讓我失望。”
“如今你已經是雪凰的主人,即使讓雪凰療傷,蓁蓁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那又怎麼樣?”夜月道,“弱者之所以能存在於這個世界,是因爲強者的憐憫。可是你和她,我並不想憐憫。”
森然的殺氣從夜月那雙紫眸中迸射。
隨着她的靈氣波動,山洞也漸漸開始搖晃。
夜嵐知道,從她一走進這座山洞,就已經進入夜月構築的幻境,停留的時間越久,衝出幻境越難。
不能再耽擱了!
“我知你天縱英才,可你不過是築基期的修爲,你跟我相差兩個境界,你真的自信能困住我嗎?”說着,一道緋紅色的靈力從夜嵐的頭頂衝出,迅速朝四面八方飛刺而去。
夜嵐試圖用靈力突破幻境,一邊用言語刺激夜月。
只是可惜,她的紅色靈力就像有去無回一般,迅速地沒入周遭的石壁。
夜嵐頓時面色一滯。
這幻境的結界竟然比她還要高,以她的靈力竟然不能強行突破!
“別忘了,現在的我纔是雪凰的主人,要殺你,並不需要我親自動手。難道以你的紅色天目,真的能破雪凰的幻術嗎?”
說到此處,一直漠然的夜月竟然發出了桀桀的笑聲。
“夜嵐,你知道嗎?當年你們殺我娘時我的心情嗎?”
怪異地笑着,夜嵐額間的紫色小花突然綻放,長成一隻眼睛的形狀,身後一道白光劃過,雪凰竟然直直朝夜嵐飛去。
“羨慕!我羨慕你!我想變強!我想成爲你那樣的強者,我想像你一樣主宰別人的生死,沒想到,這麼快就可以主宰你的生死了,哈哈哈……”
夜月的紫眸綻放出妖異的光華,山洞的石壁上忽然間睜開了無數的眼睛,一時間紫光繚繞。
居然是死在雪凰手中嗎?
若是自爆元嬰,即使不能同歸於盡,也能重創雪凰。
可是雪凰乃是天目宗的立宗根本,雪凰沒了,夜氏還能存在嗎?
這彷彿一個宿命的輪迴。
許多年前,夜嵐爲了宗門和氏族,放棄了哥哥,而在此刻,她爲了宗門和氏族,要放棄自己。
這樣也好,反正她也是一個罪人。
只是可憐了蓁蓁。
眼見着雪凰的利爪越來越近,夜嵐一聲悲鳴,飛身一躍正面撲向雪凰,但她的騰空沒有絲毫殺氣,只堪堪化作一道白光飛進了雪凰的嘴裡。
白光一閃而沒,但很快雪凰的四周出現了一道白色光暈,漸漸放大,包圍了雪凰的每一根羽毛。
雪凰鳴叫着,撲打着翅膀,在山洞中來回轉圈。
“怎麼回事?”
夜月不禁皺了皺眉,一揮手解除了幻境,仔細檢查雪凰沒有任何異常,對雪凰下了幾道指示,雪凰都沒有違背。
即便如此,夜月依舊憂心忡忡,帶着雪凰匆忙離開了。
望着空蕩蕩的山洞,蓁蓁忽然明白過來了,姑姑用她的靈力將記憶封印在雪凰身上。
上一次雪凰的回眸一瞥,讓她感悟到了父母去世的真相,而這一次,則再現了姑姑被害的情景。
在明白過來的這一瞬,這片時空忽然變得扭曲。
天旋地轉之後,蓁蓁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荒漠中。
風沙磨礪,四周瀰漫着死亡的氣息。
遙不可及的一座遠山上,夜月站在峰頂,紫衣瀲灩,紫眸灼灼。
她知道,出了姑姑的幻境,這裡便是夜月的幻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