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抹陰霾遮住了天空,火炫舞沒有在意的時候,楚紫茉的臉色已恢復正常了,她笑着道:“姐姐,這真是大大的好事,你要馬上進宮通知雲九天嗎?他一定很開心的。”
火炫舞看着她的樣子,搖了搖頭:“我不打算要他知道,他既然已選擇了你……這個孩子是我自己的,我會把他帶大,也不想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是誰……你放心,我不會和你爭,如果會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了,只是,我也不會讓你害他!”
火炫舞說得義正嚴辭。
楚紫茉幾乎不敢相信的樣子:“姐姐,你會這麼想,真是難爲你了……只是,您真的是委屈了。”
火炫舞搖頭淡淡地笑,笑容是那樣的知足:“紫茉,雖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還是希望我們的恩怨能就此爲止,不管怎麼說,那是上一代人的恩怨,讓你來承擔,太不公平了,這一世,你該好好卸下包袱,爲了雲九天吧……”
“我會的,姐姐,我一定會親口告訴他,我會向他承認錯誤,你呢,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讓這個寶寶安全地來到這個世上,我會去看你的。”楚紫茉眼底是笑意,那扶着火炫舞的胳膊,往外走了幾步,到達了平地處:“姐姐,你這樣的身子,還到這裡來,這會兒妹妹真替你好擔心……”
說着,她又扶着她走了幾步,她從袖子裡掏出一抹方帕,輕輕地替火炫舞擦了擦汗,一抹香氣直衝火炫舞的鼻端,火炫舞往後躲了躲:“怎地香氣如此怪?”
楚紫茉忙將帕子收了起來,她訕笑着道:“宮裡還不如火府,都是這等庸俗之香……提起這個,妹妹很慚愧,以前做過那麼多傷害姐姐的事情,姐姐真是大人大量,讓妹妹無地自容,妹妹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看着楚紫茉這個樣子,火炫舞嘆了口氣,不管她是真情還是假意,事情已經發生了,她現在也不想追究這些,現在最重要的當然是肚子裡的孩子。
楚紫茉又送了她一程,最後看着火炫舞道:“姐姐,我決定了,我會找個時機將你和孩子的事情告訴九天,如果僥倖他能原諒妹妹,妹妹願意一直服侍姐姐,算做賠罪……”
聽她這樣一說,火炫舞內心那沉寂如古井的心湖微微泛了一下漣漪,但她隨即只是搖頭苦笑了一下,什麼也沒說。
她是不相信。
也是覺得可笑。
她不知道楚紫茉現在的悔過有幾分真誠,她只希望她說的都是真的,她會親口告訴雲九天發生的這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內心是不是真的希望雲九天能原諒她,她只希望,楚紫茉不要滑得太遠。
火炫舞終於回到了火府,她的心裡舒泰了不少,但她卻不知道有更大的災難等着她呢。
轉眼間,又過了五個月,已是秋意滿眼。
火炫舞大腹便便,她披着一件厚抖篷,站在長階上,看着滿園的枯葉,臉上有一點兒落寂,馬上就要臨盆了,她感覺中腹中的小生命一天天長大,越來越期待與他相見。
她現在每一天都在做着準備,孩子的衣服用品父親早已準備了齊全,她自己也備了一些,怕是孩子穿幾世都穿不過來。
穩婆早已進府隨時候着,而且是四個!
