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苑的下人被她淡淡一掃,都是心中一凜。
陳嬤嬤撐着丫鬟的手連忙低聲道:“如果有人問起,老奴會告訴所有人,老奴額頭上的傷是自己不小心摔的,與任何人無關。”
其他人聽到陳嬤嬤的話,頓時知道李錦悠這是家醜不想外揚,也連忙垂着頭附和着陳嬤嬤的話。
“奴婢什麼都沒看到。”
“奴婢也是,今天秋香苑裡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李錦悠聽到她們的話,這才點點頭道:“好了,你們下去吧。陳嬤嬤,你好生休息,母親這裡有我。”
“謝謝小小姐。”陳嬤嬤感激地福了福身子,這才被人扶着去了偏院。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之後,青黛這才忍不住湊上前去憤憤道:“小姐,你幹嘛不讓他們把事情告訴老夫人?大公子今天實在太過分了!”
李錦悠揚眉道:“告訴祖母了又能有什麼用?大哥是府中的嫡長子,又早早入了翰林院,祖母疼他入骨,父親更是器重他,今天的事情告訴了祖母,祖母恐怕不止不會訓他,反而會斥責我出手傷他。更何況今日的事情如果傳揚出去,大哥最多被人指責幾句不孝,母親纔是最大的受害者,她的名譽更會毀於一旦。”
“可是小姐,難道就這麼放過了大公子?”青黛憤然道。
“放過他?”
李錦悠聞言冷哼一聲,就這麼放過他,怎麼對得起他對母親的無禮,又怎麼對得起他對自己那些莫須有的指責?
李景鑠這些年過的實在太順遂了,順遂的他都幾乎快要忘了,誰纔是他的至親親人,誰纔是他最堅實的後盾。
若沒有母親,若沒有慶國公府,就算他是李修然的兒子,也絕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已入仕,更是一躍進入了翰林院,官拜從六品翰林學士,爲以後的平步青雲鋪平了道路,成了這滿京城勳貴門閥之中,人人稱羨之人,更是京中閨秀爭相想嫁的新貴。
可惜他卻沒有半點感恩之心。
上一世慶國公
府落難之時,已經官拜三品侍郎的李景鑠從未想過要伸手拉他們一把,反而和李修然一起落井下石,恨不得置慶國公府於死地。
母親逝世之後,屍骨未寒之時,他就聽了李映月的攛掇,高高興興地,連詢問她這個至親妹妹一句都沒有,就直接一口答應了李映月,迎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的牌位入府,佔據了母親的正室之位,更代替母親,享受李家世世代代的香火供奉……
想起那些往事,李錦悠臉上一片陰沉。
她重生之後,從來就沒想過,要認這個狼心狗肺的人當哥哥,更沒想過要讓他再像上一世那樣,有機會傷害母親,傷害她!
如果今天的教訓之後,李景鑠乖覺不再犯錯,她或許能看在母親的份上,不主動爲難於他。
可他如果還敢像今日這樣來傷害母親,她必會把上一世他欠母親的,欠慶國公府的,欠她的,一一還給他!她會讓他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什麼叫痛不欲生!
“小姐,你怎麼了?”青黛看着李錦悠臉上覆上的寒霜,忍不住低聲道。
李錦悠回過頭來,並沒有回答青黛之前的問題,只是淡淡道:“你去小廚房,讓人準備些熱水來,我進去瞧瞧母親。”
青黛點點頭。
李錦悠看了眼院內的雜亂,眉宇間帶着絲陰霾,直接轉身走進了屋裡。
房間裡面,門窗盡關,些許陽光透過窗櫺灑進屋裡,讓得大白日裡也顯得不那麼亮堂。
蘇氏坐在軟塌之上,雙眼怔愣地看着手腕上的玉鐲,雖然沒有發出半點哭聲,可眼中的淚水卻是不斷地順着臉頰滴落,緊抿着的嘴脣上沒有半點顏色。
李錦悠見狀只覺得心中發堵。
蘇氏手上的那玉鐲是李景鑠第一次發了俸祿之後給她買的,相比起蘇氏其他的首飾,這玉鐲的玉質極差,做工粗糙,跟府中的那些精緻的金銀首飾完全沒得比,可是蘇氏卻當成寶貝一樣,一直帶在身上,從來沒有離開過半步,此時她看到玉鐲,恐怕是又想起了
李景鑠了。
李錦悠眼底閃過抹陰沉,低聲道:“孃親…”
蘇氏聽到聲音,回神之下連忙側過身去,胡亂地抹掉臉上的淚水,這才擡頭強顏歡笑道:“錦兒,你今日怎麼這個時辰過來?”
“青黛做了些涼糕,我吃着味道不錯,就想着給孃親送些過來嚐嚐。”
李錦悠並沒有說起是有人去碧水苑中叫她,更沒說她是聽說了李景鑠鬧事才趕過來的,她只是說着來給蘇氏送涼糕,不想讓蘇氏難堪。
蘇氏聞言輕咬着嘴脣,勉強笑道:“那你快坐着,娘去讓小廚房把那涼糕裝出來……”
“孃親。”
李錦悠伸手拉住想要出去的蘇氏,聲音裡帶着疼惜,眼前蘇氏強撐的笑容讓人覺得無比僵硬。
原本強裝笑臉的蘇氏身子一頓,只覺得滿心的委屈和難過再也憋不住。
她眼眶一紅,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轉過頭去伸手抱着李錦悠低泣道:“他怎麼能這麼說我,我是他的親孃,是她親生母親。他怎麼能爲了個外人就說我惡毒,還那般詆譭於你……”
李錦悠伸手環着蘇氏的肩膀,低聲道:“孃親你別難過了,大哥是糊塗了,纔會被李映月給哄騙了去。”
“他是糊塗了,他糊塗的親疏不分,糊塗的這麼來戳我的心……”蘇氏想起李景鑠之前說的那些話,頓時悲從心來,伏在李錦悠箭頭低泣着,眼淚順着她的臉頰落下,片刻間就打溼了李錦悠的肩膀。
李錦悠環着蘇氏,也不再開口說話,只是一下又一下地輕拍着蘇氏的後背,無言地安慰着她。
無論母親有多堅強,她終究只是個女人,一輩子圍繞着兒女、夫君打轉的女人。
若不是因爲她自己有過上一世的慘痛經歷,早已經心硬如鐵,刀劍不侵,恐怕面對李景鑠的指責和冤罵都會覺得受不了,更何況是一心將兒女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寵着,恨不得傾其所有的蘇氏?
她怎麼受得了李景鑠那些戳心窩子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