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耀聽到這裡,感慨不已。樑時昂的確是長話短說了,但還是說了這麼多;而且說起來簡單,要想查找這麼多零碎的史料,難度極大;同時,樑時昂還沒說被排除掉的史料,還有一步步推理分析的過程。
“佩服!”餘耀由衷說道。
“聽才總說,餘先生眼力高深,今日一見,所言非虛。我沒有餘先生的眼力,只好做些繁瑣的求證。好在我還花得起錢,請得起人,找得到資料。”
“這筆買賣不虧。”才持璜拍了拍手。
“賺肯定是賺了。但是我之所跟餘先生多說這些,除了要明晰價值,還因爲我知道我撿的,只是小漏兒;最大的漏兒,始終在餘先生這裡。”
餘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是古物,又要自用,還是詳細查查比較好。”樑時昂說着便起身,“感謝餘先生,那今天就這樣吧?吃飯的事情,到時候再聯繫,要是餘先生實在錯不開身,那也不必勉強。”
“好。”餘耀簡練應道。
“我沒想到他竟然搞得這麼清楚。”樑時昂走後,才持璜皺眉對餘耀說道。
“說明你還不瞭解他。”餘耀應道,“這個人,有點兒讓人看不透。”
“我本來也不瞭解他。”才持璜很認真地看着餘耀,“其實,我也不瞭解你。”
餘耀也很認真地看着才持璜,“其實,我也感覺越來越不瞭解我自己。”
“算了,不提別的了。這件事兒皆大歡喜,一開始就是我幫你謀劃的,如今壽終正寢,該你請我吃頓飯了。”
“壽終正寢?你不能用個好詞兒啊?”餘耀哭笑不得,“吃飯是沒問題的。”
“就咱倆,不要叫別人了。”才持璜又道,“地方我定。”
餘耀想了想,“行。”
當天下午,華夏古玉專場,餘耀和沈歌都沒去,兩人去維港附近逛了逛,聊天散步。這是沈歌提出來的。
期間餘耀把晚上和才持璜吃飯的事兒說了說。沈歌則提出,明天拍賣結束,後天和冼丹一起去迪士尼玩玩,讓餘耀也去,暫時放下“大事”,徹底放鬆一下。
餘耀心說也不差這一天了,而且回去之後,要面臨的事情很多很複雜,先鬆快一天也好。
當天晚上,才持璜找的地方,居然是位於深水埗的一家大排檔。才持璜說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餘耀說露天在外面,周圍全是桌,說話不方便,才持璜卻道:“聲音嘈雜,桌子離得不近,也沒人聽你說什麼。”
位置才持璜提前就定了,相對還算獨立安靜。不過這地方確實火爆,華燈初上之時,已無空位。
才持璜先點了四個主菜:炒生腸、豉汁蟶子、沙姜雞、通菜炒牛肉。餘耀沒再多點,只是加了一個蠔餅。兩人先要了一打冰啤酒。
餘耀本來以爲才持璜有什麼事兒要說,有什麼話要問,結果才持璜也沒說別的,基本都是扯閒篇兒,彷彿就是出來吃吃喝喝的。
酒至半酣,才持璜像晃紅酒一般晃着大啤酒杯子,“我想結婚了。”
餘耀一怔,這又扯到感情問題上了,“和夏竹?”
“眼下也只有她了。”
餘耀喝了口酒,“你這話說的,好像心不甘情不願啊。你看看人家王多魚,爲了夏竹三百億都不要了。”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我就是隨口來的。”
“我看你和沈歌,似乎感情也很寡淡啊?”才持璜拿筷子夾起一塊蟶肉。
“還行,一開始我也是貪戀美貌,其實她毛病挺多的,後來慢慢相互磨合了。”餘耀點了支菸,“不過,兩個人在一起,主要是看能不能包容缺點。而且她還有個最大的優點,不粘人。”
“貪戀美貌?你這話真彆扭,半玩笑半正經,啥效果也出不來!”
餘耀不由樂了,“你是犀利哥啊!”
“這方面,你差得遠。”才持璜擺手,“不粘人,不一定是好事兒。”
“怎麼說呢?也分人。”餘耀咂了咂嘴,“我覺得挺舒服的。”
“那你說,我該和夏竹結婚麼?”
“這得問你自己啊,你問我,我連她頭髮有多長都記不清了。”餘耀頓了頓,“再說了,人家也未必願意嫁你啊!”
“你說對了!其實這回我是找到感覺了。但我總覺得她,似乎別有目的······”
“她能有什麼目的?貪財?”
“不,她不是個貪財的人,就和你說的電影裡的夏竹一樣。”
“那她別有目的個錘子啊?”餘耀拿筷子敲了敲碟沿,“我說呢!原來你叫我出來,是談感情問題啊!”
“感情問題?我說了,這方面你差的遠。我找你出來,是她的目的,不貪財,會爲了什麼?”
話音落時,突然起了一陣風,餘耀的心頭也不由一動,壓低了聲音:“你是因爲她的表姐歐陽鬆,是特調局的人?”
“也是也不是。”
“怎麼說?”
“就是說不清楚的意思。不過呢,她和她的表姐,關係看起來很不錯。”才持璜也點了一支菸,“我身上沒什麼可挖的,我是擔心老爺子。”
“老爺子收藏的玉件,你這轉手就送給金風玉露一相逢的女人了!這會兒,倒關心起來了。”
“東西是東西,人是人,老爺子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直系血親。”
“這話說得我愛聽,老爺子沒白疼你。”餘耀接着說道,“不過不太可能。老爺子在燕京,特調局不必繞這麼大的彎子;再說了,就特調局的官方需求來說,老爺子身上也沒有什麼可查的。”
“所以我說,說不清楚。她是個律師,接觸的人比較複雜,也未見得就是特調局。”
“你的意思是,萬一別人想查老爺子,而且還不定是內地的力量?”
才持璜摁滅菸頭,“你別說,你的思維確實夠敏捷的!我這一直有點兒亂,還沒歸納總結呢!”
“敏捷毛啊,是你喝多了。”餘耀話雖如此,心裡卻忽然想到了縝密佈局拍走柴窯臺盞的人。不知怎麼的,餘耀也總是覺得,他們應該也不是在內地。
同時,他們在港島,肯定會有一定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