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天空中,黃豆般大小的雨滴,嘩嘩打了下來,唰唰落在了朝月崖上。
如火焰般的光華,漸漸散去,皁袍蝙蝠的身子竟然搖搖欲墜,忽地向後一翻,仰面落下。
皁袍蝙蝠竟然無還手之力?
衆人無不大吃一驚,就算是九九無相再怎麼厲害,也不至於皁袍蝙蝠連還手之力都沒有,退一步講,即便是無境打中了皁袍蝙蝠,以他的實力,不可能一招將皁袍蝙蝠打得搖搖欲墜,從朝月崖上面翻下去。
無境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心頭劇烈一跳,彷彿有什麼被封印在內心深處的某種神秘東西,在那一刻,再度破土而出,掙脫了束縛,開始發芽。
“他爲什麼如此不堪一擊……”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雙手,心頭出現莫名的害怕,雙眼中,紅光暗了下去。
烏雲遮月,沒有半點光亮。
蒼天落淚,但能否改變已定之局呢?
“嘎嘎……”
兩隻大鳥,叫聲淒厲,也不知從何時便躲在銀杏林中,此時忽然間飛出,朝皁袍蝙蝠的身影衝了過去。
嘎嘎叫聲,彷彿在哭泣,訴說着世間最悽美的故事。
忽地,他目光所及,一片熟悉的綠葉,脈絡清晰,如簧片一般,出現在眼前。
那上面,有他的回憶。
“我不姓臭,也不叫丫頭,更沒有下蛋。”
……
“這可是你輸給我的,不是我找你要的。”
……
“不知道是誰故意贏我,引誘我把魔音草給他。”
……
一幕幕往事,隨着深心處那忽然發芽且茁壯而生的感覺浮現在眼前。
他,忽然清醒了過來。
被九九無相侵染的血紅之色,彷彿受到神秘力量的驅趕,從他身上退了出去,可如刺一般的觸手還是牢牢的紮根於他的血肉之中。
他的心中,忽然非常害怕,看向那正自緩緩落下黑袍中的身影,只覺得整個世界都無情地向他壓過來,連他最後的,那一丁點兒的依靠,都奪走了。
他愣住了,可片刻之後,終於回過神來,如箭離弦,朝下方那黑袍中的身影追上去,掠過她纖細柔軟的柳腰,將她扶住。
風,吹走了她身上的那件黑袍……
雨,無情地打在他們的臉上……
那瞬間,彷彿是人間末日。
整個人像是要死去一般,徹底絕望了,雖然抱着她的身影,可是一丁點兒的力氣都使不出來。
“嘎……”
比翼雙鳶飛馳過來,接下了二人的身影,將他們馱起,緩緩上升。
“臭丫頭……”他忽然大聲狂呼,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臭丫頭,快醒醒啊,醒過來啊……”
皁袍蝙蝠,竟然是雪翼用“魔音草”假扮的。
遠處,雷政峰等人一起驚呼,雷政峰更是衝了過來,可那雙天倫眼一眨之際,雷政峰心神激盪,險些立足不穩,從朝月崖摔下去。
“誰過來,我便殺誰!”
他的聲音,如惡鬼一般冷厲,迫使雷政峰等人都站在了遠處。
積蓄已久的傾盆大雨,彷彿在那一刻,全都要傾瀉而下一般,淅瀝嘩啦,砸了下來。
他竟也如這忽然間爆發的傾盆大雨一般,再也抑制不住心中苦痛,淚水不住地滑落,大聲吼叫:“雪翼,快醒醒啊……我不叫你臭丫頭了……”
他擡頭看着天,大聲懇求:“老天,求求你,讓雪翼活過來吧,用我的命換她吧,天啦……”
他無力的喊着,可是雪翼依舊毫無知覺。
老天,或許真的開眼了,雪翼微微睜開眼來,蒼白的臉上,掛着一絲激動的笑容,可是聲音已是無力之極:“你、你認得我了……”
“天啦,你終於醒了,你怎麼這麼傻……”他緊緊地抱着她,生怕稍微一放鬆,雪翼便永遠離開了他。
“太、太好了……你、你終於……醒過來了。”她已經是氣若游絲,全憑藉着最後一點殘餘的靈力支撐着性命。
這場面,宛然便是當日幽荷離開時的樣子。
剛纔,無境看到“雪翼”似乎不想動手的異狀,纔出手試探,沒有使出全力,否則以九九無相這等魔物的一下重擊下去,非不把雪翼打得魂飛魄散纔怪呢。
比翼雙鳶,將他們的身子放在了朝月崖頂之後,眼中兇光大露,竟毫不留情地朝無境的後背啄去。
無境反而不去理會,心中千般苦痛與後悔,在這時涌上心頭,只求讓比翼雙鳶把他也吃了,隨着雪翼承受所有苦痛纔好。
雪翼雙眼朦朧,不過看到比翼雙鳶正在對無境大肆啄咬時,卻如還魂一般,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聲音也提高了不少,急道:“比翼雙鳶,不許傷害他!不許任何人傷害他!”
