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有這本冊子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雖然看似是江家陷入困境。屆時不僅是朝廷,還有冊子上那些人,那些已經不想再捲入紛爭,只想安穩度日的人,都會是江家爲眼中釘肉中刺。可是……”江青菡停頓了一下,眼神在墨離和那名灰衣老者身上掃過,“這對於你們的計劃來說,一樣不是什麼好事。”
“爲何?若只是因爲我們的行蹤會因此暴露的話,那江姑娘應該明白,既然我敢出現在這上京,這種情況就自然有應對之法。”墨離聲調冷清,朗朗如月下琴音,婉轉低離間透露着幾分清寒與孤寂。爲了這應對之法,爲了他的強大,他足足等了二十年。
“我明白,既然你們敢出現,一定做好了暴露的準備。可是既然你們想要這個冊子,目的無外乎是爲了藉助冊子上一些人的力量,讓你的計劃更順利地實施。現在江家雖然沒有了冊子,可是那些人還在呀。”江青菡注意到自己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墨離的神情有了一點點細微的變化。
穩了穩心神,江青菡又繼續開口:“當年的事情,雖然牽連衆多,很多知情者都已經殞命,可是隻要還有人活着,這件事就不是秘密。當年的參與者縱然身份隱藏得再好,也有被查出的一天。沒有了冊子,你只可以通過其他的途徑去找出那些人。但是這冊子的事情一旦暴露,一定會引起朝廷的注意。這樣一來,縱使你找到了那些人,恐怕得到的幫助也會因爲朝廷的戒備而變得微乎其微。本來你們處於暗處,算是佔據了一定的優勢,一旦這件事情暴露,你們很有可能被發現,將這一切暴露在陽光下,喪失原本的優勢。並且,那些原本有機會成爲你助力的人,那些搖擺不定,思考要不要幫助你們的人,也一定會因爲朝廷的調查,因爲這件事的暴露而更加慎重的選擇。”
江青菡一點一點,將這些給說完,然後看着墨離,十分篤定的說道:“僅僅爲了報復江家,這根本不值得。”
墨離依然是一臉清冷的神色,可是看向江青菡,眼神裡卻更多了幾分讚賞。她說的沒錯,一點一點從各個方面考慮周全。現在看來,若是自己再將這件事情暴露出去,那真的是在做蠢事。
灰衣老者站在墨離身後,聽完江青菡剛纔的那一番話,他現在有些明白爲什麼主子會找江青菡合作了。這個小小的丫頭的確不簡單,思慮縝密,膽大心細。條分縷析,將明明處於劣勢的江家,一下子從危險中拉了出來。可是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確很有道理。
只是可惜,她的目的是想把江家從這件事情中脫離出去,而不是幫助他們。而且就憑她和段景昊的關係,以後,她要是爲了保全江家,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這,灰衣老者的眼神黯了下去,心裡微微起了一絲殺意。
墨離將手中的牌位遞給身後的老者,轉動
輪椅到了桌邊,提醒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慢慢的喝着。雖然他坐着輪椅,行動不便。可是這一套動作完全沒有因爲那輪椅而產生半分違和之感。“江小姐的確很聰明。”說着拿起茶壺,將江青菡面前空了的茶杯給倒滿。
“過獎。”江青菡拿起茶杯,看着杯中一片碧綠的茶葉沉沉浮浮,最後落到了杯底。
“你就不怕嗎?畢竟你現在是在我傾夢閣之中。你就不怕我動手殺了你?”一身白衣,明明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是說出那個殺字時,卻又那麼的和諧。
江青菡看着杯中那片茶葉已經完全沉了下去,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你沒有殺我的理由?”
