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顏想不到他們竟這般忌憚這孩子,不由得問道:“他到底是什麼底細,讓你們這般怕他?”
事已至此,中年男人看了看衆人後,嘆道:“不瞞你說,這孩子原本還是個好的,是村長家的獨苗,叫郭允。半年前,他隨村裡的孩子下河撈魚,溺了,撈上來時,已經斷了氣。因爲是夭折,村長家替他打了口薄木棺材,擡到山裡便要埋了。土都蓋了一半,棺材裡突然有了響動,村長就這麼一根獨苗,也顧不得是不是乍屍,便將棺材打開了。”
說到這裡,中年男人看了一眼被昔顏牽着的男孩,道:“結果,當天晚上,村裡人便看到村長將這孩子帶了回來。大家見他除了不愛說話,跟平時也沒什麼兩樣,便只當他當時是給溺閉住了,沒有死,這事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三個月前,就出事了。”
也許是那段回憶給人留下了太多痛苦與恐懼,旁邊的村民們個個面色慘白,中年男人心有餘悸的講敘道:“最先出事的便是村長,一夜之間便病倒了,大夫只說是傷風,可治了十來日,人突然便死了。過了不久,村裡便開始相繼有人得同樣的病,慢則半個月,快則幾天,沒一個逃過的。大家這纔開始追究這病的根源,首先便想到了村長家,那時候村長家除了郭槐,還有他兩個叔伯沒事,大家便請了大夫替他們診脈,結果,你猜怎麼着?”
他刻意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道:“那大夫當即便嚇得背過了氣去,因爲,這孩子,根本沒有脈搏!”
縱使是早有了心理準備,在這大白天裡,陽光之下,昔顏仍被他的話駭得毛骨悚然,不敢置信的看向這個站在她身邊的男孩。
男孩依舊低着頭,對那中年男人的訴說沒有半點反駁。
可是,握在她手心的他的手明明就是熱的。昔顏質疑的鬆開他,將手指移向他的手腕處。
果然,好半天,她也沒能摸到那本該有的搏動。
“姑娘,你現在相信我的話了吧?”中年男人慘白着臉直指着她身邊的男孩,道:“他早就已經死了,他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魔鬼,要是不燒死他,我們誰也別想活!”
“不,我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雖然心中也有無數的不解,昔顏還是當即喝斷了他,道:“大叔,如果你願意相信我,不妨讓我去看看那些染病的人,興許我能找出原因。”
見衆人一臉警惕防備,絲毫不敢放鬆,昔顏又道:“當然,如果你們要將我和他一併燒死,我也無力反抗。不過,我爹孃就我這一個女兒,他們若知道我被你們活活燒死,只怕不會跟你們善罷甘休。他們都是隱世名醫,要爲我報仇是輕而易舉的事。”
昔顏這番話自然是瞎編出來唬他們的,卻很有成效。要真結下了這個仇,人家只需隨便下點什麼毒,他們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衆人一番小聲議論之後,便有了決定,道:“好,既然你說你有把握救人,就由你先試試。要是治不好,到時候爲了我們大家的性命,就不要怪我們心狠了。”
昔顏知道他們這是暫時相信她了,這才暗自鬆了一口氣,重新牽起身邊男孩的手。
“你不怕嗎?”他突然開了口,聲音雖然還有着一絲稚嫩,語氣卻冷得像個成年人。
昔顏一怔,隨即只是笑了笑。她,可不是一般人。
興許,是感覺到了她與尋常人不同,他默默的任由她牽着,跟着她身側。半晌,又問道:“你真的能救他們?”
昔顏悄悄看了一眼四周,這些鄉民前前後後將他們圍住引路,卻都不敢太靠近,才小聲應道:“試試看吧,不行咱們就跑。”
她不是什麼名醫之後,學醫,不過是爲了更好的保護自己而已。雖然她在醫術方面還算有些天賦,平素裡卻也只有機會給些小動物治病。唯一一次救人,便是兩年前在山裡救過一個被人追殺的男孩。
這世間不幸的人太多,她知道什麼叫量力而爲,更知道,什麼叫明哲保身。爹孃已經死了,她是他們唯一的血脈,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要活下去。就算是爲此必須欺騙別人,她也會那麼做。
只要能活着!
或許是這意識太過強烈,她突然感覺一陣恍惚,眼前的景緻極速倒退,頃刻間,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黑暗虛無的空間裡。
“你想要活下去嗎?”有個聲音不知打哪兒傳來,在她耳邊輕聲詢問着。
“是的,無論如何,我也要活下去。”她依稀聽到自己的聲音回答着。
“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嗎?”那個聲音又問。
“是,我要活着,我不要就這樣結束,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都要活下去!”她的聲音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堅定,腦海裡閃現的,全是葬身火海的那一幕。
她不甘心就這樣結束,該付出代價的那個人,是他!魔裔冥訣!
“好,我幫你。”黑暗裡,那個人幽幽的說着。
“你是誰?”她詫異的問着,然而,四周卻再無聲息。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正疑惑着,腳下突然一空,整個人失重的朝下落了下去。
“啊……”驚呼聲中,沐蘭猛的睜開了眼睛。乍現的光明刺得她立刻又眯上了眼睛,身子在那一瞬間彷彿終於回到了地面。
沒有預期當中可怕的骨頭跌碎聲,也沒有疼痛,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終於不用再待在那個黑暗的世界。
好一會,定了定神,沐蘭才又再度睜開了眼睛。這一次,已經逐漸適應了光線,也讓他終於得以看清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陳設簡陋卻還算乾淨的小屋,在她身下,是一張寬敞的竹板牀,身上還蓋着一牀乾淨的碎花薄被。陽光透過屋外的楠竹,從撐開的窗戶照進屋裡,在地上投下斑駁光點,也讓整個屋子顯得明亮而舒心。
她這是在哪?沐蘭凝了凝眉,支撐着想要坐起身來,剛一起身,就覺得頭沉得厲害,這種感覺,就像是睡得太久了一般,很不舒服。
突然,緊閉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光朝她走了過來。
“汐楓?”認出了來人,沐蘭心裡頓時安了,揉了揉眉心,迫不及待的問道:“我們這是在哪?我怎麼了?”
汐楓走到牀邊,將手中端着的碗遞到了她脣邊,道:“你剛醒過來,先喝點蔘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