她決然而無悔,嘴角彷彿還掛着淡淡的笑容。
比翼雙鳶很聽雪翼的話,說不啄,便真的停了下來,向來喜愛潔淨的它們,竟安靜地臥在雪翼身旁,用頭去蹭她柔若的身子,似乎在鼓勵她好好活下去。
雪翼向比翼雙鳶微微一笑,道:“比翼雙鳶真乖!”
“你爲什麼這麼傻,去冒充皁袍蝙蝠?”無境大聲道,血淚從他的脣邊緩緩滑落,打在了雪翼那一身鵝黃色衣衫之上。
“你……你給我點靈力,我……我想跟你……說會兒話。”她深深地凝望着他,並沒有回答這麼做的原因,不過淚水從她白皙的面龐上面不住地滑落。
無境這才醒悟,忙將右手放在雪翼的小腹之上,用自身的靈力替她續命。
雷政峰又走進了些,看到雪翼面色蒼白,氣若游絲,說不出的痛心,急道:“快帶她去鳳凰島,一定有人能救她的。”
“住嘴!再吵一句,我殺你們鬆州城一個不留!”冷厲的聲音一說完,他急忙往雪翼抱去,道:“你堅持住,我這就帶你去找人救治。”
雪翼搖了搖頭,無力地擋住無境,道:“不用了,沒有用了,救不回來了。你仔細聽我說,別打斷我。”轉頭看着雷政峰,道:“哥,讓我和無境說會兒話吧。”
雷政峰又憐又恨,點頭道:“好,你堅持住,我去找馮師伯她們,她們一定能救你的。”說着飛身而去,沒入了夜色深處。
雪翼看着無境,淡淡一笑,道:“無境,一直以來,我只有兩件事情騙過你,第一件,便是今晚,冒充皁袍蝙蝠來見你。你……你不會怪我吧。”
無境渾身一抖,自己犯下了這不可饒恕的大罪,雪翼竟然還如此待他,真讓他無地自容,他只是輕輕地哽咽着,埋頭道:“都是我不好,世間只有一個臭丫頭,我竟然不知好歹……”說着向自己的臉頰上重重地打了一記耳光。
即時,他臉上紅腫,五指印清晰可見。
若不是雪翼無力的去擋,他的第二記耳光又要打上去了。
雪翼帶着着急與懇求的神色,道:“臭小子,你千萬不要傷害自己啊。我受傷,我不痛,可是你受傷,我便如刀割一般。看到這些日子以來的痛苦,其實,我也很痛……”
無境的心中,此時卻纔真正的如刀割要裂開來了。
他點着頭,深情地看着雪翼,下意識地咬緊嘴脣,哽咽道:“你不要撇下我,幽荷已經離開我了,我……你……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知道嗎,在我心中,你和幽荷是一樣的,其實我……我早就發現了。”
雪翼甜甜地笑了一下,臉上掛上了幸福的神采,卻也並不怎麼在意,彷彿早就明白了無境對她的心一般,續道:“第二件事情,便是無天之死的真相。如今,我不忍心再騙你了,便……便……”她忽地一下氣息微弱,竟是接不上來了。
無境嚇了一大跳,忙收起了往雪翼體內注入的靈力,將她抱在懷中,急道:“雪翼,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所有人都拋棄了我,如今只剩下你,我陪你一起死。”
雪翼的氣息又轉的平穩,不過一聽無境此言,顯然身子都抖了一下,急道:“不、我不許,你要答應我,好好的活……活下去。”
無境不忍拂逆她的意思,便沉默了下去。
雪翼又深深地看着無境,道:“我騙你的第二件事情,便是誰纔是……殺死無天的真正……兇手,那個人,並不是我。”
“殺死……”這兩個字如雷電一般在他的腦中炸響,那一瞬間,他腦中忽然閃過一副場景。
那個黑暗的洞穴,玉露靈池之中,可怕的倒影,再度在他的腦中閃現而出。
他忽然僵住了,怔怔地道:“天意……一切都是天意……”戳指向蒼穹深處罵道:“賊老天,你玩弄我!”