“你錯了,殺人有時候不需要理由。而且你和段景昊的關係,難道不算是理由嗎?”墨離微微閉上眼睛,想起二十年前那場血腥的滅門。親人、手足、丫鬟、僕人,只要是逍遙王府的,沒有一個被放過。那些人又做錯了什麼嗎?可他們還是一樣被殺了。火燒逍遙王府,沖天的血腥之氣。成了他記憶中最恐怖,最不可磨滅的夢魘。
“那你會動手嗎?”江青菡笑着開口,看起來沒有一絲懼怕之意。因爲自己和段景昊的關係?還是因爲自己沒有加入他們?不過就算自己決定通過江家的力量幫助他們,他們也不見得會相信自己吧。
“你走吧。”墨離看着江青菡,過了一會開口說到。
“主子……”灰衣老者語氣中帶着一絲不贊同,如果江青菡決意不幫助他們的話,現在放她回去,就憑她和段景昊的關係,很有可能提前暴露他們。
墨離沒有開口,江青菡看了看他,江家的事還沒有個確切的答案。
“江小姐放心,你說的我都知道了,至於江家,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墨離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修長,骨節分明。
江青菡點了點頭,起身走了出去,到門口時停下來開口說道:“你們的事,我不會告訴段景昊,這是我的承諾。不過日後若是段景昊自己查出來了,希望你們也不要將這件事隨意遷怒到江家的頭上。”說完這句話江青菡就徑直走了出去。
“主子,我認爲不應該就這麼簡單的放她走,既然不能爲我們所用,哪怕不殺她,也應當將她關起來,日後也可成爲對付段景昊的一個籌碼。”灰衣老者剛纔就不太贊同墨離的決定,只是主子沒有開口,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好任江青菡走了出去。
“她不該死。”墨離看着桌上江青菡的那杯茶,茶水已經涼了,沒有了半絲茶氣。
“可是……”
“李伯,已經死了太多人。”墨離打斷了灰衣老者的話,“她可以不死,而且一旦她死了,不僅是江家,還有段景昊一定都會拼盡全力的追究下去。屆時的局面,你可曾想過?”
李伯的臉色變了
變,是自己疏忽了,剛剛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他還是接着開口說到:“那爲何不將她關起來?這樣日後也可以成爲我們的一個籌碼。”
“你以爲江青菡是什麼好對付的人物?今日她敢一個人過來,就必定有萬全之策。”自己讓人墨離絲毫不懷疑,即便是剛纔自己留住了江青菡,她也一定有應對之策。
李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自己的確是疏忽了。“主子,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看世子繼續痛苦下去,二十年了,王爺和王妃的血海深仇,整個逍遙王府的一百多條人命,還有世子的腿。這麼多年,他親眼看着世子一點一點的走到今天,一點一點的強大。從當初的那個稚子,到今日謀劃算計的主子,他十分清楚,這一路有多麼的不容易。
墨離明白李伯想要說什麼,也明白他心裡的恨。二十年了,陪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等着替逍遙王府報仇的一天。若說自己是從孩童等成了的青年,那李伯則是從壯年等到了現在的滿頭白髮。
不過好在,快了。壓抑住心裡的迫切感,墨離冷靜的開口:“李伯,二十年我們都等了,又何必急在這一時。”畢竟,二十年痛苦的煎熬都過來了。
看着父親的牌位,這麼多年,墨離覺得自己都快忘記父親的容貌了。腦海裡最清晰的,除了那漫天的血色,就是恨,刻骨的恨。好在,自己終於來到了這上京,一切,都快了。
“是,主子。”李伯眼神中帶着一絲不忍,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世子了。
“將父親的牌位安置好,下去吧。”墨離閉上了眼睛,彷彿是在沉思。
“是。”李伯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墨離睜開眼,看着桌上的茶,江青菡這一招,實在是用的險,也用的狠。
在看到父親牌位的時候,自己差點沒有控制住情緒。她就不怕一個牌位不但沒有討的一絲寬容,反而激怒自己?而且她還如此的大膽,說要封了密室,這牌位不過是念着往日的一點恩情,才留了下來。他明白,她這是想要清清楚楚的表達,江家不欠逍遙王府什麼,可是這實在是一步險棋,江青菡還真是個賭徒。不過,她是個有腦子,有資本的賭徒,這一次交鋒,她贏了。
出了傾夢閣,一直到坐上馬車,江青菡一顆懸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來。剛纔她雖然面上一派輕鬆,不動聲色。可是她卻清楚,她是在拿整個江府的命在賭。若只是她自己,她還沒這麼緊張,可是加上整個江府,哪怕她覺得自己勝算大,她也不得不害怕。
不過,幸好,她贏了。江家暫時應該不會從墨離這邊受到什麼威脅。不過江青菡清楚,這也不過是暫時。後來的事情瞬息萬變,誰也說不準。爲今之計,她只有給江家留好後路。萬一哪一天江家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她也要有應對之法。可是,她該怎麼做……
(本章完)