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對面的男人，曾經他是那樣的粗暴殘酷，但她給了自己兩個月份夢一般的生活，曾經她以爲這樣的生活會伴隨她一生，曾經她也懷疑過太過美好的東西，終究會破滅，但是她沒有想到會以這樣慘烈的方式來結束他與她之間的一切。
她不甘心。
她要答案。
“愛？”沒想到雲九天聽到她的問題一下子笑了出來，只是那笑冷得讓她直打冷戰，“朕會愛上你嗎？你怎麼想的，你以爲你是誰？朕是給了封號，朕也給了你溫柔，但這一切不過是假象而已，我對你，從來只有恨，而無半點愛！”
他咬着牙，說得擲地有聲，彷彿冰冷冷的冰塊一顆顆落在了地上，卻砸在了左小小的心底，讓她的心一點點收縮再收縮，便生生地痛了起來。
“恨，因爲那個楚紫茉？”左小小的聲音也冷了起來，他若是知道那個楚紫茉對他做的一切後，他還會不會說得這麼絕情。
“是！這下你滿意了？可以喝了嗎？”雲九天將那碗黃紅的深湯又往前送了送。
“您可曾想過，也許我不是你一直恨的那個人？”左小小試探地道。
“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親眼看到你欺負紫兒，你是不是還想說你是一個多善良的人？最善良的那個人兒卻不在朕身邊了，你現在不論說什麼，朕都不會信你，朕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你進宮來是有目的的，你將紫兒殺害了，不就是想取而代之嗎？朕給了你機會，讓你做上了皇后，你還假惺惺的，若你當真拒絕，也許朕還會對你有一絲好感，也許朕今天還會手下留情……你到底沒有經受住考驗，這些日子，朕做得已足夠了，你卻還幻想着讓朕接納你的孩子嗎？若你有了皇子，那江山就被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謀到手裡了，那朕怎麼能對得起列祖列宗？”雲九天的聲音很激動，他指責着左小小，因爲激動，那手裡的湯水幾乎灑了出來。
左小小看着他，苦笑了起來，是啊，這會兒就是她說自己不是火依舞更不是火炫舞，說自己是左小小，他肯定不會相信，若說他的紫兒一直是個惡毒的女人，一直在苦難他，那他更不會相信。
自己豈能跟他心中的女神鬥？
那是永遠也不可能贏的戰爭。
“怎麼？還想說什麼？朕說過朕有一百種方法讓你心甘情願地喝下這藥，你還在等什麼？等火王來救你嗎？別忘記了，到底朕還是皇上，而你們火家不過是一個異姓王罷了，那榮譽是先皇給的，朕無法收回，但朕到底是一國之君，朕不相信火王會怎麼樣！你現在很難過嗎？別忘記了，你還有一個睿兒，就算這孩子沒了，你還有自己的兒子，只是很可惜，孩子的父親這輩子怕是不可能再要你了，因爲你還是朕的皇后，朕要讓你看着，朕會子孫滿地，而你生的孩子朕根本不屑！懂嗎？朕不要你生的孩子！朕玩玩你也就罷了……”說到這裡，他眼睛變得赤紅起來，彷彿地獄來的惡魔，他徹底撕破了他的溫柔面紗，他也撕破了這些日子虛假的情義，他不願意承認他對她有任何好感，他只願意相信這些日子自己與她不過是演了一場戲，他要的結果便是讓她愛上自己，然而讓她痛苦！
不過，她這個惡毒的女人爲什麼一直在笑，或許她根本沒有愛上自己，或者是自己太早地說出了結局不夠刺激嗎？
她生的孩子他根本不屑！
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他骨肉相殘？只爲了那個女人？那個根本不那麼美好的女人嗎？
左小小的身子晃了晃，雖然她早已猜到了是這樣的結局，然而親耳聽到卻是那麼的殘酷，或者自己不該問。
她端過了那碗藥，看着雲九天，嘴角綻放了一個極美的笑容：“終有一天，你會發現，我根本不是你恨的那個人，終有一天，你會後悔！”
雲九天哧地笑了：“我雲九天做的事情絕不後悔！你要火王運用先王的特權而進得宮來，你可曾後悔？”
她可曾後悔？
左小小被他的這個問題問得一愣，她後悔嗎？
左小小搖了搖頭：“在這之前，我不曾後悔，而這一刻起，我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雲九天，你記住，你一定是後悔的那個！”
說完，她端起那碗藥，一飲而盡，彷彿那是一碗甘露，她幾口灌了下去，而後一聲脆響，那瓷碗摔到地上，碎裂成片，左小小傲然而立，冷冷地看着雲九天，目光清洌如水，神情神聖不可侵犯，她笑了，因爲她知道，他終會後悔。
說起來，她和他何等的相似。
他用孩子報復了她，她也一樣，用孩子也報復了他。
只是這一局沒有贏家，他和她都輸了！
他的結局她已看到，而自己的結局自己卻看不到。
