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遠處的前方,那些高大的樹木全都不見,只有遠處的山峰和天邊的雲彩,似乎在等待着迎接她。
死亡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在那樣的速度下,沐蘭縱使做出了正確的反應,也已經遲了。
在她鬆開繮繩,跳下馬背的同時,兩道身影如箭一般幾乎同時朝她躍了過去。
沐蘭重重的跌落在地上,身體仍不可抑制的朝前翻滾着。眼花繚亂之下,突然視線一空,整個人失重的往下落去。
“沐蘭!”似乎有誰呼喊了她一聲,那聲音太過驚急,已至變了聲調,根本聽不出來來自誰的嗓門。
緊接着,手腕被人一把捉住。然而,下降的速度並未減,反而更快。
“君上!”
頭頂上方又是一聲驚呼。
沐蘭明明身在半空,卻覺得整個過程像慢鏡頭回放一般。聽到這聲音,竟還能睜開眼睛朝頭頂看去。
這一看,便發現在她眼前的竟是東陵無絕的臉!
她這是瀕死前產生幻覺了嗎?可是,爲什麼看到的是東陵無絕?
耳邊似乎聽到什麼地方傳來“怦”的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頓時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隨着這一聲響四分五裂,肝腦塗地了!
似乎,也沒想像中的那麼痛。而且,她怎麼還會有意識?
下一秒,便聽“噌”的一聲,隨着那種失重感的消失,恍惚的意識也稍稍清醒了些,只是,腳下卻依舊懸空着。
有這一頓,沐蘭才發現,剛纔的死亡不過是她的幻覺,她眼前看到的東陵無絕也是真實存在的。
此刻,他的一隻手臂正強而有力的將她攬在懷裡,另一隻手抓着寶劍,劍鋒插入山體裡,險險的支撐着兩人的重量。
“東陵……無絕?”沐蘭思索了半天,卻只囁嚅出了他的名字。
東陵無絕喘着粗氣,眸光如炬的盯在她臉上,那表情,說不上是驚,是怒,還是什麼。
他怎麼會在這裡?
沐蘭心裡頓時有股暖暖的震憾怎麼也無法壓下。她記得他當時還安坐在營地的,這麼遠的距離,他怎麼會趕來救她?他是怎麼趕到的?還跟着她跳了下來?他真的是她認識的那個東陵無絕嗎?
“抱緊我!”看她有些失神,東陵無絕出聲命令着。
他隻手抓着劍柄,卻要承受兩個人的體重,還要抱住她,再加上地心引力,換作是尋常人,他倆早就已經掉下去了。
儘管如此,他此刻的狀況也好不到哪去,握劍的手臂肌肉繃緊到了極限,汗水自額際淌下,流入髮際和脖頸間。
沐蘭忙伸手攀住了他的背,緊緊將他抱住。腳下懸空的感覺讓她很是不安,索性,連雙腿也擡起來搭在了他腰上,纏得死死的。
這個姿勢要多曖昧有多曖昧,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抱他,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東陵無絕有些震驚的望進她眼裡,黑眸裡涌動着什麼,聲音卻放輕了些,道:“別怕。”
同時,摟住她腰的手臂攬得更緊了些。
其實,沐蘭心裡這會真的一點都不怕,之前那些關於死亡的恐懼,在看到他的這一刻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一直以爲,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對她的逼迫與掠奪,更不可能真正的去親近他。就算身體被迫,她的心,與他也永遠是兩個國度的。
可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和他也可以親密到這般毫無間隙,更沒有想到,他也能給她如此安心和安全的感覺。
只因,這一刻,他倆命懸一線,這個世界已經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山風從腳底下刮上來,早已汗溼的衣物緊貼着身體,被風這麼一吹,足以讓人寒毛倒立。然而,或許是緊貼着他身體的緣故,沐蘭並不感覺有多冷。相反,他的體溫熨貼着她,有種說不出的暖意。
因爲擁得緊,所以,更聽得出來,彼此的心跳都很快。
“這把劍可能支撐不了太久。”東陵無絕在她耳邊說着。
這個人如果不是心理素質太好,便是經歷了太多大風大浪,生死無常。所以,即便是這樣性命攸關的事情從他嘴裡說出來,也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浪。
沐蘭心想着,反正剛纔他若不拉住她,她這會也早就已經死了。如今至少還有他陪着,就算是死,似乎也無所謂了。
所以,聽他這麼說,心裡倒反而靜了下來。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其實,和他這樣抱在一起的感覺也挺好的,如果能多抱一會,也總是好的。
不過想着既然快要死了,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話說,你幹嘛也跟着我跳下來?”
因爲是緊貼在他頸窩,所以,沐蘭不擡頭的話,並不能看到他的臉。東陵無絕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問題怔住,隔了好一會,纔有些生硬的答道:“朕是被你拖下來的。”
“啊?”沐蘭腦門滾過一陣天雷,心裡那絲剛剛萌生的幸福和感動瞬間化爲泡影。虧她心裡一直感動不已,還以爲他是爲了救她奮不顧身跳下來的,原來真相竟是這麼狗血?
不過,與其相信他會跟她跳崖,這個理由似乎更貼近現實一些。
是啊,回頭想想,他堂堂一國皇帝,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要女人有女人,而她,不過是他身邊可有可無的一個,還時刻不待見他,他要真爲了她跳崖,這個世界才詭異了呢。
不過,這人說話還真是不中聽啊,大家都要死了,他就不能說點讓她感恩戴德的話嗎?
想到這裡,不禁鬱悶的咕噥道:“所以說,這都是報應。”要不是他平時老欺負她,老天怎麼會罰他來陪她一起死?
“你說什麼?”東陵無絕的後鼻音明顯提高了些。
感覺惹到了他,沐蘭反而有種快意感,笑道:“你知道物體的體積重量和它的下降速度有什麼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