火瑞一直沒有出府,攝政王之位已辭謝,因爲雲鴻剛駕崩,雲九天正式繼位,他的能力和報負已日益彰顯,不容誰來攝政了。
火瑞便直接退隱了。
這些事情火炫舞都知道。她更知道楚紫茉那天對她說的讓她也進宮的話不過是一些應付,因爲雲九天並沒有來瞧她也沒有一點表示,至於其它的楚紫茉到底同雲九天講沒講,火炫舞也不得而知。
對於那些事情,她無瑕顧及,但是另一個人卻不一樣,她對於火炫舞的所有事情都瞭如指掌,而且在暗中開始了她邪惡的佈署。
終於火炫舞臨盆。那一日,天氣非常好,秋日的陽光暖乎乎的,火府內頓時忙碌起不,每個人忙碌中帶着興奮,腳步急匆匆地。而此時,一個人正從法門山上往回趕,那是火炫舞的又生妹妹火依舞,她從小因爲體弱多病,被法門山雲遊的師父遇見,說她脫離紅塵方能少受之苦,那時火瑞對她的病正焦頭爛額無法照顧,便將她交與了法門寺的師父,這一照顧便是二十來年,以至於世人只知道火府有大小姐,不知他有另一個女人的存在。
在這期間,他每年總會去那裡看她,看着她健康長大,他心裡欣慰之餘,又多了對她的愧疚,若不是他分心無瑕,何苦對送去別人養,然而便是如此,這一時刻,火瑞的心思也無法從火炫舞的身上分出一分一毫,因爲穩婆不斷地向他報告,火炫舞的情況越來越不妙,本來一切都很正常,那孩子胎位極正,是最好的胎像,可是沒有想到,火炫舞剛有生產跡象的時候,她那高聳的肚皮上突然出現了黑氣,那些穩婆剛開始還沒注意,以爲只是胎記,後來見火炫舞痛苦異常,而那腹部的黑色卻越來越明顯,最後竟然變成了一個猙獰的狼頭圖案,因爲火炫舞的肚子高高隆起,那狼頭在最高處看着大家,隨着她的呼吸,卻好像活過來一般正冷森森的盯着衆人,有兩個膽小的丫頭嚇得失手將盆打翻在地,推門就往外跑,有一個穩婆也是嚇得不敢動彈,等在門外的火瑞看見小丫環如見了鬼的樣子忙問,那個丫環卻說了半天也沒有說清,他隔着門衝裡面喊話,卻突然從裡面衝出一位穩婆看着火瑞道:“火王,大事不好,大小姐怕是中了狼頭蠱。”
“狼頭蠱?”火瑞疑惑地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快說!”
“狼頭蠱是一種蠱術不是最厲害的,卻是最惡毒的,因爲中了此蠱的一定是孕婦,而此蠱無法破解,最後母與子只能活一個,火王,老身也只是聽說,現在看到那狼頭像與傳聞的一般無二,又見本來大小姐順產的一下子橫了過來,便料定應該是中了此蠱,火王,是留大人還是孩子氣?”
那穩婆的語氣很快,說完後火王才反應過來,不過一下子他的眸子就變得赤紅:“蠱術?當真無法感觸,本王這就找人來解……”
“王爺,怕是來不及了……”
“保大人!”火王略一遲疑咬着牙道,同時眼底出現了疼色,因爲他知道這個選擇對於火炫舞來說意味着什麼,但是他無法看着自己的女兒離開,他豈能不知火炫舞雖然外表堅強,這些日子來一直表現得很平靜,彷彿一切都想開了,但是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裡愛着雲九天的?也更愛這個孩子。
火炫舞在屋子裡雖然疼得已近暈迷,但她一聽到狼頭蠱心裡就明白了,一定是楚紫茉,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學會了這樣的歪門邪道,再說,蠱術一直是西楚人最擅長的,一定是上次紫竹林那個香得詭異的帕子,她當時一定看到自己懷孕了……
她就應該知道,她不會那麼輕易悔改,當時她的態度轉變得那麼快,就有問題,可惜自己的心太軟了……
不過,這會兒後悔莫及已來不及了,她掙扎着抓住一個穩婆的手,堅決地道:“留孩子!”