罵完之後,又將懷中的雪翼抱得更緊了,臉上滿是愛憐之色,和看到幽荷時沒有什麼分別,急道:“那日在仙介城前的深谷中的山洞裡,你記不記得我不肯替你做第三件事情,還把你趕走。”
雪翼點了點頭,眼中充滿了好奇之色。
無境看着雪翼,搖頭道:“命……全是命,老天玩弄我。那日,我在山洞中,看到了未來的倒影,其中有一副倒影,便是看到我將你打死了,沒想到今日……”
雪翼眉頭一皺,時光彷彿又回到了那個令她傷心落淚的夜晚。
無境自顧自地道:“就是看到倒影上的畫面後,我非常害怕,那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你已經在我的心裡了。我之所以要將你趕走,就是怕倒影中的事情真的發生,可是……可是還是發生了。”
雪翼此時才聽到了無境的心聲,雖然已是生命的最後時刻,但還是滿面歡喜,激動的哭了出來。
有他的這句話,縱然付出再多,也都值了。
在雪翼輕輕地拉了一下無境的衣衫之後,他纔回過神來,將雪翼抱緊,卻擡頭望着天上淅淅瀝瀝的雨花,淒厲大喊:“天啦,我竟然真的打了雪翼,天啦……我竟然真的……”聲音一驚嘶啞起來,泣不成聲。
雪翼知道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已沒有時間去理會其他,說道:“殺死無天的,便是引蝶!”
“真是引蝶?”無境一聲驚呼。
在他心中,也曾想過整件事情的幕後元兇,便是引蝶。可是雪翼卻一口攬下了所有的事情,這讓他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
那日,他之所以千方百計的要找到引蝶,查清真相,其實也正是因爲心中有了雪翼,說什麼也不肯相信她會殺自己的師兄,一心想替她澄清這件事情,倒並非完全都是爲了無天報仇雪恨。
雪翼點着頭,眼中暮地裡出現了幾分哀求的神色,道:“她雖然殺了你的師兄,可卻是無心之失。就像今晚,你本無意傷害我,但……但卻……你答允我一件事情,好不好?”
無境忙點着頭,道:“無論什麼事情,我都答允你。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馬上給你去摘。”
雪翼笑了起來,蒼白的臉上,掛上了一絲幸福的笑意,眼中柔情無限,道:“我纔沒有那麼刁鑽。你原諒引蝶吧,以後好好照顧她。”
“什麼?要我照顧她?她害得你背上這個黑鍋,害得我誤會你,還害死了老四,我不把她千刀……”他這麼說着,可是每說一句,雪翼的眼中便多一份焦急,竟讓他說不下去了。
雪翼滿臉着急,哀求道:“你答允我吧。等你以後見到她了,一切自然全都明白了。她和你、幽荷都一樣,都是苦命…人……咳咳……”
“好好好,你別說了,我答允你了。你休息一下,你哥哥去鳳凰島找人了,一定有辦法把你治好的。”無境急忙安撫道。
雪翼無力的搖頭,道:“不……不,我要說,我怕現在不說了,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不會的,你不會離開我的。”說着將雪翼抱得更緊了,擡頭向上空看去,大雨如刀,割在他的臉龐,可此時早已毫無知覺,大聲喊道:“老天,你爲什麼這麼殘忍,這麼戲弄我?”
雪翼脈脈含情的雙眸中,淚眼迷離,不過又笑了起來,道:“你真好!那日,我用《處女血咒》將你救下之後,也不知爲何,便來到了神仙島。我……我知道你要替無天報仇,不想見我,便一直……一直暗中跟着你,讓比翼雙鳶陪着你。幽荷所有的事情,我……我都目睹了。我真希望你們能夠永遠在神仙島上生活下去,快樂……似神仙,可老天確實很殘忍,把她……把她從你身邊帶走了,還是在你最……孤獨的時候,現在……現在我也得離開你了。引蝶和幽荷一樣,身世也非常苦,你想殺她的時候,就想想我,想想幽荷吧。”
無境咬着嘴脣點了點頭,手上靈光護住她的最後一口氣,生怕她這口氣失去之後,便永遠沉睡過去。
雪翼又是一笑,道:“再跟你說一件事情,引蝶其實是我的孿生妹妹。”
“什麼?引蝶是你孿生妹妹?那麼長得和你一模一樣?也難怪你這麼維護她。”無境一聲驚呼,恍然大悟。
再度回想,他雖然和引蝶有過交道,可引蝶卻一直都是以面紗遮臉,看不到她的容顏。
此時,一經想起,在無天死的那個晚上,他朦朦朧朧中看到的那個人,也該是將引蝶錯認成了雪翼纔是。
無境愕然地看着雪翼,但聽到雪翼續道:“這其中因由,我也沒有時間去說了,只是希望你今後好好照顧她。她害死無天,全是因班劍雲和紫譽的陰謀。她……她自己也是受害人,你……你不要……不要……”說着聲音又低了下去,彷彿生命正在加速離開着她。
無境又忙給她加運靈力,急道:“你別說話了,快別說話了,我想辦法救你。”
雪翼的氣息稍微緩了緩,強笑道:“你……你看過我的《處女血咒》,裡面的咒語應該都知道的,那還記得《處女血咒》中的‘長眠咒’嗎?”她的神色忽然間變得複雜,彷彿有幾分歡喜,又有幾分不忍。
無境腦中嗡嗡一響,剎那間,終於明白了雪翼這麼做的目的,大聲道:“你……你之所以這麼做,就是爲了爲我下咒?”
