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開業第五天
我覺得這事不太對。
蘇茜想。
她過去是個隱藏貓奴。
不過小時候因條件所迫,大學畢業後出省工作,合租室友又對貓毛過敏,所以多年來一直停留在微博上雲吸貓和下班趁機擼兩把公司樓下流浪貓的程度。
這麼多年求而不得,如今看個骨架貓都覺得眉清目秀大概不算特別奇怪,畢竟艾蘿真的很可愛。
可這正常不包括拿骷髏頭和骨架貓玩接拋球吧?!
蘇茜看著艾蘿快快活活地追上被扔出去的骷髏頭,努力將它拱回她的腳邊,大聲叫喚:「喵!」
蘇茜:「……」
她默默彎腰撿起骷髏頭再次拋了出去。
這算什麼窒息場景?
簡直和拍人頭皮球的小孩異曲同工啊!
雖說蘇茜如今幷不會感到飢渴和疲憊,但她仍努力維持著過去的作息習慣,反正她現在也無事可做。
而艾蘿跟尋常貓咪一樣,時常在她腳邊團團轉,蘇茜玩消消樂時它就坐在一旁好奇地看著,偶爾還會伸出小爪子摁那些圖案,又或者蜷成一小團窩在臺階上睡覺,睡著時還會咕嚕咕嚕地嘟囔夢話。
尤其是蘇茜從臥鋪中爬起來時,看到那個小小的骨頭貓將前爪搭在臺階上,直起身子朝她撒嬌:「咪!」
蘇茜:嗚嗚嗚艾蘿真可愛!
她最後一點遺憾也飛到九霄雲外:沒有毛又怎麼樣!艾蘿是最可愛的貓貓!
由此可見,天下鏟屎官都是一副德性。
哪怕不用鏟屎。
可惜酒館一直沒有顧客上門,骷髏和殭屍倒是路過了數次,將支線任務的進度填充至19100。
艾蘿一開始還想把殭屍頭顱當新玩具,結果被幼苗的藤蔓攔腰拎起來放到邊上,艾蘿不太開心地咕嚕著,繞著多肉盆轉悠幾圈,不情不願地妥協了。
藤蔓輕輕拍拍艾蘿的腦袋。
蘇茜看著一面安撫小貓,一面將屍骸拽進花盆裡的幼苗,莫名生出點對方是勞心費力的家長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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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也不知道那個小姑娘現在跟自己的同伴匯合了沒有。
————
伊麗莎白摔了一跤。
她的胳膊磕破了,衣袍浸了泥水,冷得她打了個寒顫。那支頭骨提燈摔了出去,伊麗莎白顧不及疼,忙先撲上去將提燈撈回懷裡,才又蹲下來,低聲啜泣起來。
離開酒館後,她沿著指引術走了很長時間,終於回到河道旁。
那間奇怪酒館的店長姐姐沒有騙她,她在不久前曾在黑暗與濃霧中與一隻憎恨獵手遙遙對視,最終對方還是因忌憚沒有追上來。
但是時效只有七天。
伊麗莎白不知道究竟還剩下多少時間,她現在又冷又累,頭骨提燈雖然勉強能照明,然而魂火卻是陰冷的。
她低聲吟唱了一段咒語,面前「嘭」地點燃一團火苗,將手湊上去,好一會兒才感到身上漸漸回暖。不合時宜的火光吸引了不少惡意的窺視,在她的周圍蠢蠢欲動,卻因爲受到威懾而不敢靠前。
店長姐姐給的食物已經吃完了,她還覺得渴,雖然旁邊就是湍急的河流,但這裡是永夜峽谷,河水裡充斥著腐敗的毒素。而且,她已經沿著河道走了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看到安營紮寨的痕跡,說不定堂哥他們已經離開了。
她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害怕。
只憑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出這個峽谷,等提燈的失效之後,隨便什麼亡靈生物都能將她輕鬆撕碎。
可她一點都不想死——
伊麗莎白忍不住縮成一團,將臉埋進掌心裡。
「伊莎——」
伊麗莎白擡起頭,舉起提燈,朝遠處張望。
周圍依舊一片黑暗,隱藏在周遭的生物因爲她的舉動而微微騷動,發出令人不適的低沉聲響。
錯覺嗎?她失望地嘆氣,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熄滅火堆站起身。
一道雪白的光驟然衝破黑暗,霧中窺視的生物被驚得四散逃逸。
「伊莎!是你麼?」
小姑娘回過頭,站在原地呆呆看著朝自己跑來的堂兄,提燈扔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她哭得可憐,把同伴嚇得不輕,堂兄一把將她拉到跟前仔細檢查一番,見她身上幷沒有嚴重傷口才鬆了口氣,握住胸前的徽章,輕聲念起禱詞。
柔和的聖光籠罩在伊麗莎白身上,治癒了她身上的擦傷,與此同時,掉在她腳邊的恐懼護符微微震動著,發出低沉的嗡鳴。
「這是什麼?」隊伍中的小個子盜賊湊過來,好奇地將它拾起來,定睛一看又忙不迭地扔回去,「誒——惡、惡魔?!」
堂兄聞言一怔,低頭看去,一眼認出頭骨的所屬:「這是——刃棘魔?」
這粗製濫造的提燈乍一看還有些滑稽,生拼硬湊的提柄,還帶著個底座。
但它的主要材料可不會讓人覺得可笑:刃棘魔是排名前三十的惡魔,這隻頭骨裡甚至還燃著魂火,這意味著這隻惡魔被砍下頭顱轉化成亡靈的時候,還是活著的。
他猛地握住妹妹的手腕:「這是哪來的?」
伊麗莎白打了個嗝,下意識答道:「是、是酒館的店長姐姐給我的。」
她偷偷覷著堂兄凝重的臉色,囁嚅地補充道:「店長姐姐應該是個好人……」
永夜峽谷哪來的酒館?
