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走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正是火王。
睿兒看到他的身影,剛纔故作的堅強沒了,喊了聲外公撒腿就跑,一下子跳進了火瑞的懷裡,火瑞抱起他,笑意盈盈:“睿兒,這麼早的跑出來,可是不怕冷嗎?”
“不怕呀,好白的雪,外公,您說宮裡的雪景有沒有咱們的好看?”睿兒笑呵呵地問,眼底沒有流露出一點他的小心事,不過,到底是個孩子,沒事的提宮裡,哪個大人不明白呢。
火瑞搖了搖頭:“那宮裡的雪景是比不上咱們火府的,他們很快就打掃了,哪裡象外公專門留着給睿兒玩呢。”
“是嗎?那……”說到這裡的時候,他低下了頭,小小的白牙咬着嘴脣,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火瑞瞧着他的樣子便道:“想說什麼呀,睿兒?”
火瑞心明鏡似的看着小人兒。
“可不可以讓孃親回來賞雪景呢?”睿兒終於完整地說出了這句話。
火瑞什麼也沒有說。
睿兒沒得到自己想到的答案,他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失望,手指擺弄着火瑞領子上的狐裘,強忍着眼底的淚……
“你孃親會讓你入府的,只是現在是初一,不合適。過些時日吧,外公送你入宮,好不好?”火瑞看着睿兒這個樣子實在心疼,就許了他一個承諾。
“外公,當真嗎?”睿兒的眼神亮了,他咧開嘴巴,露出了他的兩顆小虎牙,白白的,可愛至極。
“外公何時騙過你?”火瑞笑着道。
正說着,突然外面傳,宮裡皇后娘娘送來了家書。
一老一小同時愣了一下便驚喜地往大門方向走,他們已等不及讓那送信的進來了。
雪花仍在繼續飄散,灑在兩個人的身上頭上,有一顆還落在了睿兒的睫毛上,他眨了一眼,便落進了眼睛裡,一下子化了,涼涼的,他的眼睛便晶瑩起來,閃閃的,一直看向大門的方向……
終於看到了家書,是左小小寫的,她因爲思念睿兒,要他上元節進宮,她爲他舉辦宴會……
睿兒聽着眼睛立刻睜得大大的:“是真的嗎?外公,是真的嗎?”
火瑞一笑將信遞給了他,那睿兒看了一眼皺着眉頭道:“外公這是孃親的字嗎?”
他上下左右地看,皺着小眉頭,他心裡生疑但是沒有說出來,這孃親的字寫得好醜啊。
火瑞笑了一下道:“也許你孃親讓宮女代筆,或者你孃親不舒服,或者因爲思念你寫得急了,字便成這樣了。”
睿兒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他從唸到尾,一字不落,然後笑了:“孃親果真是想睿兒的,孃親沒有騙我,她說她會最疼睿兒!”
“你孃親當真這樣說過?”火瑞有些驚訝地問道。
“是呀,孃親說過的,得我有了弟弟妹妹也最疼我。”瑞兒小腦袋高高揚起,眼中的神情是那樣的得意。
火瑞微微點了點頭,眼裡是讚許之意。
“外公,我進宮得穿什麼衣服去呢,是不是穿孃親送我的那件貂裘好些,還是該穿着我平時的衣服,外公,您說孃親真的會爲我舉辦宴會嗎?那是不是還會爲睿兒跳舞,孃親的舞最好看了,我最愛看孃親跳舞,外公,您看到過嗎?”睿兒的聲音一路傳來,歡快至極。
火瑞便點頭:“我是你孃親的爹爹,她會什麼,外公豈會不知道。”
說到這裡的時候,火瑞幽幽地嘆了口氣,他的眼底流露出了哀傷,他的女兒早已不在了,這個便是仍叫他爹爹,卻終不是他的女兒……
他想起王妃將兩個女兒託付給他的神情,不禁悲從中來,兩個女兒都不在了,他不知道怎麼象他的女人交待,他的心很痛,因爲有了睿兒,他一直很堅強……
睿兒捧着火瑞的臉細細地看:“外公,您怎麼了?不值得睿兒進宮嗎?睿兒只和孃親呆幾天,便回來陪外公,好不好?”
小小的睿兒心思極細膩敏感,這一瞬間的哀傷竟然能被他捕捉到眼底,火瑞掩飾不過便點頭道:“是呀,你一直陪着外公,是外公的心尖呢,你這一進宮,外公會想你的,所以,睿兒要快去快回纔是。”
火瑞對於左小小的這封信一點懷疑都沒有,孃親想念孩子很正常。雖然她不是睿兒的親孃,但是,從她的眼神裡可以看得出來,所以,他相信她是真的把睿兒也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只是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無從得知,她沒有說,他選擇了相信。
鳳鳴宮。
左小小送出了信後心情大好。
現在她仍是朱雀的皇后,她的鳳印仍在手裡,所以,她仍有權利辦一切宴會的吧?她冷冷地笑了,她要同睿兒一起過上元,她要讓睿兒開心地在宮裡過最後一個上元,她要讓他最後見一眼他的父親!雖然那個父親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從此以後,她的睿兒永遠是她一個人的,他只有孃親沒有父親!