她緩緩地點着頭,依舊是滿臉不忍,道:“你被九九無相寄宿,其實還是有辦法將它從你的體內逼出來。我打聽到,書翁當年被九九無相寄宿之後,便是用《處女血咒》給逼出來的。所以……所以我這些天一直都在研習……研習它,從中發現了‘長眠咒’,只要我滿身精血和你融……而爲一,從此你便被咒語神秘……力量保護,它再也傷害不了你了。要是我再不把你身上的九九無相逼出來,那……那你一定不會回神仙島,會被別人殺死的。”
雪翼一番苦心,卻只是爲了讓無境能夠正常快樂的活下去。
不說其他的,就單說他目前對戰水杉等人,估計難逃一死,況且,他又在觀日閣中說要去參加來日的落鳳山的大會,以此時毫無心智的他來說,估計真會赴約,以對方的實力,他必定是有死無生。
無境腦中又開始嗡嗡作響,在明白雪翼此舉真正的目的之後,真是百感交集,不禁擡頭往那烏雲遮擋住的天邊看去,只希望天可憐見,讓雪翼好起來。
半晌,他默默地垂下頭去,低聲道:“傻丫頭,你、你真是太傻了……我現在又恢復正常了,九九無相控制不了我了。”他心中無比悲痛與感動,讓他真恨不得一頭撞死,好換取雪翼的健康,可這都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雪翼淚眼含笑,卻依然是一副不忍,似乎看到了今後沒有她時的無境的樣子,道:“那日咱們到了神仙島,九九無相受《處女血咒》力量的壓制,我……我也以爲你可以不被控制,可是……可是,你有深仇大恨,不把九九無相從你體內逼出來,你總會被它控制的。你還欠我第三件事情沒有做,那第三件事情,便是……一千年以後,當我醒來的時候,要第一眼看見你,你……你不要讓我失望啊。”
“長眠咒”,是由七個咒語結合起來一起使用,施咒者的滿身精血卻可以融入到被下咒的人身上。之後,施咒者便如附進被下咒之人的骨髓,融進他的血液,從此你儂我儂,生生世世,再也不會分離。
同時,咒語的強大力量,會保護被下咒的那個人,免於侵害。但是,施咒者,便會就此沉睡過去,一睡千年,只有將肉身放置在陰陽交匯的花海之中,吸收千年的天地靈氣,日月精華,才能從沉睡中甦醒。
可是,這個咒語的施展,卻很不容易,據書中記載,被施咒者必須親手打死施咒者,施咒者也必須是處子之身,與被施咒者深深相愛才行。這便是《處女血咒》封皮之上的“苦情”的意境。
命運弄人,乃至於斯!
雪翼冒充皁袍蝙蝠,其一切目的,便是爲了讓無境打死自己,在臨死前爲他把亡靈古咒逼出來。
這一幕,早在一百三十年前在神龜山上演過,一百三十年之後,又有人爲了心愛之人,甘願“赴死”,上演同樣的一幕悲劇。
這便是雪翼替無境想到的辦法。
“一千年……”他心中不住地念着,在後悔與悔恨啃噬着他靈魂的同時,更有其他諸多的掙扎。
別說自己能不能像侍童等人一樣不死不老,就算真的有血魔花,是不死不老之身,在這個悲苦的紅塵之中,在沒有被所有人拋起的孤獨之中,掙扎一千年,那是多麼重的一份痛苦。
“我睡一覺,什麼也不用理會,醒來後就可以見到你了。可是你卻不一樣,要經受這一千年的折磨……”說着淚水又簌簌而下。
無境神色複雜之極,一會兒想着和雪翼一起共赴黃泉,一會兒又想想自己還有個女兒,那是他唯一的寄託,一會兒又想想,雪翼爲了讓他好好活下去,甘願放棄一千年時光,這份比山還重的愛,他如何去婉拒呢?