“皇上，臣妾已經順了您的心，請您離開吧！”左小小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雲九天看着她這個樣子，莫名的心煩，該死！沒有他想象中報復的快感，爲什麼？一直以來他不是一直這樣認爲，他要替紫兒報仇嗎？現在報了仇了，爲什麼不開心？是因爲紫兒終究無法活過來了嗎？
他冷冷地道：“這是朕的地盤，朕想怎麼樣便怎麼樣，還輪不到你做主！”
“那皇上還要繼續呆在鳳鳴宮，是想看臣妾的慘狀嗎？如果皇上不介意，臣妾也不介意，請自便！”左小小說完便一甩袖子坐到了牀上，面朝着牀裡，彷彿雲九天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雲九天看着她倔強的背影，他還想說什麼，終是沒說，一甩袖子離開了。
聽到了大門響，左小小立刻跳起來讓憐兒把門關上，然後她開始摳喉嚨，終於她開始吐了起來，那藏紅花被她吐出了個七七八八，她鼻涕眼淚的又洗又漱，但她仍是不放心，那種藥喝下去一點都成問題，她不能冒險。
她該怎麼辦？
憐兒已是滿眼的淚花，剛纔發生的一切她都在場，她覺得娘娘真是太堅強了，又堅強又有主意，既然能臨危不亂，竟然想到催吐，不過，有用嗎？孩子若落不下來，皇上怎麼可能就此作罷？
左小小看着憐兒道：“跟我換下衣服！”
半個時辰後。
溫若影看着一身宮女打扮的左小小，眉頭略蹙：“你怎麼想的？”
“我要保住我的孩子，剛纔我喝了一大碗的藏紅花，我的孩子沒事吧？”左小小的眼底泛着酸，她在強忍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會放棄她的孩子。她希望孩子也不要放棄她。
溫若影看着她，欲言又止，他查着她的脈像，面色深沉。
“怎麼樣？”左小小擔心地問道。她看着溫若影，他是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她眼底的那抹堅持讓溫若影嘆了口氣：“你怎麼想的？雲九天不會讓這個孩子活下來的。”
“你能救我的，是不是？”左小小伸出手緊緊的扯着他的袖子，眼底全是企求，這麼久了，左小小從來沒有求過人，溫若影看着一向淡定的她如此慌亂，心裡不忍了一下，但是目前這個情況……
看着他在猶豫，左小小急切地道：“溫太醫，我求你！是在求你，救我和孩子一命！若有日後……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空頭許諾，只是求你！現在我沒有任何人可以信任，時間太緊，我回火府已來不及了……”
她另一隻手捂着肚子，剛纔這樣一想的時候，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她肚子抽痛了一下，她的腿一下子軟了，眼底的淚就控制不住，流了出來，她眼前一陣的模糊，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只是扯着他的袖子再也不放開，她不明白爲什麼他不願意救自己，難道是因爲自己平日與他無交情嗎？
可是，大婚前，他明明象朋友一樣提醒她，要當心雲九天。
她突然開口道：“我錯了！”
溫若影看着她，表情很是奇怪：“怎麼突然說這句話？”
“我也許該聽你的！我卻那樣的自以爲是……雲九天，真的不可靠，你同我講的時候，我爲什麼那樣自我感覺良好？所以，求你，只看在孩子無辜的份上……”左小小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溫若影點了點頭：“我會盡力。”
聽他說出這樣一句話，左小小的心算是暫時放鬆了一下，但是她仍然不鬆手，溫若影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去給你配藥……”
左小小終於回過神，忙鬆開了他。
這不是太醫院，因爲溫若影地位好像很特殊，他自己有一間院子，所以，左小小才能溜得進來。
她沒有扯着他的袖口，卻亦步亦趨地跟着她，這會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看着溫若影的背影，彷彿那裡在發着光，吸引住了她所有的目光。更彷彿他就是神一般，是她的救世主。
而此刻溫若影臉上的表情卻很是複雜，就算左小小現在頭腦清醒，怕也是看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麻利的配着藥，最後熬煮，左小小的眼睛便看着那藍紅色的火苗，一動不動彷彿入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