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見過王妃娘娘。”
“起身吧。你有什麼事?”殿門外進來一個面生的侍女。書案前,唯墨緩緩地放下畫筆。
“奴婢奉王爺之命前來。王爺吩咐,讓王妃準備準備,傍晚到凌霄閣赴宴。賢王爺回京,今夜要作客咱們成王府。”
沉寂了多日,郝連成此番又算什麼?
暗示她,她今後如同被打入冷宮中的傀儡一樣,聽候他的擺佈嗎?
人前依舊言笑,身後被棄如敝履。
郝連成,能隨心所欲地擺佈她楚唯墨的人還沒出世呢……
“你回去告訴王爺,我很不舒服,今日凌霄閣一宴恕難從命。”
“……是,奴婢這就回去覆命。”
窗外一聲清越的鳥鳴正悠悠而去。唯墨拾起筆,竟是望着高陽下的樹影出神了。
恍惚間,一朵純白的蘭花從窗外斜飛而入落於畫上。
完整的花瓣,嫩黃色的細絲。唯墨不由驟然停筆,將它拾掇在掌心上。微微甜潤的氣息,教人忍不住低眉輕嗅。
“王妃娘娘。”
又是她。
“你說吧。”
婢女盈盈一拜,敘道:“王爺讓奴婢轉告,說是今日一宴王妃不必去了。”
唯墨沒有擡頭,筆觸依舊遊動在畫紙上。“你可知今夜宴上都有些什麼人?”
“回王妃,奴婢只知道有我們王爺、賢王爺和雲逸小姐。其餘宴客,奴婢尚不清楚。”
“下去吧。”
“是。”
……
摘星樓上,清幽的琴音劃破了夜空的寧靜。
“哎呀,我的帕子。”
一陣風起,絃琴邊上白色的帕子飄然而去。帕子恣意飛舞了一段,在亭邊高臺住了腳。
怎麼就飛到那了。
唯墨起身,人已顫巍巍地踩上了石座。
俯視而下,這樓臺還真是高呢。若一不小心跌下去,簡直沒法想象……
真是的,她的帕子……
“你這是做什麼?”腰上傳來驟緊的力道,驚詫中唯墨被帶回了地面。
郝連成眼下不是該在凌霄閣嗎……
罷,不重要了。
“我要做什麼與王爺何干?”
“哼,少在本王面前尋死覓活的。”冷沉的聲音掩
飾了內心的顫然。剛纔的一瞥,他幾乎是出自本能的上前把她抱下來。
擔心她麼?
席間他不覺走出。臨風而眺時,聞見朦朦朧朧的琴音從遠處傳來。
他的確是順着琴音尋過來的。
摘星樓上,那抹翩然蝶動的白色身影似帶着魔力般,讓他情不自禁的拾級而上。
他始終放不下她嗎?那麼他這段時日來的剋制又算什麼。
不!
眼前的女人背叛了他。
二人靜默的瞬間,又是一陣風起。帕子搖搖墜墜的,被風帶了出去。
糟糕,她的帕子——這下子是真撿不回來了……
心不由一緊。唯墨收回視線,仰望着眼前人。
郝連成這是以爲她要尋死嗎?
於他而言,她是該死吧。
而他如今此舉又代表着什麼……平靜下內心的波動,唯墨淡道:“王爺也太高估你自己了。我沒這麼無聊,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事情我做不來的。”
“你罪該萬死地背叛了本王,如今就是想死也要先問問本王的意思,明白了?”郝連成眼瞳裡閃過一抹亮色。
這女人背叛了他,還敢用如此倔傲的姿態來面對他。
到底是什麼在支撐她呢……
孫譽,哼!
渾身的血液彷彿在倒流,郝連成厲聲道:“本王沒閒工夫跟你耗着。說吧,數日前,你找本王到底想要說什麼。”
諷刺的是——他至今做不到。
曾暗忖過,要狠下心來不再看她一眼,聽她一言。他今後要不斷地折磨她來平息內心的憤恨。
可到底,還是做不到……
“解釋?對,我是要解釋。”唯墨脣角揚笑。這樣的笑容是他從未見過的——炫目而隱溢着陌生的疏離。郝連成內心不覺一動,甚至還有點他不願承認的,不安。
“王爺不愧爲這圍場中的獵手。是,一直以來我的確是處心積慮的在你身邊潛伏。從尚國開始,從我第一次知道王爺要從尚國選妃開始,我就在設計這一切。縱使我不是候選女子中最爲奪目的美人,我也算準了王爺大有可能會娶我。王爺這等高手,何嘗不是早探知了一切。娶了我,既聯上了尚國,又可以大大穩住孫譽,難道不是嗎?”
“很好,繼續。”
“王爺放
我近身,其實也是爲了更好地探清情勢吧。從始至今,我楚唯墨的一舉一動何曾逃出過王爺的掌控。王爺人前人後表現出對我極盡寵愛,不就是爲了讓我成爲王爺必要時的犧牲品嗎……”唯墨徒然頓了頓,幽幽道,“沒錯啊,成王府的地形圖是我繪了放出去的。你地牢裡的兩個囚徒是也是我助人劫的。百密總有一疏,千不該萬不該,是我自己審不清情勢,才中了王爺早已設下的圈套。可惜了,偷出去的虎符竟是那兩隻中不起作用的一隻……”
這樣的解釋,你滿意了……
眸光一刻沒逃離過郝連成的威懾,彷彿用了好大的氣力,唯墨朝後幾步,軟軟地坐了下來。
此刻,郝連成噙着怪異的冷笑。這就是她要給他的解釋……
他想要的不就是這樣的解釋嗎?
可爲什麼,內心深處會感到這般無措。
“孫譽就這麼值得你爲他付出?”笑意不可遏止地變得殘酷,薄涼的氣息在周身縈繞開來。
郝連成還會在乎她嗎……
一掃心中的驚疑,唯墨也是冷笑了聲:“是啊,至少他不會乘人之危,至少他不會玩弄踐踏我的情意。我與他雖無竹馬之緣,卻有知音之契。他從來都懂我,念我,憐我,惜我,你說我會不會心繫於他。”
原來,她一直心心念唸的那個“他”真的是孫譽。
“你在挑戰本王的耐性嗎?聽着,本王會讓你爲你所作的一切和今日的一席話付出代價的。”倒吸一口冷氣,郝連成此刻的臉色異常的暗沉。
握緊的拳頭朝琴案上猛的一擊。
“啪!”
那寶琴……
唯墨身子一凜,緩沉了眼道:“王爺放我走好了,反正我於王爺是如此礙眼。”
“哈哈……走?”眸光冷冽,郝連成倏的捏住她尖尖的下頜,脣角間盡是輕鄙。“別以爲本王暫時沒有處置你就會放過你。本王說了,你就是死,也要掌控在本王的手上。”
很快郝連成寬袖一甩,身影融入了夜色。
四面靜了下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着他的味道。
此刻唯墨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呼吸。盈滿於眼眶的淚珠怔怔滴落下來,好在她剛剛是忍住了。
事實,情理,謊言,誤會……
或許要不了多久,他們之間就會有了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