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到底還是被下令避開,不過卻也沒有避開多遠,只是讓他在一旁的偏殿中休息。
但,這也足以讓他憤怒。
而讓他奇怪的是,並沒有過多久,審判便暫時停止,而皇上和孟漓禾也隨後,來到這偏殿裡休息。
這讓丞相簡直百思不得其解,辛辛苦苦讓他避開,卻在片刻之後又立即休庭,這孟漓禾到底在搞什麼把戲?
不過,饒是他再想弄清楚,這些人也不會告訴他便是了。
只不過讓他氣憤的是,這孟漓禾作爲嫌犯,竟然在休堂之時不是被押回大牢,反倒可以在此休息。
這皇上不是偏袒,又是什麼?
看起來,覃王妃當真是他無論如何也要除掉的人。
不過,這一次,即便皇上再偏袒又有什麼用?
他絕對不相信,孟漓禾還能把這天轉過來。
然而,孟漓禾現在關心的,並不是是否能扭轉這天地。
在她心裡,現在最最關心的只有那一個人,那一個到現在爲止都未出現,並且杳無音訊的人。
思慮許久,孟漓禾終於還是對着眼前的皇上說出了請求。
“父皇,兒媳能不能請求見一下暗衛?”
皇上這會兒正在慢條斯理地飲茶,聽到這句話,眉頭一挑,說出的話不怒自威。
“覃王妃,你可知你現在是什麼身份?”
孟漓禾眼神一黯,然而卻並沒有放棄,繼續道:“兒媳自知以現在嫌犯的身份,不應有所要求,但就算在大牢,也應該有被探監的權利,如果父皇不放心,兒媳可以當着父皇的面,同暗衛問話。”
皇上神色莫測的打量着她。
一般的大臣也好,後宮的妃子也罷,凡是被他質問過的人,有哪個不是唯唯諾諾,立即打消念頭?
甚至不跪在地上,爲自己方纔的言情,磕頭認錯便不錯了。
而這個覃王妃,竟然還繼續在自己面前據理力爭?
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只不過……
忽然間,不由想到澈兒那頑固的樣子,這些年來,澈兒一向清冷,是出奇的油鹽不進。
可以說,他一直用強勢的外殼,來保護他那顆因失去母愛而脆弱的內心。
說起來,或許還真的要有一個這麼強勢的女人,才能鎮得住他。
如今看來,兩人倒也真的是相配。
沒想到,這一場政治上的聯姻,卻陰錯陽差的成就了他們兩個的姻緣。
倒也不失爲一段佳話。
想到此,他的目光反而柔合起來,忽然有些好奇這個女人找暗衛要做什麼,便也開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叫你的暗衛進來吧。”
孟漓禾有些驚訝,她沒有想到皇上如此輕易地便答應,方纔甚至還做了要打持久戰的準備。
不過既然他同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趕緊命人去大理寺外尋胥。
大理寺,暗衛自然是不得隨便進入,但她也知道,作爲保護她的胥一定不會離開多遠。
果然,沒過一會兒,胥便從正門走了進來。
孟漓禾在看到胥的一剎那,第一句話便想問問他,是否知道王爺去了哪裡。
但是,礙於皇上還在場,她實在不好意思將這份擔心表現出來。
所以想了想,只是說了一句關鍵的話。
“胥,你現在去轉告王爺,就說夏天糧食容易變壞,還是放在冰的旁邊比較好。另外告訴詩韻,若是看到蟲子,記得捉。”
胥並沒有明白孟漓禾的意思,不過作爲暗衛的覺悟,讓他立即應下便出了門。
皇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吩咐暗衛。
雖然不理解她話裡的意思,但聯想到方纔堂上的情形,也知道孟漓禾肯定是有什麼打算。
只不過,他倒沒覺得孟漓禾要做什麼手腳。
畢竟,誰又敢這麼光明正大的當着他做?
他現在好奇的反倒是另一件事。
看着明顯舒了一口氣的孟漓禾,皇上還是問道:“覃王妃,朕本還以爲你是要問覃王的下落。”
孟漓禾一愣,自己有這麼明顯嗎?
不由苦笑道:“回父皇,兒媳其實的確想知道覃王現在在哪裡。”
皇上仔細的打量着她:“那若是朕告訴你,覃王現在陪着芩妃聊天,你什麼感覺?”
孟漓禾一愣,陪着芩妃?