同伴們聽伊麗莎白磕磕絆絆地說完始末後面面相覷,隨隊的博物學者朝頭骨上扔了個鑑定術,發現居然真是個品階不低的鍊金裝備。
哪怕再過不久就要失效,但一個完整的惡魔顱骨,價值也遠不止二三十個金幣。
冒險者們在同伴的臉上看到了迷茫。
「維克多,拿地圖過來。」堂兄對博物學者說道。
伊麗莎白的方向感與記憶還不錯,她咬著指甲,在堂兄嚴厲的眼神裡,惴惴不安地在地圖上指出酒館的方位。
「那裡應該只有廢墟。」博物學者皺了皺眉,又說,「不過,我記得兩年前有傳言在那裡發現死靈法師的蹤跡。」
————
「咚」。
「咚、咚」。
門外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原本趴在蘇茜手邊打盹的艾蘿耳朵輕輕轉動了一下,隨即「喀拉」擡起腦袋,直起上半身,又仔細聽了聽。緊接著便發出一聲奶聲奶氣的咆哮,跳到地上,拱起背部,發出威脅的低嚇聲。
怎麼回事?
蘇茜不由得放下酒館日誌,走到門口。
蘇茜:「………」
蘇茜:「這又是什麼玩意?!」
那沉重的「咚咚」聲幷非腳步聲,而是雙頭釘錘砸在地面上的聲音。
而「拿」著雙頭釘錘的生物卻是一頭巨大的章魚——姑且當它是章魚吧,雖然從外型上看,它更像一大灘發臭的綠色爛泥。章魚的一隻觸手卷著釘頭錘的把柄,在它蠕動時,錘子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除此之外,章魚爛泥般的身軀裡還裹著不少支離破碎的零件,看上去坑坑窪窪的,但它蠕動的速度幷不慢,巨大的觸手很快蔓延到酒館門前。
艾蘿咆哮一聲,「嗖」地從蘇茜的腳邊躥了出去。但章魚雖然身軀龐大,行動卻絲毫不遲緩,立即擡起粘稠的觸爪朝貓揮去。
貓靈巧地在半空中扭轉了身軀,堪堪避開觸手,落在地上。
它太小了,章魚根本沒將它放在眼中,繼續朝酒館蠕動著。
小貓焦急地大叫,撲上去試圖按住章魚的觸手,卻彷彿接觸到什麼粘稠的液體辦直接陷了進去,反而被章魚推著連連後退,整個骨架都被裹進章魚的軀體裡。
「砰」!
蘇茜眼疾手快,操起折凳砸過去,勉強截住那段觸手,幾步上前,手一伸將她的艾蘿一把拽出來。
艾蘿抖掉滿身粘液,心有餘悸地繞著蘇茜的腳邊轉圈圈,又朝章魚嗚嚕嗚嚕地齜牙。
那把折凳逐漸直接被章魚捲進身體裡,蠕動時發出金屬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響。蘇茜忙退後幾步,將引了火的木門閂拋了上去。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火一落到章魚身上便迅速蔓延,滋滋作響,發出刺鼻的臭氣。
著火的章魚總算不再繼續前進,卻在原地翻滾起來,火星隨著它的動作四下飛濺。
蘇茜:等等,還是很不妙啊!
這時艾蘿一溜煙小跑躥進酒館內,吭哧吭哧及將多肉盆駝了出來,難爲它一隻骨頭貓。它將小花盆往地上一放,兩隻小爪子搭在花盆沿上,氣勢洶洶的:「喵!」
蘇茜:「不對,艾蘿,等一下——」
這個幼苗再怎麼厲害,也是植物,那隻章魚現在可渾身是火啊!
但蘇茜話音未落,只見幼苗已經抽出數截藤蔓,眨眼便將燃燒的章魚捆得嚴嚴實實。
但章魚仍在不停地扭動掙扎,火花「滋滋」地燒著纖細的藤蔓。它的身體就像一團溼漉漉的爛泥,不斷地從藤蔓的縫隙流淌,又重新匯入身軀。
艾蘿簡直恨不得撲上去摁住那團不斷流動的章魚,卻又有些畏懼,最終只在花盆邊上轉來轉去,狐假虎威地喵喵叫喚。
但這植物與軟體動物之間的拉鋸戰幷未持續太久,只見花盆內突然亮起蒼白的光線,那簇幼苗迅速抽開枝葉,白光順著藤蔓逐漸覆蓋了不斷掙扎的章魚。
「嘩啦——」
彷彿海浪拍打沙灘的一聲輕響,蒼白的光驟然粉碎,像風化的石灰岩,一寸一寸被吹散開去。
與此同時,是叮鈴哐啷一陣掉落聲。
蘇茜被一大片系統提示刷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