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妃宮人的遭遇與白離差不多,被人聯想在一起,漸漸變成了辰央宮在鬧鬼,宮中人心惶惶,每當白離去鳳儀宮請安,六宮中人都會找藉口避開,好似白離身上晦氣極重,若是沾染上了,肯定會倒大黴。
白離處境很尷尬,皇后也開始重視這件事,爲了安撫人心,她免了白離的晨昏定省,以待嫁公主的身份,在辰央宮好好修身養性,好在八公主與十一公主同樣是待嫁之身,幾位公主都不用去請安,面子上的說辭也過得去。
若能整日待在自己宮裡,白離倒也樂意,翠微有些憤憤不平,爲此狠狠警戒辰央宮的宮人太監,誰若敢嚼半句舌根,一律杖責三十,打發到浣衣局去,在翠微的鐵腕手段下,辰央宮上下一片安寧,儘管六宮依舊議論紛紛。
呂公公奉命前來辰央宮時,白離知道自己的事驚動了皇上,她不知皇上對此是什麼想法,但爹爹曾告訴過她,歷代君王對鬼神巫蠱之說,是最忌憚與痛惡的,雖不得是什麼原因造成,但帝王皇權至高無上,自然不會喜歡被不受控制的因素所滯縛。
白離將自己收拾妥當,帶了翠微一人前往宣德殿,進殿前,呂公公悄聲遞了一句話:“皇上有些不高興,長公主要小心。”
白離心中驚詫,她目不斜視地走進殿中,呂公公朝龍椅上的人躬下身子,然後靜靜地退了下去。
“兒臣參見父皇。”白離行的是大禮,下跪磕頭,一舉一動都嚴格按照宮中嬤嬤教的動作,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恭敬而端莊。
“起來吧,坐下說話。”皇上道。
白離站起身,緩緩走向一旁的楠木錦椅,只見旁邊已經擱着一盞茶,而殿中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白離屏息靜氣地半坐下。
皇上正在批奏摺,他一身明黃的龍袍,濃濃的劍眉微擰,顯得威嚴而尊儀,堆成山的奏摺佔據了半個御案,白離往上瞟了一眼,淡淡夜明珠的珠暉下,她看清幾根嶄亮的白髮,一瞬間,白離想起了爹爹,以前爹爹常在書房看書到很晚,有時候非要白離親自去勸說,他才知道要歇息,曾有一次,白離也發現爹爹長了白髮。
“歇會再看吧,夜明珠光線太暗,對眼睛不好。”白離脫口而出道。
皇上擡起眼,目光深邃地落在白離身上,白離僵硬着身子,爲自己的膽大妄爲惴惴不安,這樣子在御前失儀,會惹出大禍的。
皇上卻並沒有與她追究,隨手丟開奏摺,他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道:“朕聽聞後宮近來不太平,你宮中也出了事故,朕找你來,就是想問問,是真的有鬼怪作亂,還是以訛傳訛,擾得宮裡不得安寧。”
他的聲氣尚算平常,聽不出什麼情緒,白離想着呂公公的話,正色道:“回父皇的話,鬼怪的謠言確實從兒臣宮裡而起,只是兒臣並未親眼見到什麼東西,只是在庫房無故昏睡,兒臣宮人尋不到兒臣,才鬧出這些事來。”
皇上皺了皺眉,道:“婦人無知,再這麼鬧下去,只怕沒有的事都變成有了。”
白離爲自己捏了把冷汗道:“兒臣覺得,當今之計就是止住謠言,先止後消,等事情過去,就沒人再提了。”
皇上道:“朕正是這個意思,後宮與前朝不同,朕若一味打壓制止,反而會讓宮妃心中害怕,生出更多事故,所以朕想送你去殿廟住些時日,殿廟裡頭有行宮,環境清幽雅緻,你就當是去散散心,朕會派人保護你。”
白離先是一愣,知道皇上不會和自己開玩笑後,她忙起身道:“兒臣謝父皇恩准。”
皇上道:“那裡到底不如宮中,你自己挑選幾名順心的宮人帶過去,朕會對外說,今年莊稼遭乾旱之災,你是以長公主的身份去殿廟爲我朝百姓祈福。”
“是。”白離按捺下激動的心情,一張笑臉甚爲嚴肅。
皇上見了很滿意道:“明天就動身過去,你且回去準備吧。”
白離忙斂衽下福,道:“兒臣告退。”她自己退出殿外,呂公公守在門口,見到她忙以眼神詢問,白離回以一笑,示意自己很好。
呂公公也笑了一下。
回宮的路上,白離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她萬萬沒有想到,在嫁去蜀國前,自己還有出宮的機會,笑意幾乎從她眼角溢出來,翠微從未見主子這麼開心過,暫時將先前的擔心都壓回肚子,忍不住問道:“公主,皇上叫您去都說了些什麼?”
白離笑道:“父皇什麼都沒說,只讓我收拾一下,明天去殿廟爲百姓祈福。”
“出宮?”翠微驚道。
白離忙制止她,道:“別聲張,雖然是父皇的意思,我們低調些總是沒錯的。”
翠微用力地點點頭,臉上也浮起笑意,公主能去殿廟,說明皇上還是很器重公主的,殿廟可不是誰都能去的地方。
白離想快些回宮收拾,免得明天皇上的聖旨下來,會匆匆忙忙遺忘很多東西,她低着頭走得很快,忽有人將她喚住。
“長公主,請留步。”
白離猛止住步子,她回過頭,只見寒王獨自一人立在柳樹底下,他一身黑衣錦袍,卻是肌膚勝雪,俊美飄逸。
白離遲疑未語,翠微緊張地托住她的胳膊,低聲道:“公主,被人看見了不好。”
寒王笑了一下,眸色晶瑩似墨,他好像是聽見了翠微說的話,嘴角微微勾起,有些嘲諷之意,翠微頓時臉色漲紅。
白離覺得此人舉止有些狂妄,道:“寒王可是有話與本公主講?”
寒王半笑不笑道:“能否借一步說話?”氣質尤爲尊貴。
白離盯着他,身爲外蒙王最喜愛的小兒子,他在自己的地盤上橫來直往慣了,如今身在他國做客,亦不知有所收斂,這樣的人,要麼是心性極高,不將世俗禮制放在眼裡,要麼就是極昏庸之人,白離也想看看,他到底屬於哪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