雪翼看着他神色變化,忽地臉上微微一紅,道:“臭小子,你……你親我一下……”
無境猛然一怔,當下更不細想,看着雪翼含情脈脈的眼神,在在她那初雪般白皙的臉頰上深情一吻。
幸福,在瞬間襲遍了她的全身。
雪翼笑着,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她搖晃着身子,努力地坐了起來,在無境的脣上輕輕一吻。
淚水,從她們二人的臉頰同時滑落,浸溼了他們蒼白的發抖的脣。
神秘咒語的聲音,再度迴響起來。
爲了心中所愛,朦朧淚眼看着他模糊的容顏,緩緩傳開。
那虛弱無力的聲音,卻如遠古驚雷一般,轟轟而響,在他腦中不住地炸開。
他掙扎着,或等待千年,等待千年之後的重新相會。
或陪伴她,陪伴她,早些結束這掙扎於紅塵之中的痛苦。
終於,他指着漆黑如墨的蒼穹深處,撕心裂肺的喊了出來:“天啦,你太無情了……”
神秘的咒語,來自《處女血咒》的咒語,彷彿那本小冊子的封面一樣,有無窮無盡的憂怨哀愁之意,彷彿飽經了人世最痛苦的生離死別一般,竟是那樣的苦。
那一刻,天地之間,只有她溫柔深情的頌咒之聲。
忽地,一道詭異的風,裹住了二人的身子,開始騰騰旋轉,而雪翼的身上,噴發出一片片血紅色的霧氣,如世間最純淨的聖物,帶着癡情激烈的沸騰,從他眼中注入,徹底洗去了他雙眼後背寵寵欲動的血紅。
被九九無相浸染成血紅色的軀體,彷彿見到了天敵一般,紛紛倒流,在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被逼出了他的體外。
而她,長眠了!
爲了心愛之人!
千年長眠!
……
那件血紅色的外衣,彷彿終於崩潰,被洗的乾乾淨淨,恢復了以往的雪白。
可是,嗜血瘋狂的九九無相,卻並不甘心,依然如一條蟒蛇一般,繞着他的身子左右衝突,似乎想找個裂縫缺口,重新大舉入侵,可那終究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比翼雙鳶再度振翅而起,盤旋出世間最悽美的舞姿,淒厲地叫着。
他抱着懷中安靜而眠的女子,剎那間只覺得天暈地旋,整個世界黑壓壓的朝自己壓過來,而他卻是四肢百骸再無半分力氣,心中無比傷痛,曾經一度輕狂不羈的心,似乎開始僵硬,停止了跳動。
魚鯁在喉,他輕聲哽咽着。
然而,縱然他全身癱瘓,再無一絲的力氣,卻將那已經沉睡的鵝黃色身影,抱地那麼緊。
大雨,依舊瘋狂而下,彷彿那世間最癡情的淚水,從天地間某個神秘的角落紛紛而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擡頭,卻發現原來馮回燕、班桶以及那個清冷女子等神龜山弟子,還有許多陌生面孔,竟然都停在上空。
他們,在不遠處,悄然而望。
他們無不神色複雜,心中萬千慨嘆,似乎在沉思,爲了心愛之人,沉睡千年,那究竟意味着什麼?
又或許,他們都有個疑問,那就是,他能夠等到千年以後,對她矢志不渝嗎?
夜幕深處,黑衣飄飄,那個美麗的黑衣女子,竟也動容,默默地注視着下方,心中不住地問:“他真能夠等她一千年嗎?”
忽地,他瘋狂大笑,在痛苦聲中放聲長笑,笑聲淒厲,悲苦欲絕。
衆人一聽,無不爲之鼻酸。
班桶向來鐵石心腸,想要趕快動手,把無境給殺死,可是,一看到倒在他懷中的雪翼,竟也停下來了。
笑聲漸歇,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雪翼……”抱着雪翼,縱身向下,投身於正自波濤翻滾的大海之中。
天地淒涼,黑暗如山,全無半分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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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無境經歷的第三次大變,恨天道無常命運弄人,便是由這三次大變開始,從此,冷漠絕情的“戮天”誕生了,正如簡介所言,受盡命運嘲弄,一切瘋狂,只爲找齊八卷“亡靈古咒”,屠戮天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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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有內涵的書,相信大家感覺到了我融入的心血,感謝陪我走來的你,也希望大家能夠陪我繼續走下去,本書會值得你品讀,這是軒轅波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