那穩婆見狀嘆了口氣,火炫舞以爲她不答應,用力那指甲已摳到了她的肉裡,那穩婆吃痛,只得大聲告訴她:“小姐,你放手,你做出了選擇,那蠱已聽到了,就算我們想保你,怕也是……”
果然,隨着她的聲音,那肚子上的狼頭在慢慢消失,火炫舞聞言入下心來,她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那劇烈的痛楚,對她來說,卻是生命中最後的體驗,彌足珍貴。
門外的火瑞聽到火炫舞的話後,高大的身體晃了幾晃,但一切已經晚了,他知道他女兒已做出了選擇,一切都晚了。
孩子隨後出世,是個男孩了,也就是火睿宸。而火炫舞在看了一眼孩子後,眼底露出了笑容,人便彷彿睡着了,嘴角含着笑……
穩婆們將孩子交給了火王,對於發生的一切,她們閉口不提,因爲火王給了她們極大的一筆封口費,讓她們遠離朱雀國,或者從此改行。
火瑞抱着孩子,坐在牀邊,看着彷彿還在熟睡着的火炫舞,他悲從中來,她就這樣離開他了,爲了懷裡的這個小生命,爲了朝堂之中那高高在上的男人,而就在這時,兩頂小轎擡入了火府……
當火瑞看到那同火炫舞一模一樣的臉孔,火瑞站了起來,他臉上的悲色難以掩飾:“依舞,快來見見你姐姐最後一面……”
他的聲音很是哽咽。
悲痛之餘,才發現火依舞的師父同她一起回來的,他只是勉強打了個招呼,抱着懷中開始哭叫的孩子往外便走,嘴裡道:“我去去就來,我去去就來……”
他抱着孩子出去找奶孃,那師父也只是唸了聲佛號,走向牀邊。
火依舞看着牀上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姐姐,她不敢相信的碰觸她的臉,那臉上還有溫度,她不相信她是最後一面,她搖晃着她,嘴裡喊着姐姐,淚就落了下來……
火瑞在門外聽着她的哭聲,又聽着懷裡孩子的細如貓叫地哭聲,一時間心如刀絞,眼前一黑,幾乎將孩子摔了出去,半晌,他靠着門板,定了定心神,他要支撐下去,他不能倒下……
火瑞將孩子都安頓好後,他回到了屋子,只一進門,他看着牀上並排坐着兩個女兒時,他揉了揉眼睛,那兩個女人都開口喊了一聲爹,其中一個臉上的全是淚痕,而另一個開口要見孩子!
他上前看着兩個人,一臉的驚疑:“炫舞,你……是你嗎?你沒有……你真是嚇到爹爹了,孩子就在隔壁,爹爹馬上讓人送來,只是,你現在感覺如何,沒事了嗎?”
“爹爹我沒事了,我活過來了。”火炫舞笑了一下,眼底全是淚。
火瑞不敢相信的摸着火炫舞的臉,那上面的溫熱讓他回過神來,原來他的女兒沒有死,這下子兩個女兒都回到他身邊了,他又添外孫,真是喜上加喜!
他一時樂得有些恍惚,而且根本沒有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火炫舞見狀扯着他的手道:“爹爹,是師父救了我。”
火瑞這纔想起來拜謝師父,一時間火府裡氣氛非常喜慶,這由大悲到大喜,讓人難以承受。
終於火炫舞抱到了睿兒,她臉上洋溢着幸福,她以爲她不會伴着他成長了,她以爲,睿兒將是個苦命的,沒有爹爹沒有孃親的孩子。
她緊緊地抱着孩子,將他貼近自己的胸口,孩子吃飽了,這會兒正在睡覺,小嘴可能是因爲回憶剛纔的美味,還抿動了幾下,粉嫩嫩的可愛極了,火炫舞看着懷裡的小生命,淚又流了下來,這是感動和歡喜的淚……
很快,火炫舞因爲透支了體力,再撐不住,喝了點雞湯便昏睡了過去……
爲了不打擾她的休息,火依舞抱着孩子到了上院,一邊看着懷裡的小外甥一邊問火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火瑞才把發生的事情同火依舞簡單地講了一遍,火依舞聽得柳眉倒豎,她幾乎發作,倒是旁邊的師父扯住了她的袖子,給了她一個眼色,火依舞纔想起師父下山前交待的話,她的身體原因,受不了太多的刺激,也不能承受過多的悲喜,她才平靜下來,嘆了口氣:“姐姐的事情,爹爹你就打算就這樣算了嗎?”
“一切聽你姐姐的意思吧。”火瑞現在大悲大喜這下已經是虛脫了,他渾身的力量好像都被抽走了,他這會兒倒能大醉一番,好好歇一歇!
一個時辰後。
就在火依舞同師父和還父親一起看小睿兒的時候,突然間府內一陣大亂,一個家丁衝了進來:“不好了,火王,後庭院着火了!”
後面住的正是火炫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