這是她能替那個真正的火依舞火炫舞做的最後一件事情,她想她們也會同意的。
左小小心情大好,她開始準備,讓憐兒等人按照她的吩咐辦事,她手裡有不少的銀子,都是火府的,讓她們拿出去置辦東西了,另外,還有許多首飾金葉子,她都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放在最隱蔽的地方,也許她出宮之後能用到這些東西,雖然不一定能帶得出去。不過,聽說皇后的陪葬可是很豐厚的,一想到這點,她的眼神就亮了起來,那慈禧的棺材裡放的東西可是夠正常的人活幾世了……
想着,她叫來了憐兒,將那包東西遞給了她:“憐兒,這是給你的。”
憐兒疑惑地打開,卻發現全是寶貝不禁愣了,她看着左小小:“娘娘是要趕憐兒走嗎?憐兒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左小小看着她笑嗔道:“哪個說趕你走了,這是賞你的,你把這些送出宮去,或者自己存起來,等宮女外放的時候,選個好人家嫁了吧。”
一聽她說這話,憐兒竟然覺察到了離別的味道,雖然她小但是這點敏感還是有的,她愣愣地瞧着左小小,搖頭:“娘娘,您……”
“別這樣看着我,我只是瞧你跟着我這麼久了,很辛苦,今天想起來便順口說了一句,你若不想嫁人,那一直跟着我,我雖然很高興,但是耽誤了你,我倒不是真的疼你了。”左小小胡亂地說着,她不知道怎麼打消憐兒的懷疑。
好在憐兒單純,聽她這樣一說便笑了:“憐兒還當娘娘不喜歡憐兒了呢。”
“不喜歡,哪有賞賜的道理。”左小小笑着道。
憐兒便歡天喜地退了。
左小小看着外面的天仍灰濛濛的,雪花還在往下飄着,今年的雪可真是大了,不知道上元的時候,天氣會如何。
這幾天沒有什麼特別的。
雲九天沒有來,也沒有什麼新聞傳出來,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正常的軌道過自己正常的日子,左小小很久沒有這樣跳出來看衆生了,現在她看着所有的人,看着她們忙忙碌碌爲名爲利,她覺得有些悲哀,想着自己也曾是這芸芸衆生的一員,不禁唏噓感嘆起來……
因爲着急,日子過得便有些慢了。
左小小除了能吃能喝,身體一點異常的反應都沒有,仍是纖腰一握,臉郟沒有二兩肉,天終於放晴了,空氣凜冽,她想起好久沒有去御花園了,憐兒說有早的梅花已開了。
她記得江南的梅花都是三月份開的,這裡顯然要早一些。
她便往御花園走去,那裡面的風景夏日是極美的,現在一切被大雪蓋上,宮人清理出來的又慢,這裡一塊那裡一塊,跟斑禿似的,她就想笑。
好了,主要的路徑都打掃完畢,她一進花園就聞到了一陣香氣,循着香氣,終於看到了那片梅林,很大的一片,淺色的梅花尤其香,還有點點的紅梅星羅棋佈地點綴在梅海中,她有一種錯覺,若不是看到雪,她覺得眼前的是桃花,只是沒有繁茂的綠色葉子罷了,她欣喜地跳進了梅海,飛旋了幾圈,想起自己肚子裡還有一個小東西,便停了下來,眉眼含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裡喃喃地道:“梅須勝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看着雪壓梅枝,她無法言表自己的喜悅,那些以前學過的詩詩句句的這一會兒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她伸手,輕輕地碰觸那淡色的梅蕊,上面的雪花若是有心人可能會收集起來,甕存了,埋在梅樹下,待三伏炎熱至極的天氣裡挖出來,泡茶煮湯,想是別有一番風味吧,她想起紅樓裡的女兒們,想是閒得無事的大家閨秀才會有這雅緻吧,或者便是那在清庵伴着古佛住的潔淨至極妙玉纔會有這心情吧……
她看着這片香雪海,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她很想自己以後住的地方也會有這梅林,梅花開時,也會有這好雪纔是。
左小小一身白色裘服,人站在這梅林中,彷彿與之融爲一體了,那白色帽子裡露出了那幾絡調皮的黑髮,襯得她人更是面色如玉,那白玉般的肌膚上,紅脣嬌嫩,雙眸含水,她立於梅樹之下,頭微微仰着,善睞的明眸看着枝上的梅花點點,整個人周身洋溢着一種仙般的氣質,彷彿她就是這梅林中的仙子,讓人望之生了敬仰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