那就說明應該根本沒有意外發生。
那難道……
臉上先是有些放鬆,接着又眉頭一皺:“敢問父皇,母妃……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皇上目光變得深邃,他終於知道這個女人除了聰明,還有哪個品質打動的澈兒了。
他經歷過這麼多的女人,後宮有這麼多的妃子。
凡是哪個女人受到了危險,自己男人不在身邊保護,就算事後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怕也是做戲,心裡的怨恨早已不知道有多深。
而孟漓禾如今這個狀況,若不是今日自己出現,只有丞相和薛瑞在場的話,恐怕是要受一番苦刑。
然而,聽到宇文澈在陪芩妃,第一個反應竟然是鬆了一口氣。
就好像知道他安然無事纔是最重要的事。
之後,便是擔心芩妃的身體。
應該,就是這份不摻雜任何雜念的關心,以及不摻雜絲毫情緒的信任,才讓那已經冰封了內心的澈兒,徹底敞開了心扉吧?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有這個能力。
甚至於,連他都不由有些動容。
倒也難怪。
搖了搖頭,皇上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芩妃無事,你也不必擔心了。”
“哦。”孟漓禾一愣,接着也笑了起來,“那就好。”
沒有後顧之憂,沒有需要她擔心的地方,那她便更可以大刀闊斧的去做了。
宇文澈沒來,自然有他的道理吧。
想及此,孟漓禾徹底安下了心,乾脆安靜的在一旁靜等。
而相對於她,丞相的面色,卻變得尤其難看,甚至明顯有些坐立不安。
甚至於,中途以方便爲由,離開了一會。
對於此,孟漓禾只是笑笑,並沒有其他表示。
不過,不管是有人安心也好,有人不安也罷,沒過多久,梅青方派出的人便已回來,而這一次卻帶回了一個人。
衆人不明所以,只有孟漓禾滿意的笑了。
第二次升堂開始。
凌霄作爲證人,在不需要他之時,暫時退到堂尾處靜等。
而皇上和丞相依然作爲旁聽。
孟漓禾依然站在中間,擡首挺胸。
身邊,便是那之前承認殺人的兇手,以及新帶來的男子。
驚堂木一響,梅青方立即開始發問:“臺下何人?”
“回大人,草民爲覃家莊的李旭,前幾日草民那未過門兒的妻子不見蹤影,還望大人幫幫草民啊!”
梅青方擡頭看向孟漓禾,只見孟漓禾朝他微微點了點頭,便繼續說道:“來人,帶他速去辨認,屍首是否爲他所找的人。”
李旭一聽屍首二字,立即怔住:“大……大人,你說屍首?我可憐的菲兒死了嗎?”
“還不確定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先去辨認吧。”梅青方說着,擡手便叫人領他而去。
一旁的丞相臉色發白,這會兒再也忍受不住,直接在這男子被人帶走之前站出身一把攔住。
“皇上,梅大人這又是做什麼?爲了證明不是小女,便隨意去找個人來認屍嗎?”
皇上也不由皺了皺眉,這一次沒有回絕丞相,而是看向梅青方:“梅大人,朕也想知道,你爲何有此一舉?”
梅青方正色道:“回皇上,此人並不是臣臨時找來,而是在府衙中已有備案,五天前,此人報案丟失了自己的童養媳,所以臣才叫他過來認屍。”
丞相立即怒不可遏:“那按照梅大人的意思,便是不管誰家丟了人,都要來這裡驗證一遍才做數?”
然而梅青方還沒開口,孟漓禾便已道:“丞相大人,自然不是。梅大人讓此男子來認屍,自然有他的道理,所以,若是您不心虛,還請不要阻攔。”
孟漓禾此時的態度與方纔第一次開堂截然相反。
如果說,那會兒她對丞相還算恭敬,這會兒卻是直接不顧他的感受,說的非常直接了。
而丞相又何時受過這種待遇?
連皇上都委婉的和他說話,這個女人憑什麼如此?
當即回擊道:“覃王妃,恐怕梅大人也是聽了你的教唆吧!本官把話擺在這,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驚擾小女的屍體,若是沒有證據空口無憑亂認屍,本官做了這麼多年的官,爲江山立下汗馬功勞,也絕不會這麼善罷甘休的!”
孟漓禾驚訝的挑眉,這丞相,是被自己逼的惱羞成怒了?
已經到了忘記禍從口出這件事了麼?
果然,皇上面色一冷,話峰如刀般質問道:“丞相大人,你這是用你的汗馬功勞作爲威脅嗎?”
丞相一驚,頓時反應過來,自己方纔說了什麼。
趕緊解釋道:“皇上恕罪,臣沒有那個意思,臣只是不能忍受,小女的屍體不斷受驚擾。”
“丞相大人,你放心。”孟漓禾接着開口道,“本王妃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話已至此,眼見皇上的臉上帶着慍怒,丞相也不敢再多說,只好讓開身子,不再對那男子進行阻攔。
反正,空口無憑,這屍體,也不是誰想認就能認的!
然而,這男子剛剛看到屍體,只纔看了幾眼,便大哭道:“菲兒!真的是你,菲兒,你怎麼會這樣!菲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